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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鱼的灵识循着空气中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追了下去。他眯着眼睛,前面有几株野丁香花的树梢上沾了一点泥土,显然,杜不平受了伤,已经达不到踏雪无痕的境界了,他靴子底的泥巴,已经沾在了树梢上。再前面一点,一颗荆棘的大刺上,挂着一丝很细很短的棉线;在那荆棘的根部附近,有一滴小小的血迹。
随后,江鱼的灵识传来了信号,前方石缝中,一个不能完美的融于自然,却强行和自然联通在一起,在江鱼的灵识中看来,就好似夜空中一轮明月般耀眼的活人,就在前面。“妈的,又是一个先天级的大高手!幸好受伤了,鱼爷我不用耗费太大功夫哩。”
“女人,我要一个女人。若是有一处子在此,本座的伤势,只要半个时辰就能痊愈。”躺在石缝中,杜不平有气无力的哼哼着:“女人啊,该死的,为了装一个好好先生,本座有多少年没有正眼看一个女人了?”
细微的嘀咕声,顺着风传到了江鱼那灵敏得变态的耳朵里,江鱼嘻嘻一笑,寻思道:“感情也是修炼的邪门功法,长安城中的妖魔鬼怪,实在是太多了一些。这老不死的藏身于国子监,却是要干什么?”
轻手轻脚的摸到了那石缝入口附近,江鱼站定了身体,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杜老先生,还请您出来罢。学生一向尊师重教,最是喜欢钻研学问不过,那三字经,学生翻来覆去的都读了十几遍了,还请杜老先生指点一二哩。”
躺在石缝中的杜不平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眼里碧光闪动,怒声骂道:“何方小子敢在此胡说八道?需知夫子我的身份,区区三字经,也敢在夫子面前说出那‘指点’二字么?”一时间,杜不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好似又恢复了他在国子监授课时的做派,大声的呵斥起来。
江鱼被骂得一愣一愣的,愣了良久,他突然开口咆哮道:“哇呀呀呀呀呀,什么圣人文章,都是狗屁文字,杜老头,鱼爷乃是花营营头江鱼江中游,你在长安城中连续奸杀一百零八个九十岁老太太的案子犯啦,老老实实的跟老子去投案自首,老子给你一个痛快,骟了你送去皇宫做公公,你也好有一个养老的地方哩。”
“呔,原来是花营不知道死活的小狗!”
杜不平一声厉喝,却没有仗剑冲出,反而是手上掐了一个古怪的印诀,嘴里念念有词了好一阵,突然朝着石缝入口处一指,低声喝道:“天魔如意,万灵护体,去!”他已经发现,石缝外的人能够在自己不知觉中掩近,显然是和自己同等级的高手。如今身上有伤的他,哪里肯用本身的功夫和江鱼分一个高下?
一道阴风自那石缝中席卷而出,一具身高不过六尺,通体赤裸,皮肤黝黑的怪物在阴风中飞扑而来,长着半尺长锋利无比漆黑似墨指甲的手指好似十柄短剑,狠狠的划向了江鱼的脖子。
“我操!他奶奶的五百年气候的铁尸?”江鱼惊骇之下拔刀怒砍,那陌刀轰在这铁尸的身上,‘叮当’一声被震成粉碎。
第十四章 生杀
那时候,这五百年气候铁尸的爪子,距离江鱼的脖子只有三寸。
长安城朱雀大街醉龙阁,顶层却是打成了一个大通房,设施的精美华贵却也不用多提,只是看那大房间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书画,就是大唐有名有姓的高手文人的真迹,也可见这间包房的尊贵以及其中客人的不凡。李隆基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道袍,头上挽着一个道髻,胡乱的插了几根淡金色的石头簪子在发髻上,手里抚弄着一杆玉箫,正软软的靠在一张胡床上,探出了脑袋看着下方的人来人往。
“煌煌大唐,如此气象。”李隆基眺望了一阵子,回头对着身边陪侍的二将军李天霸微笑道:“昔日朕和堂叔等人在朱雀街上和那一干武家的混帐欧斗时,大唐却无这等繁华的景象。”手上玉箫挥动,发出清脆悦耳的破风声,李隆基很是感怀的眯上了眼睛,仰天感慨道:“朕还记得第一次在朱雀街上挥刀砍人,那一场浴血苦斗啊。如今却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了。”
李天霸眼珠子一瞪,瞪着李隆基哼哼道:“我说皇帝堂侄儿,你就吹罢。你那三爪猫的本领,若不是被人护着,早被人打了闷棍了。看看这醉龙阁,原本是武家的产业,可不是我帮你霸占过来的么?哼哼,风笑笑他老爹,那时候还以为咱们是地痞恶霸侵占百姓家产,硬是和我硬拼了一场,好不过瘾?”
李隆基、李天霸以及李隆基身边站着的那身材高大的红面汉子同时大笑起来。那红面汉子用那尖锐中带着一种故意做做的沙哑的声音笑道:“陛下,二将军,当日当时,可不是痛快么?若非如此,陛下又怎会碰到如今花营的一干奇人异士?如今的花营,可比在神武皇帝手上时强盛太多了。”
一干人同时微笑,陷入了对自己那如火如荼的青年时代的无限憧憬之中。良久之后,李隆基才在那胡床上盘起了双腿,手上玉箫有一下没一下的胡乱挥动着,皱起眉头思忖道:“那江鱼,如今怕是已经要和杜不平碰面了罢?二将军,你派人跟在了江鱼后面,传来的消息,可正如他自己吹嘘的那般,在山林中无人能追踪于他么?”
一听得‘二将军’这个称呼,李天霸就知晓李隆基要谈论正事了。他脸上神容一肃,躬身回禀道:“陛下,正是如此。臣派遣了十八名花营中最擅长追踪循迹的轻功高手跟在了江鱼身后,结果江鱼一进翠华山,就立刻失去了踪影,十八名高手根本连他一点痕迹都抓不住,这等修为,实在是可叹可怖的了。”顿了顿,李天霸眼里奇光闪动,嘻嘻笑道:“那江鱼已经许诺将这法门传授给我花营属下,也不要多,只要那些簪花郎能学得江鱼如今三成的本领,日后还有谁能逃脱我花营的追捕呢?”
“嗯!”重重的点点头,李隆基犹豫的看着李天霸:“那,二将军可认为,江鱼可以真正寄托以重任么?”
‘哈哈’一声大笑,李天霸自信满满的看着李隆基,眼里神光崭然,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神采和风范:“陛下且放心,臣求着陛下陪着臣装模作样了这么久,花营上下的一干人等对着江鱼哭了这么久的穷,江鱼的心性,却也是考究出来的了。至今为止,江鱼所知的就是,花营很穷,而且花营的官衔都是散职,若他想要升官发财,也就不会留在花营了,他去求他大哥李林甫岂不是好?”
吞了口吐沫,李天霸笑道:“这小子生性惫懒,最是奸猾卑鄙不过的,更兼他胸无大志,心中是点墨皆无,若说起来,他这等人,就算是放去地方上做一个县的县尉,也是不够资格的。只是他却有几件好处,一个就是他身上的高强武功,二个就是他极讲义气。虽然还有点贪财的小毛病,那三峰堂、双尊帮的家当,怕是被他贪污了不少,却也不是什么大的罪状。”
评说了好一阵,将江鱼从里到外的全面剖析了一遍,甚至就连江鱼自己都不明白的一些特质都被李天霸一一评说了开来,最终李天霸笑着对李隆基道:“综上所述,这江鱼还是一个好孩子,好好调教一下,对我们是大有助益的。他也的确是一棵上好的材料,只是稍微长歪了点脖子而已。”李天霸还有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李林甫也是一棵歪脖子树,您老人家都重用了李林甫,那么比起李林甫起码纯洁了一百倍的江鱼,又怎生不堪重用呢?考查了这么久,也该给人家漏一点真正的机密了。
听完了李天霸的评价,李隆基沉默了一阵,手掌轻轻的拍打了一下玉箫,点头笑道:“如此也好。他这几次的活计做得不错哪?聚敛钱财养手下的密探,敲打敲打双尊帮和三峰堂,这都做得不错嘛。只是,那三峰堂被灭口的三位帮主,真不是他江鱼下的手?”李隆基眼里有一点点的犹豫,似乎还在衡量着什么。
大手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的拍打了两下,李天霸大声说道:“陛下还信不过臣等的手段么?那三峰堂的三个帮主,却是被人以佛门真气凌空放出刀气斩杀的,江鱼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偷学来了几门少林寺的武功,这是他承认的,那在大慈恩寺屋顶上偷看活春宫的就是他哩。但是,佛门真气却是假冒不得的,他江鱼莫非还能同时兼修两门内功不成?”
手上玉箫重重的朝着自己大腿上一敲,李隆基哼道:“如此就好。等江鱼将那杜不平带回长安,就正式招他入花营罢,将他名下应有的东西都发放下去。给他说,他的第一件案子,就是给朕找出那灭口三峰堂三位帮主的僧人!朕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佛门宗派这么大胆子,敢参合到朕的家务事里面来!”
冷笑了好几声,李隆基阴阴的说道:“堂叔啊,你带了大板子,去把太子狠狠的抽三十大板罢。这是家务事,也不用吵闹得朝廷里都知晓了。至于寿王那边,朕亲自去抽他的板子,他也应该改过了罢?果真是无法无天了,他小小年纪,手下都是一批什么样的门客?大唐的军械,也敢给吐蕃贩卖么?不打得他两片屁股开花,朕这个父王怎么对得起大唐戍边的军士?”
于是,屋内的气氛又从严肃变成了家属之间的轻松闲扯,李隆基、李天霸以及那个姓高的红脸汉子,几个人从太子和寿王的屁股,谈到对面那酒馆中胡姬的肚皮是多么的白嫩,一直到那些金发碧眼的胡姬一晚上的缠头之资几许。突然间,李隆基又是眼珠子一瞪,大声叫嚷道:“还有,告诉江鱼那娃娃,他私吞的三峰堂的好处,这是朕许了他自己敛财养他属下的密探的,故而他这等私吞,朕也容得。但是,他若是真将那一半的利润推给了咸宜,可别怪朕打他的屁股。等他回来了,乖乖的告诉他,将那一半的收益献给国库罢,朕记他一笔大功劳。”
李天霸嘻嘻邪笑起来,他点头笑道:“陛下说得有理,既然江鱼要被真正的招入花营了,以前糊弄他的那些言语也是无用的了。这双尊帮、三峰堂的所有生意,还是交给花营打理的好。只是,咸宜公主居然敢敲诈勒索花营的营头,陛下,要不要臣也去将公主的屁股打开花呀?”
翻着白眼看了李天霸一眼,李隆基冷冷的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了大街:“不怕惠妃去你府上放火,你就去打罢。”
突然间,李隆基眉头一皱,眼神一凝,低沉道:“堂叔,这是?”他手上的玉箫一头抬起,隐晦的指向了街上的某处。
李天霸以及那姓高的汉子同时挤到了栏杆边,朝着李隆基玉箫所指的地方看了过去。那边的大街上,汹涌的人潮中却空出了一小块空地,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大袖翻飞,长须飞舞的人,正在那里悠闲的行走,一对神光闪动的眸子,正不转睛的打量着街边酒铺里的胡姬。李天霸长吸了一口冷气,低声喝道:“‘苍松云鹤’苏道远,这老不死的怪物,他还活着?他跑来长安做什么?”
李隆基双手一拍,急跳起来叫道:“高力士,快去请苏前辈过来。自太平之乱后,朕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当日破天罗杀入皇宫行刺父皇,若非苏老前辈出手,那时谁能挡住全盛巅峰的破天罗哩?”
红脸汉子高力士应诺一声,看到那苏道远已经越行越远,干脆就一撩自己的长袍,从那醉龙阁跳到了大街上。别看高力士乃是一宫廷宦官,一身真气却也是堪堪到了大成境界。就听得他长声呼唤道:“苏老前辈,我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