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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飞而去。他足下力道如山,刚刚那一踏,落足处周围忽然起了一道涟漪,瞬间蔓延出十丈方圆。涟漪所过之处,死鱼纷纷爆裂,喷出一道道浓黄色的浆汁。
纪若尘刚前飞数丈,忽听得一声轰鸣,眼前顿时失了顾清与吟风的踪影,一眼望去,只有无数死鱼堆成了一堵墙壁,横垣在他面前!
纪若尘大吃一惊,只是此时冲势已成,断然止不住去势。而那堵高达数十丈的鱼墙甫一形成,即排山倒海般向他撞来!
纪若尘一声闷哼,整个人已重重地撞在鱼墙上!这些平素里本应是十分柔软的死鱼此刻却变得坚硬如钢,纪若尘合身撞上,竟发出铮的一声金鸣。刚与这些死鱼一触,一道黄泉秽气即冲入纪若尘体内,横冲直撞。他只觉得五内如搅,耳中一片轰鸣,身不由已地倒飞而出,飘荡着摔回了洛水北岸。
在空中时,纪若尘勉强睁眼,此时方才看见洛水中又生成一道数十丈高的巨浪,再次将南北两岸分开。他只觉得周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如欲乘风飞去一般,然而心内的焦急如火,却并未因重伤神驰而稍减半分。
纪若尘下坠之势突然一停,一双柔软的手臂已接住了他。
“若尘!你怎么了,醒醒!”
纪若尘隐约听到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唤着他,然而他越是仔细听,这个声音就越是飘渺无凭,最后,一片温暖的黑暗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
洛水南岸,吟风凝望着正如一片落叶般无助飘落的顾清,心绪从未有一刻如眼前的纷乱。那一个杀字沉下去又浮上来,到了口边又消失无踪,如是反反复复,就是吐不出口。眼见得顾清足尖即将触地,吟风忽然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两行微温。他知道泪又流下,只是不明白自己何以叹息。
“定。”
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吟风方才吐出了这一字。
只是这个定字刚刚自唇间冲出,本已是奄奄一息的顾清忽然张开了双眼,那一双星眸清澈如水,哪有半分神乱气微的模样?吟风刚吃了一惊,两人中间突又亮起一道电光,原来顾清古剑已在电光石火间向吟风唇间刺来!
恶战再起!
这一次主客之势易位,顾清一扫方才颓势,剑剑进击,招招致命,全然不顾自身防守,显是要以已身重伤为代价,一举毙吟风于剑下!
吟风已有些左支右拙,虽尚能支持得住,但已无力念出一字法诀,不知何时就会被顾清一剑穿心。
距离洛水百丈之外的一座酒楼楼顶上,升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一身道袍,两道长眉,正是青墟宫虚罔。他双眼微开,只向着洛水遥遥一望,即道:“我近不得洛水。你们去将吟风接应回来,至于那顾清,若她退去也就罢了,若是仍要袭杀吟风,那么即刻除去就好。”
虚罔身后一字排开了七名道士。为首一人听得虚罔号令不由得一怔,问道:“长老,顾清可是云中居中人,深得几位元老喜爱。我们若是杀了她,岂不是要与云中居结仇?”
虚罔一双半开不开的眼只是盯着洛水方向。在这个距离上,青墟其它弟子再怎么运足目力,也只能看到一片茫茫黑雾秽气。
虚罔徐徐道:“就算与云中居为敌,也好过吟风出事。何况那顾清天资实是惊才绝艳,早日除去了,也非是坏事。”
那无极殿道人点了点头,一挥手,带着六位师弟驭动法剑,腾空而起,就前后排成一线,向洛水冲去。
就在此时,天地间忽然亮了一亮,一道亮至无法直视的剑光骤然自空而降,刹那间就自为首的无极殿道士头顶没入,身下穿出,再没入地面。
那无极殿道士哼都哼不出一声,一头向下栽落,所驾驭的仙剑也变成了凡铁,一同落向地面。眼见这个道士被剑光穿身,显是不活的了,可是奇怪的是他身上居然没有半点伤痕,道袍也没有一丝破损之处。
变故骤生,其余六名道士大吃一惊,一时间纷纷闪避,乱成了一团。他们均是出自青墟宫无极殿,平素里早练得心志如钢,逢乱不惊不过是入门功夫而已。真正令他们如此惊慌的,是那一道剑光中所蕴含的沛不可挡的真元!
剑光渐渐隐去,一名中年道人当空缓缓降下。他仙风道骨,手中古剑光泽流动,色彩斑驳不一,正是古剑列缺。
虚罔双眼终于尽睁,沉声道:“原来是道德宗玉虚真人仙驾光临。只是未知玉虚真人何故毁我青墟弟子性命?”
玉虚淡然道:“伤你几名弟子不过就是与青墟宫为敌,总好过了顾清出事。咱们闲话休提,虚罔,你若是就此退出洛阳,也就罢了。若不想走,也由得你。只是我们十三年前斗成平手,且看看这一回相争,究竟是谁胜谁负。”
虚罔两道长眉缓缓飘起,人也渐渐向上飞去,淡淡地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道德宗当年恃强抢人,也就罢了,此刻为了这一幅神州气运图又如此枉造杀孽,就不怕报应不爽吗?既然玉虚真人如此有兴趣,那么我却之不恭,就当是继续一下十三年前的那场比剑好了。”
章二十三 仰天犹恨雨无锋 下
虚罔慢吞吞地抽出背后古剑,缓缓升高,与玉虚真人相对而立。同大袖飘飘、意态若仙的玉虚真人相比,面容清矍,道袍灰旧的虚罔就似是从某个山野小观出来的野道士。
玉虚将列缺古剑提起,竖于眉心,双眼慢慢张开,瞳孔已彻底化成紫金色,似有隐约的火焰流动。
玉虚真人淡淡地道:“十三年前你我斗成平手,十三年后,除却紫微真人外,我已是本宗仙剑第一,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虚罔冷笑道:“是不是对手,不斗过怎么知道?”
说罢,虚罔又向余下六名无极殿弟子喝道:“还不快去接应吟风!这里自然有我挡着!”
“挡?你挡得住吗?”玉虚冷哼一声,又道:“莫怪我没有提醒你,清墟再强,挡得住我道德宗与云中居联手吗?念在我们同为正道的份上,只要你现下带了吟风退出洛阳,贫道自不会拦阻。”
虚罔毫无表情地道:“退出洛阳,那是绝无可能。”
玉虚不再多言,古剑列缺一提,人剑合一,向虚罔当头斩下。虚罔忽如失了重量一般,若一片絮纸随风而动,向后飘了一丈有余,让开了玉虚的一剑,随后迅疾上前,手中仙剑一挥,反向玉虚剑上击去。玉虚列缺古剑回收,不愿意与虚罔手中仙剑相触。
虚罔手中仙剑暗而无光,然而挥动时铿锵有声,此也是世上有数的神器,其名破兵,锋锐之极,寻常法器触之即伤。玉虚手中古剑列缺虽名声犹过破兵,但也不愿与之硬碰。
两人皆是方今正道顶尖人物,这一番动上手,却还未如次一等修道之士的拼斗来得凶厉火爆。两个老道动作迟缓呆滞,你刺一剑,我还一击,全无半分灵动仙气可言。若非玉虚虚罔皆是浮空而斗,真会让人疑为两个村野老人在斗殴打架。
惟一还可观之处就是玉虚真人的列缺剑忽明忽暗,每一次划过,就会在空中留下一道黄褐斑驳的光迹,遥遥望去,就如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伤痕一样。两人斗不多时,玉虚真人已在空中留下多道剑痕,这些剑痕纵横交织,久久不散。暗黑的夜空似是张起一面大大的光网。虚罔神色越来越凝重,小心翼翼地避过所有的剑痕,一点点向远离洛水的方向退去。
玉虚虚罔动手没有多久,夜天中忽然裂现一块火云,火云不大,其光也暗,却让人不敢直视。视之,只会立觉双目如被火炙,疼痛难止。突地一声霹雳,云中猛然落下一道红电,向下方正斗个不休的两位真人劈去!两位真人都凝神接战,对此道红电视而不见。红电落到二人三丈处,即遇上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不得不四散溢开,勾勒出了一个无形巨球的轮廓。
无极殿六名道士呆呆地立在地上,仰望着空中两位真人的决战,浑然已忘了身外世界。一名年纪轻些的道士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四下一望,这才骇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浮于半空,且还在向着激战中的两位真人接近。而这战圈三十丈方圆内,碎石瓦块纷纷浮上空中。
有一只麻雀拼命地扇着翅膀,似想要逃离这片魔域,可是却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乱飞一气,却只是在原地绕圈。
那年轻道士心下大骇,连忙运起真元,直聚到八成力时,才止了身躯的上浮,缓缓落地。还未等他擦一把额头冷汗,就听为首那道人叫道:“王师弟,运五蕴藏真诀!我们去接应吟风!”
年轻道人忙依言运诀,身上外溢的真元气息渐渐收敛,随着五位同门向洛水冲去。
洛水之畔,黑雾正浓。浓雾中偶有血光乍现。
顾清骤然现身,双手持剑,斜指苍穹。她脸色已现苍白,惟双唇殷红如血,红唇贝齿中咬着一缕青丝,更显凄艳与决绝。
瞬时,吟风也出现在她身后。他脸侧的伤口依旧在流着血,眼中依旧在流着泪。洛水犹未波动,他已转过身来,凝望着顾清的背影,忽然道:“为什么我们非要斗得不死不休?”
顾清淡淡地道:“为什么你要杀他?”
吟风默然片刻,终道:“我此行下山,要见一些人,也要杀一些人。你是我要见的,他是我要杀的,天道如此。”
顾清轻轻一笑,道:“天道吗?如今之局,你或是两个都见,或是皆杀,又或者是我杀了你。无论哪种结局,你的天道又在哪里?”
吟风剑眉微皱,以手抚心,惟有如此,方能压得下心中那一阵忽如其来的剧痛。他摇了摇头,终道:“我不杀你,既然我们已经见过,你走吧。”
说罢,他转身向洛水行去,行到岸边时,望着那数十丈高,起伏不定的浑圆巨浪,终有了一丝犹豫。
此时他背心处忽然感应到一点针刺般的痛!吟风猛然回头,见顾清长发飞扬,人剑合一,再一次如飞攻来!
望着她那双淡淡定定的眼睛,他忽已明白,今夜,除非是她倒下,否则他将离不得洛水南岸一步。
顾清人未至,剑气先到,激得吟风鬂发飞扬。然而吟风只是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素来清明的眼中第一次现了茫然。
顾清离吟风尚有三丈,忽听得夜风尖啸不断,六道剑光分从不同方位击来!她顾不得进击吟风,古剑回运一周,已尽数挡开了来袭的六剑。
吟风目光定定望着她修长白晰的玉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未有任何动作。顾清古剑光华骤放,接连挥出数十记光剑,逼得来袭的无极殿六道士纷纷后退,这才望向了吟风。
适才她逼退无极殿六道士时故意露了一个破绽,吟风完全可以借这个破绽将她一击而杀,然而她的反击也足以打散吟风三魂七魄,送他轮回。如此两败俱伤之举,也是无奈之策。奇Qisuu。сom书无极殿六道士每一个的道行都不比她低,以一敌六,要胜也不易,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顾清没想到吟风根本未有动手的意思,倒令她的计较落了个空。
那厢玉虚真人虽与虚罔激斗不休,然则洛水两岸之局,他可是一点不落皆收在眼底。他双眼微眯,忽然冷冷地道:“虚罔,你青墟既然想杀顾清,那贫道也就不客气了。贫道虽救不得她,但今夜总要你不能生离洛阳!”
虚罔微笑道:“死生天命,玉虚真人何以如此勘不破呢?”
玉虚不再多言,清吟一声,手中列缺古剑大放光华,转眼间化成一柄长丈半,宽三尺的巨剑,离手飞出,自行飞旋斩向虚罔!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