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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转处,他身形已越到这老者前面,回头一笑道:‘既然如此,小可就先走一步
了。”
白发者者冷哼一声,根本不去答理于他,柳鹤亭暗中苦笑,大步而行,前行数丈,回头
偷望一眼,那老者果然自后跟来,嘴里不断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满头的白发在晚风中飞
舞着,无臂的身躯,显得更加孱弱。
柳鹤亭暗暗叹息着,转身向前走去,一面在心中暗忖:“无论如何,我也要将这老人从
烦恼中救出,唉!他年龄如此——”
突地!
一个惊人的景象,打断了他心中的思潮。
他定一定神,驻足望去,前面道旁的小峰边,竟也横生着一株新树,而树枝上竟也悬吊
着一个灰白的人影,他一惊之下,凌空掠了过去,一手切断布带,一把将这人抱了下来,俯
首一看——
只见此人满头白发,面如满月,双臂齐肩断去,身上一袭无袖的灰布长袍,他机伶伶打
了个寒噤,回头望去,身后一条笔直的山路,竟连一条人影都没有了,只有秋风未住,夜寒
更重,他颤抖着伸出手掌,在这老者胸口一探,胸口仍温,鼻息未断,若说这老人便是方才
的老人,那么他怎能在这霎眼之间越到自己身前,结好布带,悬上树枝,他双臂空空,这简
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若说这老人不是方才那老人,那他又怎会和他生得一模一样?而且同样地是个断去双臂
的残废!
他长长透了口气,心念数转,一咬牙关,伸手在这老者胸前推拿了几下,等到这老者亦
自喉间一咳,吐出一口长气,他突地手掌一回,在这老者腰畔的“睡穴”之上,疾点一下。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手,点了这老者的睡穴,若无别人解救,至少也得睡上三个时辰。于
是他立即长身而起,掠回来路,身形疾如飘风,四下一转,大地寂静,竟真的没有人踪,他
身形一转,再次折回,那白发老人鼻息沉沉,却仍动也不动地睡在树下。
他脚步微顿一下,目光四转,突地故意冷笑一声,道:“你既如此装神弄鬼,就让你睡
在这里,等会儿有鬼怪猛兽出来,我可不管。”语声一顿,大步的向前走去,但全神凝注,
却在留神倾听着身后的响动,此刻他惊恐之心极少,好奇之心却极大,一心想看看这白发老
人究竟是何来路。
但他前行又已十丈,身后却仍除了风吹草动之声外,便再无别的声息,他脚步越行越
缓,方待再次折回那株树下,看看那白发老人是否还在那里,但是他目光一动——前面小山
壁旁,一株木枝虬结的大树上,竟又凌空悬吊着一条淡灰人影。
他倒吸一口凉气,身形闪电般掠去,右掌朝悬在树枝上的布带一挥,那黑色布带便又应
手而断,悬在树枝上的躯体,随之落下,他左手一揽,缓住了这躯体落下的势道。
只见此人竟然仍是满头自发,面如满月,双臂齐断,一身灰袍!
此刻柳鹤亭心中已乱做一团,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惊骇还是疑惑?下意识地伸手一探鼻
息,但手掌立即缩回,轻轻将这人放在地上,身形猛旋,猛然几个起落,掠回方才那株树
下。
树下空空,方才被他以内家妙手点了“睡穴”的那灰袍白发老人,此刻竟又不知走到哪
里去了!
他大喝一声,脑海中但觉纷乱如麻,身形不停,忽然又是几个起落掠出了这条山道,抬
头一望——
先前他第一次见着那白发老人悬绳自尽的树枝上,此刻竟赫然又自凌空悬吊着一条淡灰
人影,掠前一看——
灰袍自发,面如满月!
他剑眉一挑,突地扬掌劈出一股劲风,风声激动,竟凭空将那段树枝震断,然后他任凭
树枝上悬吊着的躯体“噗”地落在地上,脚跟半旋,蜂腰一拧,身形转回,“嗖嗖嗖”三个
起落,掠回十丈。
谷道边的第一株树上,树枝轻摇,木叶飘飘,却赫然又悬吊着一条人影,也仍然是灰袍
白发,两臂空空。
柳鹤亭身形有如经天长虹,一掠而过,随手一挥,挥断了树枝上的布带,身形毫不停
顿,向前掠去,一惊十丈。
十丈外那一株枝叶虬结的大树下,方才被柳鹤亭救下的白发老者,此刻竟仍安安稳稳地
躺在地上。
、柳鹤亭身形如风,来回飞掠,鼻尖已微微见了汗珠,但是他心中却不断地泛出一阵阵
寒意,他甚至不敢再看躺在地上的白发无臂的老者一眼,一点脚尖,从树旁掠了过去,此刻
他只盼望自己能早些离开这地方,再也不要见到这白发老者的影子。
谷道边两旁的山壁越来越高,他身形有如轻烟,不停地在这狭长的谷道中飞掠着,生像
是他身后追随着一个无形的鬼怪一样。
他不断地回头。身后却一无声息,更无人影。
刹那间,他似已掠到谷道尽头,前面一条山路,婉蜒而上,道前一片山林,他微一驻
足,暗中一调真气,大骂自己糊涂,怎地慌不择路,竟走到了这片荒地的更深之处,方才那
有如鬼魅一般的白发老者,竟使得这本来胆大心细的少年,此刻心中仍在惊悸地跳动着,他
甚至开始怀疑这老者究竟是否人类!
哪知——
谷道尽头突地传来一声哈哈大笑之声,笑声虽然清朗,但听在柳鹤亭耳里,却有如枭啼
鬼嚎,他忍不住周身一噤,却见前面山林阴影中,已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哈哈大笑着道:
“老夫被你救了那么多次,实在也不想死了,小伙子,交个朋友如何?”赫然又是那满头白
发、双臂齐断的灰袍老人。
柳鹤亭极力按捺着心中的惊恐,直到此刻为止,他还是无法断定这老者究竟是否人类,
因为他实在无法相信,人类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轻功,这谷道两旁山峰高耸,这老者难道是
从他头上飞过来不成?
只见这老者缓步行来,笑声之中,竟像是得意高兴已极,面上更是眉开眼笑,快活已
极。
柳鹤亭心中又惊又奇,暗忖:“这老人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这般戏弄于我?”
只见这老者摇摇摆摆地行来,突地一板面孔,道:“老夫要死,你几次三番地救我,现
在老夫不想死,你却又不理老夫,来来来,小伙子,我倒要问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鹤亭呆呆地愣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老者面孔虽板得一本正经,但目光中却似
隐含笑意,在柳鹤亭脸上左看右看,似是因为夜色深沉,看不甚清,是以越发看得仔细些,
柳鹤亭只被他看得心慌意乱。
却听他突地“哎呀”一声,道:“小伙子,你不过三天,大难就要临头,难道你不知道
吗?”
柳鹤亭心头一跳,暗忖:“是了,今夜我遇着的尽是离奇怪异之事,说不定近日真有凶
险,这老者如果是人,武功如此高妙,必非常人,也许真被他看中了。”
只见这老者突地长叹一声,缓缓摇头道:“老夫被你救了那么多次,实在无法不救你一
救,只是——唉!老夫数十年来,从未伸手管过武林中事,如今也不能破例。”他双眉一
皱,面上立刻换了愁眉苦脸的表情,仿佛极为烦恼。
柳鹤亭生性倔强高傲,从来不肯求人,见了他这种表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却听
他又道:“你武功若稍为高些,大约还可化险为夷,只是——哼!不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功
夫,实在太不高明,怎会是别人敌手?”
这话若是换了旁人对柳鹤亭说出,他硬是拼却性命,也要和那人斗上一斗,只是他方才
实在被这老者的身法所惊,心中反而叹道:“我自命武功不错,如今和这老人一比,实在有
如萤火之与皓月,唉——他如此说法,我除了静听之外,又能怎地。”心念一转:“唉!我
如能从这老人处学得一些轻功妙诀,只怕比我以前全部学到的还多。”
这白发老人目光动也不动地望在他脸上,似乎早已看出他的心意,突又长叹一声,摇首
道:“老夫一身绝艺,苦无传人,数十年来,竟连个徒弟都找不到,唉——如果——”
他语声一顿,柳鹤亭心头却一动:“难道他想将我收在门下?”
却听这老人又自接着正色说道:“老夫可不是急着要找徒弟,只是老夫方才见你武功虽
差,还有几分侠义之心,是以才想救你一命,如果你愿拜在老夫门下,老夫倒可传你一本秘
籍,包你数天之内,武功就能高明一倍。”他忽然闭起眼睛,仰首望天,叹道:“恩师,我
虽然破戒收徒,但却实非得已,恩师你不会怪我吧?”
此刻柳鹤亭心中已再无疑念,认定这老人一定是位隐迹风尘、玩世不恭,武功却妙到不
可思议的武林异人,方才心中的惊疑恐惧,一扫而空,但他生性强做,恳求的话,仍然说不
出口,讷讷地嗫嚅了半晌,终于挣扎着说道:“弟子无知,不知道你老人家是位异人,如果
你老人家……嗯……”他嗯了半天,下面的话还是无法说出口来。
哪知这老人却已立刻接道:“你不必说了,你可是愿做老夫的徒弟?”
柳鹤亭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老人眼睛一转,目光中更是得意,但却仍长叹道:“唉——既是如此,也是老夫与你
有缘,我平生武功奥秘,都写成一本秘籍,此刻便藏在老夫脚下的靴统里,老夫一生脱略行
踪,最恨世俗礼法,你既拜老夫为师,也不必行什么拜师大礼,就在这里随便跟我磕个头,
将那本秘籍拿去就是了。”
柳鹤亭虽然聪明绝顶,但此刻心中亦再无疑念,大喜着叫了一声:“恩师。”“噗”地
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头,只见这老人已抬起脚来,他恭敬地伸出手掌,在靴统里一
掏,果然掏出一本黄绢为面的册子,热烘烘的,似乎还有些臭气,但他却丝毫没有放在心
上,谨慎地收了起来。只听这老者干咳一声,缓缓道:“好了,起来吧。”
柳鹤亭遵命长身而起,目光一抬,却见这老人正在望着自己挤眉弄眼,他不禁愣了一
愣,心中方自奇怪,哪知这老人却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快活,竟弯下腰去,放声大笑了起来。
柳鹤亭心中更奇,哪知他笑声一起,柳鹤亭身后竟也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柳鹤亭一惊之
下,回首而望,只见他身后数丈之外,竟一排大笑着走来三个白发灰袍、两肩齐断的老人,
走到他身侧,四个人一起弯腰跌足,笑得开心已极,柳鹤亭心中却由惊而奇,由奇而恼,只
是他亦自恍然大悟,难怪方才自己所遇之事那般离奇,原来他们竟是孪生兄弟四人,只是自
己再也未曾想到这里,是以才会受了他们的愚弄,一时之间,他心中不禁气恼,但见了这四
人的样子,却又不禁有些好笑。
“反正他们年龄都已这么大了,我纵然向他们叩个头又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柳鹤亭虽然倔强高做,却并非气量偏窄之人,而且天性亦不拘小节,此刻他站在
中间,看到身旁这四个满头白发,笑来却有如顽童一般的老人,想到自己方才的心情,越想
越觉好笑,竟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哪知他笑声一起,这四个白发老人的笑声却一起顿住,八只眼睛,一起望着柳鹤亭,像
是非常奇怪,这少年怎地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只见他笑得前仰后合,竟像是比自己还要得
意,四人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