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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只见这少女木然呆立,俯首垂目,朝阳之下,只见她眼帘之中,竟已垂落两滴晶莹的泪
水,心中突地大为不忍,停下脚步,正待安慰她两句,又听她幽幽一叹,缓缓像是自言自语
般低声说道:“我什么都不学,什么都不想,一心一意地专练剑法,哪知我苦练了十年的剑
法,到了人家面前,竟有如儿戏。”双手一垂,手中断剑,“铛”地落下。
柳鹤亭恍然忖道:“难怪她剑法这般精纯,原来是此缘故。”转念又忖道:“她苦练多
年的剑法,如此轻易地败在我手下,心里自然难受。”一念至此,忍不住悦声道:“姑娘不
必伤心,若以剑法而论,以在下所见,在武林中已是极少敌手了。”
青衣少女垂首沉思半晌,突地抬起头来,嘴角微泛笑容,口中说道:“对了,你虽然胜
了我;却不是用剑法胜的。”纤腰突地一扭,又自掠到柳鹤亭身侧,一把捉住柳鹤亭的手
掌,娇声道:“你老实告诉我,在你眼中所见的人物中,有没有剑法高过我的?”
柳鹤亭手掌被她捉在手里,心中既觉不安,又觉好笑,暗中笑道:“原来这少女是个剑
痴,除剑之外,丝毫不懂世事!”虽想安慰于她,却又不会对人说出欺骗的言语,沉吟许
久,终于苦叹了一声,缓缓道:“不瞒姑娘说,昨日小可见到一人,一剑便将小可击败,若
以剑法而论,此人实在胜过姑娘一筹,但姑娘年纪还轻,来日成就,不可限量——”青衣绝
色少女柳眉一扬,接口道:“他一剑就击败了你?真的?”
柳鹤亭长叹颔首道:“真的!”
青衣少女怔了一怔,眼帘一垂,轻轻放下柳鹤亭的手掌,缓缓走到她爹爹身侧,喊道:
“爹爹……”语声未了,泪光闪动,又有两滴泪水,夺眶而出,顺腮流下。
锦袍老人半躬身躯,犹在俯身查看那两个已被人放在椅上的银衫少女,一会儿附耳侧听
她们心跳的声音,一会儿扳开她们的手掌,突又铁掌一托一捏,捏住她们的下巴,伸手从怀
中取出一方小小银盒,将她们的唾沫刮在盒中,对她爱女所有的言语动作,竟全然不闻不
见。
柳鹤亭凝注这父女两人,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父女两人的心性,当真是一模一
样,怪得可爱。”心下不觉又是感叹,又是好笑。
侧目一望,陶纯纯一双秋波,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不觉伸手指了指这父女两人的
背影,失声笑道:“你看他们……”突又觉得不应在背后论人长短,倏然住口,缩回手掌,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唇边颔下,这才知道自己这两日未曾梳洗,颔下微髭,已有一分长了。
却见陶纯纯突地悄悄踱到他身侧,低语道:“香么?”
柳鹤亭怔了怔,方自领悟到她言中之意,因爱生妒,无情不嫉,少女娇嗅,最是动心,
他不觉忘情地捉住陶纯纯的柔荑,举到鼻端,笑道:“香的!香的!”
哪知陶纯纯突地冷“哼”一声,反手甩开了他的手掌,转身走入厅侧套房,再也不望他
一眼。
柳鹤亭不禁又自一怔,暗叹道:“她心眼怎地如此窄小!”转念又忖道:“她若是对我
无情,想必便不会如此,她既然对我有情,我只应感激,怎能怪她。”
一时之间,他心里反反复复,都是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无情便不如此,有情不该怪
她……”长叹一声,亦欲跟她一同进去,哪知锦袍老人突地直起腰来沉声一叹,摇头道:
“好厉害,好厉害!”
柳鹤亭脚步一顿,愕然道:“厉害什么?什么厉害?”
锦袍老人伸手向椅上的银衫少女一指,沉声问道:“这两个女子你是在何处见着的?”
柳鹤亭皱眉道:“她两人与在下由沂山一路同来,不知怎地突然癫狂起来——”
锦袍老人目光一凛,厉声接道:“她两人与你一路同来,昨夜身中奇毒,你怎会不知,
莫非她两人身中之毒,就是你施放的么?”
柳鹤亭剑眉一扬,变色道:“身中奇毒?昨夜中毒?老前辈,此话怎讲?难道她两人之
所以癫狂,非出自然,而是被别人以药物所迷?并且是在昨夜?”
锦袍老人目光紧紧盯在柳鹤亭面上,像是要看出他言语的真诚,凝目半晌,方自缓缓
道:“她两人不但身中奇毒,而且所中之毒,世罕其匹,竟能将人之本性,完全迷灭,所幸
她两人发作之时,有人在侧制止,否则若是任她在乱山乱野之间,狂奔狂走数日,或是将之
闭于密室,苦苦折磨数日,待其药力消过,这两人便从此本性迷失,良知混灭,还不知要做
出什么事来!”
柳鹤亭变色倾听,只听得心头发颤,寒意顿生,木然良久,垂首低语道:“昨夜中毒?
在下怎的丝毫不知?丝毫不知……”突地抬头道:“老前辈既知药性,可有解方?”
锦袍老人苦叹一声道:“老夫昔年,浪游天下,对天下所有迷药、毒药均曾涉猎,自信
对于解毒一方,尚有几分把握,但此种药物,却是老夫生平未见!”
柳鹤亭怔了半晌,“噗”地坐到椅上,心中惊骇交集,缓缓道:“此毒虽然可怕,但下
毒之人却更为可怕,这女子两人昨夜就住在我卧房之旁,我尚且一夜未眠,但她两人何时中
毒,我竟然半点也不知道,难道……目光四扫一眼:“难道这店家……”
锦袍老人接口道:“此种毒药,天下罕睹,便是昔年‘武天媚’所使迷魂之药,只怕也
没有此药这般厉害,店家焉有此物……”语声一顿,突地瞥见他爱女面上的泪珠,似乎为之
一怔,诧然道:“燕儿,你哭些什么?”
青衣少女伸手一拭泪痕,依依道:“爹爹,我剑法……我剑法……”索性伏到桌上放声
痛哭起来。
锦袍老人浓眉深皱,伸手轻抚她爱女的秀发,黯然说道:“燕儿,你是伤心你剑法不如
人么?”
青衣少女伏在桌上,抽泣着点了点头,锦袍老人苦叹一声,缓缓又道:“要做到剑法无
敌,谈何容易,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敢称剑法天下第一?你伤心什么,只要肯再下功夫,还
怕不能胜过别人么?”
柳鹤亭心中虽然疑云重重,紊乱不堪,但见了这种情况,忍不住为之叹息一声,插口说
道:“方才在下亦曾以言语劝过令媛,但——”
锦袍老人苦叹接口道:“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对剑法如此痴迷,实在要怪在老夫身
上。”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远远投向院外,长叹又道:“昔年老夫自诩聪明绝顶,对世间任
何新奇之事,都要去学它一学,看它一看,数十年来,老夫的确也学了不少,看了不少,但
世间学问浩如沧海,无穷无尽,人之智力却有如沧海一粟,到底有限,老夫旁骛杂学大多,
对武功一道,不免无暇顾及,与人动手,总是吃亏的多,江湖中人竟送我‘常败高手’四
字,作我之号。”
语声微顿,目光之中,突地露出愤恨怨毒之色,切齿又道:“不说别人,便是家兄,也
常冷言讥讽于我,说我是‘学比管乐——不如!誉满武林——常败!红杏才华——可笑!青
云意气——嫌高!’我心中气愤杂填,却又无法可想,纵想再下苦功,但年华老去,青春不
再,我再下苦功,亦是徒然!”
柳鹤亭目光望去,只见他双拳紧握,切齿怒目,想到他一生所遇,心头不禁一懔,暗叹
忖道:
“听他言语,想必他幼年定必有神童之称,是以由骄矜不免生出浮躁,是以好高骛远,
哪知到头来却是博而不精,一事无成,只是悔之已晚,如此说来,纵是心比天高,若无恒毅
之力,又有何用!”
一念及此,不禁对自己今后行事,生出警戒。
只见这锦袍老人忽又缓缓垂下目光,放松手掌,沉声叹道:“老夫晚来,追忆往昔自多
感慨,见到小女幼时生性,竟也和老夫童稚时一样,老夫以己为鉴,自不愿她再蹈我这覆
辙,是以自幼便令她屏弃杂学,专攻剑术,甚至连女红闺事,都不准她去学,哪知过犹不
及,她沉迷剑术竟然一痴至此!”
柳鹤亭听到这里,暗叹忖道:“原来这少女之所以成为剑痴,竟有是这般原因。”抬目
望处,只见这老人手持长髯,垂首无语,方才的豪情胜慨,此刻俱已不见,青衫少女伏案轻
位,白发红颜,各自黯然,相映之下,更见清凄!
一时之间,柳鹤亭只觉自己似乎也随之感染,心中一团闷气,无法排遣……
哪知锦袍老人默然半晌,突又仰天长笑起来,朗声笑道:
“西门鸥呀西门鸥!你一生自命,别无所长,只有‘豪’之一字,可称不败,怎的今日
也学起这般儿女之态来了。”大步奔至厅前,朗声喊道:“店伙,酒来!”
“西门鸥”三字一经入耳,柳鹤亭心头不禁为之一震,突地长身而起,一步掠至厅门,
脱口道:“西门鸥三字,可就是老前辈的台甫?”
锦袍老人朗声笑道:“不错,‘常败国手’西门鸥便是老夫。”
柳鹤亭微一沉吟,道:“有一西门笑鸥,不知和老前辈有无渊源?”
西门鸥霍然转过身来,目中光彩闪动,凝注在柳鹤亭身上,缓缓说道:“西门笑鸥四
字,便是家兄替他儿子取的名字。”突又仰天笑道:“所为‘笑鸥’者,自然就是‘笑西门
鸥’也,他自己笑我尚嫌不够,更要叫他的儿子也一起来笑我,西门鸥呀西门鸥!你当真如
此可笑么?”话声渐弱,语气也渐渐沉痛,突地大喝一声:“酒来,酒来!”心中的万千积
郁,似乎都想借酒扫出。
柳鹤亭茫然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口中讷讷连声,一字难吐,心中却在暗自
思忖:“原来西门笑鸥便是此人之侄,看来这西门一姓,竟是个武林世家!”他初入江湖,
竟未听过“虎丘双飞,姑苏双雄,东方西门,威镇关中”这四句流传江湖的俗谚,更不知道
这句俗谚中所说的“西门”二字,便说的是苏州虎丘,飞鹤山庄,也就说的是西门鸥之一
族!
但柳鹤亭却已知道,这西门鸥与他兄长之间,定必甚是不睦,是以他也无法将查问“西
门笑鸥”之事,问将出口,只见那青衫窄袖的绝色少女,盈盈站了起来,款款走到她爹爹身
侧,手拭痛泪,轻轻说道:“爹爹,大伯对你表面看来虽然不好,但其实还是关心你
的……”
西门鸥浓眉一扬,瞪目叱道:“你懂得什么?”长叹一声,敛眉垂目,轻轻一抚他爱女
香肩,目光中突地满现慈祥之意,和声悦色,接口又道:“孩子,你懂得什么……”
这两句“懂得什么”言词虽然完全一样,语气却是不相同,一时之间柳鹤亭但觉熙熙父
爱,充满房中,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不能自己,暗叹一声,走到院外,朗声喝
道:“酒来,酒来……”
此刻朝阳虽升,仍在东方,秋日晴空,一碧万里。
直至日影西移,暮蔼夕阳,自碎花窗间投入一片散细花影,柳鹤亭、西门鸥,这一老一
少,满怀愁绪的武林豪客,还仍在这片细碎光影中,相对而斟,虽无钓诗之心,却有扫愁之
意,哪知愁未扫去,却又将一番新愁兜上心头。
细花的窗根下,木然凝坐着的青衫少女,柳眉微颦,香腮轻托,一双秋波,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