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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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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人家方才说的话,言犹在耳,我兄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请你老人家吩咐一
声。”
  白振推开屠良,一步掠来,大喝道:“老三——”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口来,费真已自
抢口说道:“二哥,你先忍忍,反正今天我们都在边老爷子这里,当着天下宾朋,他老人家
还会让我兄弟吃得了亏么!”
  这一番说话,当真是言词锋利,表里俱圆。
  “万胜神刀”边傲天浓眉剑轩,面色亦已涨成紫红,突地大喝一声:“站住!”
  雪衣人缓步而行,已自走到厅外游廊,突地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冷冷问道:“什么
人,什么事?”他说话言词简短,从来不肯多说一字,边做天一捋长髯,抢步而出,沉声喝
道:“此地虽非虎穴龙潭,但阁下要来便来,要走便走,难道真的没有将老夫看在眼里?”
  雪衣人冷冷一笑,左掌轻抬,拈起了那柄犹自被他捏在掌中的长剑,缓缓转过头来,
道:“我若要走,焉有将别人之剑也带走之理?”目光一凛:“但我若真的要走,世上却再
无一人能挡得住我。”话犹未了,已又自缓步向外行去,全然未将普天之下的任何人看在眼
里,亦未将任何事放在心上!
  边傲天一生闯荡,却未见到江湖中竟会有如此人物,只听一声大喝,梅三思飞步而出,
大喝道:“好大胆的狂徒,竟敢对我师傅无礼!”连环三拳,击向雪衣人后背。
  这三拳风声虎虎,声威颇为惊人,但雪衣人微一举足,这三拳便已拳拳落空,竟连他的
衣袂都未沾上一点。
  梅三思呆了一呆,又自大喝道:“你这小子快些回过头来,让俺好好打上三拳,似这般
逃走,算得了什么好汉?”突觉有人一拉他衣襟,使他身不由主地连退三步!
  雪衣人目光一凛,缓缓转过身形,却见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已换了那一身吉服吉冠的新
人柳鹤亭!
  两人面面相对,身形俱都站得笔直,两边梁上的灯光,映着柳鹤亭斜飞入鬓的一双剑
眉,亮如点漆的一双俊目,映得他清俊开朗的面容上的轮廓和线条,显出无比的坚毅和沉
静,却也映得雪衣人的目光更加森寒冷削,于是他面上的青铜假面,便也变得越发狰狞可
怖!
  两人目光相视,俱都动也不动,似乎双方都想要看透对方的内心,寻出对方心理弱点,
因为如此才能使自己占得更多的优势。
  四下再次归于静寂,突听“磐”地一声,雪衣人掌中垂下的剑柄,在花园石地上轻轻一
点!
  这响声虽轻,但却使群豪为之一震。
  只听雪衣人冷冷说道:“我见你年轻英俊,武功不俗,是以方自敬你三分,也让你三
分,你难道不知道么?”
  柳鹤亭沉声道:“我又何尝没有敬你三分,让你三分?”
  雪衣人目光一闪,道:“我一生行事,犯我者必杀,你三番两次地阻拦于我,难道以为
我不敢杀你么?”
  柳鹤亭突地轩眉狂笑起来,一面朗声道:“不错,阁下武功,的确高明过我,要想杀
我,并非难事,但以武林人,不过只是匹夫之勇而已,又岂能算是大丈夫的行径?”笑声一
顿,厉声又道:“人若犯你,你便要杀他,你若犯别人,难道也不该被别人杀死么?”
  雪衣人突地仰天长笑起来,一阵阵冰冷的笑声,接连自他那狰狞丑恶的青铜面具中发
出,让人听来,哪有半分笑意。
  这笑声一发,便如长江大河之水,滔滔而来,不可断绝,初时有如枭鸣猿啼,闻之不过
令人心悸而已,到后来竟如洪钟大吕,声声振耳,一时之间,满厅群豪只觉心头阵阵跳动,
耳中嗡嗡作响,恨不得立时掩上耳朵,再也不去听它。
  柳鹤亭剑眉微剔,朗声道:“此间人人俱知阁下武功高强,是以阁下大可不必如此笑
法。”声音绵密平实,从这震耳的笑声中,一字一字地传送出去,仍是十分清朗。
  雪衣人笑声不绝,狂笑着道:“上智之人役人,下愚之人役于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弱肉强食,更是千古以来不变之真理,我武功高过你等,只因我才智、勇气、恒心、毅力,
俱都强于你等几分,自然有权叫人不得犯我,若是有人才智、勇气、恒心、毅力俱都高过于
我,他一样也有权叫我不得犯他,这道理岂非明显简单之极!”
  柳鹤亭呆了一呆,竟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加以反驳。
  只听雪衣人又道:“我生平恨的只是愚昧无知、偏又骄狂自大之徒,这种人犯在我手里
——”
  话犹未了,柳鹤亭心中突地一动,截口说道:“世人虽有贤愚不肖之分,但聪明才智之
士,却又可分为几种,有人长于技击,有人却长于文翰,又怎能一概而论,阁下如单以武功
一道来衡量天下人的聪明才智,已是大为不当,至于勇气恒心的上下之分,更不能以此来做
衡量。”
  雪衣人笑声已顿,冷冷接口道:“凡有一技之长,高出群伦之人,我便敬他三分。”
  柳鹤亭道:“自始至此,伤在你剑下的人,难道从无一人有一项胜过阁下的么?”
  雪衣人冷笑道:“正是!莫说有一技胜过于我之人,我从未杀过,便是像你这样的人,
也使我动了怜才之心,即便是个万恶之徒,我也替他留下一线生机,万万不会将之伤在剑
下,这点你知道得已该十分清楚了吧!”
  他言语之中,虽然满是偏激怪诞之论,但却又叫人极难辩驳。
  哪知柳鹤亭突又纵声狂笑起来,一面笑道:“阁下巧辩的是高明,在下佩服得很。”
  雪衣人冷冷道:“我生平从未一字虚言,何况我也根本毋庸向你巧辩!”
  柳鹤亭笑道:“人们但有一言冲撞了你,你便要立刻置之死地,那么你又怎能知道他们
是否有一技之长胜过于你,难道人们将自己的多少聪明才智、勇气恒心的标志全都挂到了脸
上不成?”
  雪衣人隐藏在青铜假面后的面色虽无法看出,但他此刻的神情,却显然呆了一呆,但瞬
即冷冷道:“言谈举止,神情态度,处处俱可显示一人聪明才智,我剑光之下,也定然可以
映出人们的勇气恒心。”
  柳鹤亭沉声道:“大智若愚,似拙实巧之人,世上比比皆是。”
  雪衣人“嗤”地冷笑一声,道:“若是此等人物,我不犯他,他岂有犯我之理,他不犯
我,我亦万无伤他之理,这道理岂非更加明显?”
  此刻柳鹤亭却不禁为之呆了一呆,沉吟半晌,方又沉声道:“武林之间,本以‘武’为
先,阁下武功既高,别的话不说也罢,又何必苦苦为——”
  雪衣人冷冷接口道:“你若真能以理服我,今日我便让那姓白的打回七下耳光,然后抖
手一走,否则你若能以武服我,我也无话可说!”语声微顿,目光一闪,冷削的目光,有如
两柄利刃,自立在柳鹤亭身后的梅三思,扫到被费真、屠良强拉住的“银鞭”白振身上,冷
冷又道:“至于这两个人么,无论琴棋书画,文翰武功,丝竹弹唱,医卜星相,他两人之
中,只要有一人能有一样胜过我的,我便——”
  柳鹤亭目光一亮,忍不住接口道:“你便怎地?”
  雪衣人目光凝注,冷“哼”一声,缓缓道:“我从此便是受尽万人辱骂,也不再动
怒!”
  柳鹤亭精神一振,回转身去,满怀期望地瞧了“银鞭”白振一眼,心中忖道:“此人虽
然骄狂,但面貌不俗,又颇有名气,只怕总会有一两样成功之学,强过于这白衣怪客亦未可
知。”要知他虽深知这雪衣人天纵奇才,胸中所学,定必浩翰如海,但人之一生,精力毕竟
有限,又怎能将世上的所有学问,俱都练到绝顶火候,一时之间,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常败
国手”西门鸥来,心中便又加了几分胜算。
  哪知他目光呆呆地瞧了白振半晌,白振突地干咳一声,大声道:“我辈武林中人,讲究
的是山头挥刀,平地扬鞭,硬碰硬的真功夫,哪个有心思去学那些见不得人的酸花佯,来来
来,你可敢硬接白二侠三鞭?”柳鹤亭目光一合,心中暗叹,雪衣人却仅冷冷一笑!
  这一声冷笑之中,当真不知含蕴多少讥嘲与轻蔑,柳鹤亭心中暗叹不已,却听雪衣人冷
笑着缓缓说道:“我早已准备在门外领教领教他兄弟三人的武功,只怕你也可以看出他们纵
然兄弟三人一起出手,又能占得了几分胜算?”语声过处,垂目望了自己掌中长剑一眼,冷
冷又道:“我之所以想借这柄长剑,只是为了不愿被这般狂俗之徒的鲜血,污了我的宝剑而
已。”转过身去,目光再也不望大厅中的任何人一眼,再次缓步走了出去,一阵风自廊间穿
过,吹起他雪自长衫的衣袂,就像是被山风吹乱了的鹤羽似的,随着满山白云,冉冉飞去!
  “银鞭”白振怒吼一声,挣脱屠良、费真的手掌,一步抢出!
  柳鹤亭霍然旋身,冷冷道:“阁下何必自取其辱。”
  “银鞭”白振神情一呆,“万胜神刀”边傲天厉声喝道:“难道就让此人来去自如,今
日老夫好歹也得与他拼上一拼!”
  柳鹤亭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淡然一笑道:“各位自管在此饮酒,容我出去与他动
手。”语声一顿,剑眉微剔,朗声又道:‘若是有人出去助我一拳一脚,便是对我不起。”
转身昂然走出。
  要知他方才转念之间,已知今日满座群豪,再无一人是那雪衣人的敌手,除非以多为
胜,以众凌寡,如此一做,不但定必伤亡极众,且亦犯了武家之忌,但边傲天如若出手,却
势必要形成混战之局,是以他便再三拦阻众人。
  此刻他目光凝注雪衣人的后影走出廊外,他深知今日自己与雪衣人步出廊外之后,便是
生死存亡之争,但心中却丝毫没有半分能胜得那雪衣人的把握,他脑海中不禁又泛起在洞房
中一对龙凤花烛下垂首默坐的倩影,因为今日自己若是一出不返,陶纯纯便要枯坐一生。
  一声长长的叹息,自他心底发出,却停留在他喉间,他心中虽然思潮翻涌,面上却是静
如止水,只因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余地,纵然明知必死,也要出去一战,令他悲哀沉痛
的,只是竟无法再见陶纯纯一面。他每跨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与信心,除了他自己以外,
谁也无法明了。
  洞房之中,锦帐春暖,一双龙凤花烛的烛光,也闪动着洋洋的喜气,陶纯纯霞帔凤冠,
端坐在锦帐边,低目敛眉,心鼻相观,不但全身一无动弹,甚至连冠上垂下的珠罩,都没有
晃动一下。
  她只是安详地静坐着,眉梢眼角,虽仍不禁隐隐泛出喜意,但在这喜意中,却又似乎隐
含着一些别的心事。
  边宅庭园深沉,前厅宾客的喧笑动静,这里半分都听不到,她耳畔听到的,只是身畔两
个喜娘的絮絮低语,还不住告诉她一些三从四德的妇道、相夫教子的道理,她也只是安详地
倾听,丝毫没有厌倦之意!
  于是这安详、静寂,而又充满喜气的后院洞房,便和喧闹、混乱、杀气四伏的前厅,截
然划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前厅中所发生的事,她们全不知道,她们只是忍耐地待着新倌人
自前厅敬完谢宾之酒,然后回到洞房来!
  龙凤花烛的火焰更高,一个纤腰的喜娘,莲足姗姗,走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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