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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不禁为之一愣,心中惊愕又起,忍不住问道:“你连自己也不懂的话,怎地能说
得那般流利?”
梅三思笑声不绝,口中说道:“这有什么稀罕,自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柳鹤亭呆呆地愣了半晌,突地想起他方才背诵药方之事,不禁恍然忖道:“此人记忆之
力虽高,理解力却极低,是以他不但过目便能成诵,而且还记得许多成语。”
只听梅三思一面大笑,一面说道:“方才那一番话,有些是沅儿附耳教给我的,有些却
是从一本书上啃出来的,说穿了……”
他言犹未了,柳鹤亭却已耸然动容,接口问道:“什么书?”他方才心念转处,便已想
到此点,是以早已将这三字,挂在口边,只是直到此刻方自说出口来。
梅三思哈哈一笑,大声道:“天武神经!”
“天武神经”四字一说出口,四下立刻传出一阵惊叹之声,只是这阵叹息声中的失望之
意,似乎还远比惊讶奇%^書*(网!&*收集整理来得浓厚。
柳鹤亭心中一动,虽觉这叹息来得十分奇怪,却仍忍不住脱口问道:“这本‘天武神
经’,此刻在哪里?”他生性爱武,听到世上竟有这种记载着武家无上大秘之书,心中早已
为之怦然而动,直恨不得立时便能拜读一下。
哪知他话才出口,四下的惊喟叹息奇+書*網,却立刻变成了一阵低笑,竟似乎在笑他武功虽高,
见识却如此孤陋似的。
柳鹤亭目光一扫,心中不禁为之一愣,目光询问地瞧了梅三思一眼,只见梅三思犹在大
笑不绝,而那“万胜神刀”边傲天却已满面惶急地一步掠了过来,一把抓住梅三思肩头,厉
声道:“三思,你可是已将那本书看过了么?”
语声严厉,神态惶急,望之竟似梅三思已铸下什么大错一般。
柳鹤亭此刻当真是满腹惊奇,满头雾水,梅三思得了这等武家大秘,他师傅本应为他高
兴才是,为何变成这般神态,自己方才问的那句话,更是人之常情,为何别人要对自己讪
笑?
他想来想去,再也想不出其中答案,只听梅三思笑声一顿,亦似自知自己犯了大错似地
低低说道:“我只不过看了一两遍……”
边傲天浓眉深皱,长叹一声,顿足道:“你怎地如此糊涂,你怎地如此糊涂!”
语声一顿,梅三思接口道:“徒儿虽记得那本书的字句,可是其中的含意,徒儿丝毫不
懂——”
边傲天浓眉一展,沉声道:“真的么?”
梅三思垂首道:“徒儿怎敢欺骗师傅。”
边傲天长叹一声,缓缓道:“你既然不懂,看它做什么?”
柳鹤亭却是大惑不解,那等武林秘籍,常人若是有缘看上一遍已是可喜可贺之事,如今
梅三想将之背诵如流,边傲天神情却反而如此情急犹豫,直到梅三思说他一字不懂,边傲天
情急的神态才为之稍减,一时之间,柳鹤亭想来想去,却也无法想出此中的答案,暗中忖
道:“此书之中,记载的若是恶毒偏邪的武功,边傲天因不愿他弟子流入邪途,此事还可解
释,但书中记载的,却又明明是堂堂正正的武家大秘!”
此刻散立四座的武林群豪,虽已多半回到席位上,但这喜气洋溢的喜筵被如此一搅之
后,怎可能继续。
“荆楚三鞭”并肩站在游廊边的一根雕花廊柱前,此刻费真横目望了白振一眼,冷冷
道:“老大,老二,该走了吧!”
屠良苦叹一声,道:“是该走了,老二——”
转目一望,只见“银鞭”白振面容虽仍装做满不在乎,但目光中却已露出羞愧之色,不
禁又为之长叹一声,住口不语。三人一起走出游廊,正待与主人招呼一声,哪知边傲天此刻
正自满心情急,柳鹤亭却又满脸惊疑,竟全都没有看见,“荆楚三鞭”兄弟三人各各对望一
眼,急步走出门去。
此三人一走,便有许多人随之而行,边傲天、柳鹤亭被人声一惊,他们身为主人,不得
不至门口相送,于是柳鹤亭心中的疑念一时便又无法问出口来。
好花易折,盛筵易散,远处“铎铎”传来几声更鼓,夜风中寒意渐重,鲜红的灯笼,已
有些被烟火熏黑。
一阵乌云,仿佛人们眼中的倦意,漫无声息、毫无先兆地缓缓飞来。
接着,有一阵狂风吹过,紫藤花架下的红灯,转瞬被吹灭了三个,也卷起棚上将枯的紫
藤花,在狂风中有如醉汉般酩酊而舞。
终于,一阵骤雨落下,洗洁了棚架,染污了落花。
宾客已将散尽,未散的宾客,也被这阵暴雨而留下,大厅上换了酒筵,燃起新烛,但满
厅的喜气呢?
难道也被这阵狂风吹走?难道也被这阵暴雨冲散?
柳鹤亭心中想问的问题,还是未能问得出口,终于,他寻了个机会,悄悄将梅三思拉到
一边,一连问了他三个问题:“那‘天武神经’,你是如何得到的?为何满厅群豪听了这本
神经,竟会有那等奇异的表情?而边大叔知道你已看了这本神经,为何竟会那般犹豫惶
急?”这三句话他一句接着一句,极快地间了出来,目光立刻瞬也不瞬地望到梅三思脸上,
静待他的答案。
却听梅三思哈哈一笑,道:“这本‘天武神经’的来历,已是江湖中最最不成秘密的秘
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柳鹤亭呆了一呆,微微皱眉道:“最最不成秘密的秘密?此话怎讲?”
梅三思伸后一捋颔下虬髯,笑道:“这故事说来话长,你若真的有意‘洗耳恭听’,我
倒可以‘循循善诱’你一番,只是——哈哈,今日是你的洞房花烛夜,怎能让你的新娘子
‘独守空帏’,我老梅可不答应,是以现在也不能告诉你,你还是快回房去和新娘子‘鱼水
重欢’一下吧!”
他滔滔不绝,说到这里,又已用了四句成语,而且句句俱都说得大错特锗,最后一句
“鱼水重欢”,更是说得柳鹤亭哭笑不得,口中一连“哦”了两声,只听那边果已传来一片
哄笑!
倾盆大雨,沿着滴水飞檐,落在檐下的青石板上。
两个青衣丫环,撑着一柄轻红罗伞,跟在柳鹤亭身后,从滴水飞檐下,穿到后园,洞良
中灯火仍明,自薄纱窗棂中,依稀还可见到那对龙凤花烛上火焰的跳动,以及跳动的火焰畔
模糊的人影。
这模糊的人影,给立在冷雨下的柳鹤亭带来一丝温暖,一丝自心底升起的温暖。
因为,他深信今夜将是他今生此后一连串无数个幸福而甜蜜日子的开始,从现在到永
恒,他和她将永远互相属于彼此。
他嘴角不禁也立刻泛起一丝温暖的微笑,他想起自己此番的遇合,竟是如此奇妙,谁能
想到秘道中无意的邂逅,竟是他一生生命的转变。
当他走到那两扇紧闭着的雕花门前,他嘴角的笑容便越发明显。
于是他伸出手掌,轻轻一敲房门。
他期待房门内温柔的应声,哪知——
门内却一无回应,于是他面上的笑容消失,心房的跳动加剧,伸出手掌,沉重而急速地
敲起房门。
但是,门内仍无回应,他忍不住猛地推开房门,一阵风随之吹入,吹乱了花烛上的火
焰,也吹乱了低垂的罗帐,绵织的鸳鸯罗裳,在闪动的火焰下闪动着绮丽而眩目的光彩,但
罗帐下,翠衾上,烛花中……
本该端坐着的新娘陶纯纯,此刻不见踪影!
柳鹤亭心头蓦地一跳,只觉四肢关节,都突地升起一阵难言的麻木,转目望去,那两个
喜娘直挺挺在站在床边,面容僵木,目光呆滞,全身动也不动,她们竟不知在何时被人点中
穴道。
柳鹤亭所能具有的镇静与理智,在这刹那之间,已全都消失无影,立在床前,他不觉呆
呆地愣了半晌,竞忘了替这两个被人点中穴道的喜娘解开穴道,只是不断地在心中暗问自
己:“她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
窗外冷雨飕飕,雨丝之中,突地又有几条黑影,如飞向墙外掠去。这几条黑影来得那般
神秘,谁也不知他们为何而来?为何而去?那两个撑着轻红罗伞的青衣丫环,立在雕花门
外,不知洞房中发生了何事。
她们互相凝注,互相询问,只见洞房中静寂了,突地似有一条淡淡的人影,带着一阵深
深的香气,自她们眼前掠过,但等到她们再用目光去捕捉,再用鼻端去搜寻时,人影与香
气,却已都消失无踪!而雕花门内,此刻却传出一句焦急的语声:“纯纯,你方才到哪里去
了?”
另一个温柔的声音立刻响起:“我等了你许久,忍不住悄悄去看——”语声突地一顿,
语气变为惊讶:“呀!她们两人怎会被人点中穴道?”两个青衣丫环听到新郎新娘对话的声
音,不禁相对抿嘴一笑,不敢再在门口久留,陶纯纯言犹未了,她们便已携手走去,心里又
是羡慕,又是妒忌,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得到这般如意的郎君。
她们没有听到陶纯纯最后那句话,是以她们自然以为洞房中是平静的,但洞房中真的平
静么?
柳鹤亭犹自立在流苏帐下,皱眉道:“她两人是被谁点中穴道的,难道你也不知道
么?”
陶纯纯圆睁秀目,缓缓摇头,她凤冠霞帔上,此刻已沾了不少水珠,柳鹤亭轻轻为她拂
去了,然后走到那两个喜娘的前面,仔细端详了半晌,沉声道:“这像是武林常见的点穴手
法,奇怪的是,此等武林人物,怎也到这里来闹事,为的又是什么?”
“替她们解开穴道后再问她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两人一起伸出手掌,在左右分立的两个喜娘背后各各击了一掌,这一掌恰巧击在她两人
背后的第七节脊椎之下,正是专门解救此等点穴的手法,哪知他两人手掌方自拍下,风光绮
丽的洞房中,立刻传出两声惨呼!
惨呼之声,尖锐凄厉,在这冷雨飕飕的静夜里,令人听来倍觉刺耳心悸。
柳鹤亭轻轻一掌拍下,自念这喜娘被人用普通手法点中的穴道,本该应手而解,哪知他
这一掌方自拍下,这喜娘竟立刻发出一声惨呼,声音之凄厉悲惨,竟生像是被人千刀万割还
要痛苦几倍!
柳鹤亭一惊之下,脚步微退,只见惨呼过后,这两个喜娘竟一起“通”地倒到地上,再
无一丝动弹,触手一探,周身冰冷僵木,她两人不但穴道未被解开,反而立刻尸横就地!
一时之间,柳鹤亭心中当真是惊恐交集,雪亮的目光,空洞地对着地上的两尸凝注半
晌,才自长叹一声,黯然道:“我又错了……唉,好厉害的手法,好毒辣的手法!”
陶纯纯目光低垂,面上惊怖之色,竟似比柳鹤亭还要浓厚,她缓缓侧过头,带着十分歉
意,望了柳鹤亭一眼,轻轻说道:“我也错了,我……我也没有看出这点穴的手法,竟是如
此厉害,如此毒辣,我……”
她叹息数声,垂首不语,于是谁也无法再从她目光中窥知她的心意,包括了她新婚的夫
婿!
柳鹤亭又自长叹一声,缓缓道:“我再也没有想到,这点穴的手法,竟是传说中的‘断
血逆经,闭穴绝手’,据闻被此种手法点中的人,表面看来似乎一无异状,但只要稍有外力
相加,霎眼之间,便要惨死,以前我耳闻之下,还不相信,如今亲眼见了……唉,却已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