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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连夫人虽然嫁给了江湖中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变成了江南武林第一世家的女主人,可是她自己却不是武林中人。
她不会武功,又是出了名的胆小懦弱,就算是她有令天下武林疯狂的本事,她也不会做,不愿做,不想做,不敢做。
可是这一次连夫人居然不惜放弃一个淑女节妇的本分,站出身来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公然休掉自己的儿媳。
这岂非是件很奇怪,很反常的事?
她就算是不容沈璧君于无瑕山庄,打定主意要将沈璧君扫地出门,只要逼迫儿子去做就行了,又何必亲自出来做这件事?这种事又岂是女人,她这种女人所适合做的?
铁山大师、铁肩大师、枯木道长、青木道长、弘业大师、天正大师、三手真人等出家人,早已垂下了头,不敢再作刘祯平视。
无论修为多么高的高僧大士,遇到连夫人这样的美人,都绝对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待大家都见过礼后,连夫人才缓缓道:“承蒙诸位看得起无瑕山庄,不远千里赶来为小儿的休妻大会主持公道,妾身不胜感激,谨于此代我家过世的老爷向诸位先行致谢。”
一言既尽,她微微欠欠身,算是答过礼。
大家都赶紧站起身来回礼。
只听连夫人道:“诸位想必都知道了妾身那儿媳沈璧君的劣行。连家家门不幸,出此有辱门风之事,都怪妾身督导不力,教管无方……”
大家都纷纷道:“夫人言重了。这都是沈璧君在外面做下的,又如何怪得夫人?”
连夫人叹道:“多谢诸位为妾身开脱。虽然如此,妾身心实难安。妾身平素虽然对这个儿媳十分钟爱,可是她做出这样的事来,妾身也不敢庇护她。连家清誉不容亵渎,妾身唯有逼令小儿将这个儿媳逐出家门,才不致令连家蒙羞,无瑕生疵。诸位以为妾身所言可还公正?”
大家都道:“夫人所言极是。沈璧君做出这等事来,原该曝之乡里,申诸朝廷,口诛笔伐,天下共弃,夫人将之逐出家门,已是轻贷已极了。”
连夫人接着道:“可恨小儿对她百般庇护,非但不责她不贞不洁无耻无行,反而将她藏匿起来不让妾身知道,甚至还为了她,不惜惹上逍遥侯这个大魔头,赔上了自家的人丁不说,还将武林朋友都请来维护她。她若是有一分像小儿对她那样来对待小儿,妾身也不致作出这等辣手来逼她。毕竟妾身与她婆媳一场,她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妾身也是十分痛心疾首。”
连夫人说话的时候,语声十分委婉柔和。一件难堪尴尬,极伤颜面的事,被她莺声软语娓娓道来,非但没有一丝尖刻冷戾之意,反而如丝竹弹唱一般,十分动听宜人。
这哪里是在休妻,这分明是在讲故事,说弹词。
只不过,大家虽然也觉得连夫人的语气太过柔软了些,但她是连城璧的母亲,她就算是又笑又唱说出的话,也是绝对要算数的。
大家都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连家果然不愧是仁义无双,高洁无瑕的大家,沈璧君这样不肖,这样污损他们家的门风,他们却还是对沈璧君留连惋惜,念念不忘。”
“是呀,不单是连公子仍然对她情深意重,生怕她见辱于逍遥侯,就是连夫人也对她痛心疾首,不忍看她走到这一步。”
“怪只能怪沈璧君瞎了眼睛,放着这么好的夫家不好好过活,却偏偏要去爱天下声名最狼藉的大盗。萧十一郎哪里有连公子好了?”
“沈璧君走到这一步,谁也怪不得,只能怪她无福。”
“对对对,是沈璧君无福。别人做梦也求不到的好人家,她却丝毫也不加珍惜,她不是无福又是什么?”
“像这种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只配到窑子里去做婊子,她在无瑕山庄多留一刻,就多污无瑕山庄一分……”
等大家都议论完了,连夫人才又接着道:“这一次,妾身本想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亲自将她逐出连家,谁知小儿却又将她藏起来,谎称是昨夜被人劫去了,到现在下落不明,真是可气可恨。”
连夫人嘴里说着“可气可恨”,脸上却恬静平和,连一点可气可恨的意思也没有。
大家都在心中暗自叹息。像连夫人这样娴静、温婉的淑女实在是少有,连夫人就算是在发脾气的时候,也是那么柔顺、绵软,那么不失一代佳人的风范。
此时,大家虽然都在感叹连夫人的贤良淑惠,浑没将她那句“可气可恨”放在心上,但连城璧自己却不能置如罔闻。
只见连城璧赶紧从连夫人背后转出来,拜服在地,惶然道:“孩儿怎敢再将璧君藏匿起来欺骗母亲?真真实实是璧君昨夜不知被何人劫走了。孩儿也是困惑不已,难以寻到璧君的下落。”
大家这时才弄明白为什么连城璧没有将沈璧君带回来了。
原来沈璧君昨夜不知被何人劫走了。
但是谁有这么大的神通,能在连家的势力之内将沈璧君劫走?是逍遥侯?还是无影双杀?还是另有其人?
只听连夫人缓缓道:“无论你说的是真话也好,是假话也好,为娘今日都要代你将你这个媳妇赶出家门。”
连城璧低垂着头,黯然道:“是。”
连夫人道:“休书呢?”
连城璧无言,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书札,递到连夫人手里,整个人仿佛要瘫倒。
连夫人将休书高举过顶,朗声道:“这是小儿写的休书。妾身这孽媳今日虽然未能亲自前来领取休书,接受赶逐,但有天下英雄在座为证,想来她也否认不得。倘若诸位他日见到妾身那孽媳,请代妾身转告,就说‘从今日起,她自姓她的沈,我们连家自姓我们的连,她无论生死荣辱都与我连家无涉,我们连家无论兴衰存亡都与她沈氏无关’。这封休书妾身事后会派人送到她的母家,告诉沈家的人知道。”
这几句话虽然份量极重,可是连夫人却还是轻莺软语,连一点严厉之意都没有。
她虽然尽力作出冷冰冰的口气,可是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觉得太过柔软婉转了些;她声音本来挑得很高,可是才说了几个字就忍不住发颤,到后来不由自主就低了下来,柔了下来。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清而不冷,淡而不漠,柔而不软,温而不腻,静而不死,缓而不慢的声音道:“不必了。”
第九章 淑女的痴
4
沈璧君!
大家猝然回头,立刻就看见了沈璧君。
沈璧君不知何时已站在连家大门口那堵雕花影壁下,此时正慢慢地向这边走过来,神情端庄而平静。
她不是昨夜被不知名的人物劫走了么?怎会又到了这里?
但此时慢慢地从外面走进来的竟赫然真的是沈璧君!
连城璧的脸一阵扭曲,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呆呆望着沈璧君,似已僵硬得不能言语,不能动作。
在这一刹那间,大家都不由自主停止了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沈璧君竟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但无论什么样的衣服,只要穿在她身上,都会变得分外出色。
她并没有戴任何首饰,脸上更没有擦脂粉,因为在她来说,珠宝和脂粉已都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都不能分去她本身的光彩,无论多高贵的脂粉也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她的美丽是任何人也无法形容的。
有人用花来比拟美人,但花哪有她这样动人?有人会说她像“图画中人”,但又有哪支画笔能画出她的风神?
就算是天上的仙子,也绝没有她这般温柔;无论什么人,只要瞟上她一眼,就永远也无法忘记。
但她却又不像是真的活在这世上的,世上怎会有她这样的美人?她仿佛随时随刻都会突然从地面上消失,乘风而去。
这就是那位搅起无尽是非,无尽争议的当世武林第一位美人——沈璧君。
在这一瞬间,就连连夫人的呼吸也似已停顿。
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她自然也很意外,很震惊,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这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婉顺,那么和平,那么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这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奇怪的是,她那本来十分空灵无物,淡泊无萦的目中竟赫然又露出那一抹淡淡的哀怨,淡淡的忧郁,还有淡淡的寂寞。
等到沈璧君走到连夫人面前,大家这才发现这婆媳二人之美竟是十分惊人的相似。
那并不是说她们绝代的容貌,而是她们那种气质,那种神韵,那种仪态,那种不可比拟,无法形容的圣洁、高贵、雅娴、婉约、清丽脱俗、飘逸出尘。
但她们婆媳却还是有些不同的,连夫人仿佛更柔顺些,沈璧君却仿佛更娴静些,连夫人是柔顺而怯,沈璧君是娴静而庄……
直到沈璧君开口说话,大家都还在那里比较、观摩。
只听沈璧君静静道:“我来取回我的休书。”
她这句话说得既不太快,也不太慢,每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晰。
但每个人的心都忍不住悸动起来。
因为沈璧君这句话说得太平静,平静得反常,平静得让人忍不住害怕,害怕突然发生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风暴。
这种时候她本说不出这么平静的话来的。
她是不是已下了决心,决定?决定无悔?
连城璧就站在沈璧君的身边,可是沈璧君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多余的人,死人,根本就无足轻重。
连城璧眼睛呆呆望着沈璧君,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最后终于说出了一个字,道:“你……”
虽然只一个字,却似已艰难得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谁知沈璧君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话,不慌不忙对着连夫人跪下来,不慌不忙道:“不肖儿媳沈氏,持身不谨,不贞不专,见辱于夫家,罪孽深重,原该休书贬弃。而今,儿媳虽被婆婆丈夫逐出,心中却无半句怨言。今日之事,实属儿媳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多谢婆婆昔日对儿媳的呵护疼爱,儿媳衷心感激。儿媳从今走后,愿婆婆多多保重身体,谨持养生,勿妄劳心劳形,婆婆能平平安安的,儿媳就心满意足了。请婆婆受儿媳叩别之礼。”
说完,沈璧君不慌不忙叩了三个头,不慌不忙站起身来,自连夫人手中取过休书,不慌不忙转过身,慢慢徐徐缓缓向门外走去。
只见她莲步姗姗,裙裾曳地,如惊鸿之仙子飘然而欲逝,如凌波之天姬窈然而将升。
大家一齐呆住,每个人都呆住,都呆呆望着孤独而平静,无助而无悔的沈璧君慢慢离开,仿佛都已忘了身在何处。
连城璧呆呆望着沈璧君,英俊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再也不能保持他那种文雅得令人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
沈璧君决绝无回的脚步,仿佛已踏碎了他的心。
连夫人眼圈已红了,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但她却赶紧忍住,她嘴唇动了又动,想说什么却又努力咬住嘴唇。
没有人言语,没有人动作。
不能呼吸,不能心跳,时间仿佛已然凝结,天地仿佛已将死亡。
沈璧君没有回头,没有停顿,她仿佛对无瑕山庄再无半分留恋。
可是她走了十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无瑕山庄一眼,看了连夫人一眼。
她的脸色苍白如冷月,她的神情还是端庄而平静,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已有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