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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君噘着小嘴儿道:“妈,原来是你们为了要得到个好倚靠,那女儿就没话说了。”
母亲叹道:“雪儿,你怎么这样说话。爹爹就是因为不想勉强你,才叫我来问你的心意的。要是你当真不愿意嫁给他,爹爹也愿意为你冒冒风险,立即离开洛阳,另找地方避难的。”
姜雪君听出话中的话,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徐中岳不是号称中州大侠的么?难道他竟敢威胁爹爹?”
母亲说道:“他并没有威胁爹爹,只不过要是不答应这门亲事,爹爹也确实有为难之处。”
姜雪君道:“你说得清楚点好不好。”
母亲这才说道:“三叔这次来,固然是为了替你做媒。但更紧要的是告诉你爹爹一件事情,做媒是附带的。”
姜雪君道:“什么事情?”
母亲说道:“你爹爹的来历,徐中岳已经知道了。莱芜那件案子,他也知道你爹爹是有份的了。京城里曾经派人来打探你爹爹的下落,幸亏得他替你爹爹遮瞒过去。他叫三叔告诉你爹,他是卫伯伯的朋友,只要他在洛阳一天,他就绝对不会出卖你爹。给你做媒,这只是三叔的主意。”
姜雪君知道爹爹那次受了内伤虽然似乎医好,表面看不出来,但留不的病根却未消除,仍是时好时发的。此际她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自是不能不为父亲着想了。“爹爹的精神体力都已非复当年,何况他在这里建立一个家庭也很不容易。倘若为了我的缘故,要他重新过流离失所的生活,我又怎能心安。”
不过要她立即答应嫁给徐中岳,她还是说不出来的。她只觉心乱如麻,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既然三叔并不是徐中岳叫他来做这个媒的,那么爹爹拒绝他的‘好意’料想也不至于影响徐中岳和爹爹的交情吧?说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三叔擅作主张替他做媒这回事呢!”姜雪君想了好一会儿,方始找到一个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的拒婚借口。
“傻孩子,”做母亲的却摇了摇头,说道:“三叔的话虽然是那样说,但连我都看得出来,徐中岳是早就对你有意的了,难道你感觉不到他看着你的时候,那种表露爱慕的目光吗?只不过因为他要保持长辈身份,不好意思自己开口而已。三叔当然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了的,因此用不着向他请示,已经是等于得到他的授意了。不错,徐中岳不会恃势逼婚,但你爹受了他的恩惠,要是一口拒绝这头亲事,又怎好意思继续接受他的暗中庇护?你爹是讲究恩怨分明的人,不能报恩,除了一走了之,还有什么可以‘避债’的办法?
“不过,你爹是最疼你的,虽然如此,他还是要我先来征求你的同意。现在就只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她心乱如麻,想了许久,只能说道:“我没有主意,但凭爹爹作主。”
她刚刚说了这句话,就听见她的爹爹在叹气的声音了。
她爹爹走进来道:“我早知道你会说这句话了。我不愿意勉强你,但我又不能马上离开洛阳。只好暂时用个拖字诀吧。好在不是徐中岳亲亲口提出,拖它一拖,不会伤及他的面子。我已经告诉你的三叔,待我考虑好了,再答复他。”
过两天她才知道,爹爹之所以不能马上离开洛阳,是因为他的旧病又复发了。
这一病病了十几天,三叔来过几次,徐中岳给他请了洛阳最好的大夫看病,自己却没来过。
三叔每次来探病,都像那次一样,关了房门和爹爹小声说话。他一走,妈妈和爹爹也总免不了有点争论。他们的争论,声音也是很轻很轻的。
她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却也偶然听到几句。有一次她端药茶给爹爹喝,大概是因为爹爹在病中听不见她的脚步声,直到她走进房间,方才停止说话。
妈说:“你为什么对徐大侠总似乎存有偏见?”
可以猜想得到,在她说这句话之前,他们曾经对徐中岳的人品有过争论。
爹爹说:“没有证据,找不敢说徐中岳是坏人,但称为大侠,他似乎还不配。”
妈说:“为什么不配?”
爹爹说:“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假如他不是有点想要威胁我们答应婚事,根本就不用叫三叔来告诉我,他已经知道我的秘密,而且曾经在暗中保护过我这件事情了,做了好事,却要设法让对方知道,这还不是施恩望报吗?”
好说:“你也太过求全责备了,纵然他有这种用意,那也是因为他喜欢我们的雪儿。”
爹爹冷笑道:“我求全责备?嘿嘿,我的话还只是说了三分呢。”
说到这里,爹爹已经看见她走进房间了,下面的话当然也没有再说下去了。
爹爹还未曾说出的那“七分说话”是什么呢?
她想等到爹爹病好之后去问他的,可惜她已经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在第二天晚上,她忽被母亲哭叫的声音从梦中惊醒。
模模糊糊中好似听得父亲母亲同时在叫“不能!”
他们是在争着说话,“不能”之后,就是各说各的了。但因声音混杂在一起,她刚刚从梦中醒来,却是听得不大清楚。
妈好像是在说:“不能,我不能再误雪儿终身!”
爹爹则好像是在说:“不能,我不能让你这样做。你要送我回去,让雪儿!唉,没办法,……委屈她……”虽然漏听了一些字句,但已经可以知道父母是在为她的婚事争论。
若在平时,她一定会偷听的,但此际她己是为父亲反常的病状吓慌了,父亲是一面呻吟,一面叫嚷的。
声音忽然静止,然后又忽然听得母亲哭叫:“大哥,我错了。是,是,我一定听你的话。”
就在母亲叫的声中,她冲进他们的卧室。
爹爹张开眼睛,说道:“不许哭,你们都不许哭。雪儿,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紧握着父亲的手,她感觉到父亲的身体正是逐渐变得僵冷。
她的心头也是一片冰冷。
父亲细如蚊叫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的心脏病突发,我知道我是不行了。徐家那门亲事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我知道委屈了你,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要原谅我。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爹爹没说下去,他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些话想说也不能说了。
“总之你要听妈妈的话,妈妈要送我回去,你要留下……”话未说完,她的父亲就断气了。
她的父亲刚刚断气,没多久,徐中岳和她的三叔就来了。一直没有来探过病的徐中岳一来就碰上她爹爹身亡,倒像是特意来送葬似的。
但徐中岳倒是哭得很伤心,似乎比她的妈妈还更伤心。
她的妈妈一向对徐中岳都是比较好的,这天态度却忽然改了,对徐中岳不理不睬,冷摸得好像不认识他。
不过她还是把丈夫临终的决定告诉了三叔,也接受了徐中岳拜见岳母的大礼。
她在扶枢回乡那天,她把女儿交给三叔。
姜雪君哭得像泪人儿,但她的母亲倒是相当冷静。她还记得母亲是厉声疾色的吩咐三叔。
“我安葬了你的哥哥还要回来的,你要对得住你的哥哥,好好照料他的女儿,不能让雪儿吃亏!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
三叔谄笑:“大嫂,你放心吧,我的侄女我怎会不小心照料她呢,我决不会让她吃亏的。而且徐大侠已经是你的女婿,你更不用担心你的女儿会吃亏了!”
妈妈冷冷说道:“我并不指望徐中岳对我的女儿好,我要你照料她也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自己明白!”
三叔连忙弯腰说道:“是、是,大嫂,我明白。”
可是姜雪君却不明白。她的母亲走了,三叔也没向她解释。
三叔只是催她赶快出嫁,借口是她一个单身孤女必须有个着落,而江湖儿女是不必讲究严格的礼法的,何况她父亲虽然死了,那件十年前的案子还未了结,她早日进徐家,也可早日安心。
就这样,她孝服未脱,就像傀儡一样,在她三叔的摆布之下,变成了徐家的新娘。
姜雪君把她何以嫁给徐中岳的经过说了出来,说罢,满脸都是泪痕。
卫天元为她抹干泪痕,将她拥在怀中,笑道:“好在你和他尚未拜堂成亲,你这‘徐夫人’的身份,他的家人也都未曾承认。”
姜雪君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嫁给徐中岳,不是我同意的。但也不能说是我不同意。”
“我得不到你的半点消息,爹爹又已死了,甚至妈妈也抛下我走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洛阳,我的前途会怎么样,我都不会想了。”
“我好像经霜的稿木,心灵一片空虚,感情都已经麻木了。
“我不是愿意,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对任何事情都觉得无所谓了。既然爹爹要我嫁给徐中岳,那就嫁给他吧。我的心早已死了,像给他的只是我的身体。”
卫天元听得心头绞痛,姜雪君已经不再哭了,他却忍不住眼角沁出泪珠。
他紧紧拥着姜雪君,带泪说道:“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到今天才来找你。”
姜雪君道:“那怎能怪你,你的武功尚未练成,你的师祖也不会就让你出来行走江湖的。不过,你今天找到我也不能算迟。”
卫天元含泪笑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现在那颗已经僵冷的心是不是复活了?”
姜雪君粉脸泛红,说道:“不告诉你。我要你告诉我……”
卫天元道:“告诉你什么?”
姜雪君道:“你自己说要告诉我一件事情的,你忘记了么?”
卫天元想了起来,笑道:“对,我要告诉你关于徐中岳的事情。你也是急于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对吗?”
姜雪君表情有点尴尬,说道:“我已经决定不做他的妻子了。但我确实想弄清楚他的为人。爹爹那天没说完的话;妈妈对他态度的突然改变;以及楚师兄在我的面前表示过对他的怀疑等等,令我疑团满腹。但愿你能够为我把闷葫芦打开。”
卫天元道:“据我这几年在江湖上的明查暗访,徐中岳恐怕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他作的的那些事情,以后我慢慢再告诉你。先说对咱们最紧要的事。”
姜雪君道:“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卫天元咬牙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姜雪君大吃一惊,说道:“你怀疑徐中岳是你的杀父仇人?”
卫天元道:“不错。我怀疑他不是主谋也是密凶。目前我正在找寻证据。”
姜雪君道:“何以你会怀疑他呢?”
卫天元道:“他是我爹爹出事之前,最后结交的一位朋友。那年我爹与他在瞳关分手之后,便即回家。他是唯一知道我爹爹行踪的人。我爹回来的当天晚上,八名大内恃卫就跟踪来了。你不觉得这未免太凑巧了吗?”
姜雪君道:“因此你怀疑是他通风报讯吗?”
卫天元道:“恐怕还不仅是通风报讯而已!”
姜雪君道:“不仅通风报讯?那么你怀疑他也是凶手之一?”
卫天元道:“那八名大内侍卫就是他带来的,说是凶手之一,也未尝不可。”
姜雪君道:“这样说,你已经知道他当晚是在场的了?”
卫天元道:“我还未能确切知道是他,但我认为十九是他。”
姜雪君道:“那天晚上,我爹也曾在场。他可从未提及他见到徐中岳。假如徐中岳在场,即使我爹当时还未认识他,但到了洛阳,一见着徐中岳,还会不知道吗?他岂能还在洛阳定居?”
卫天元道:“不错,要是你的爹爹知道,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