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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法师、勇士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刘瑾的余党御使宁皋,派名捕头李主簿伪装弹琵琶的伶人,混入张茂的宅院,里应外合,淬然袭击,张茂重伤,刘六刘七也醉中被擒,押解到京师。太监张忠和马永成落井下石,索贿白银二万两,刘瑾的家奴梁洪,也索贿一万。刘六兄弟与杨虎哪有这许多银子买命?不得已只好出城劫掠筹金。在京师附近劫掠,自然困难重重,官府一追二迫,迫得杨虎火起,火焚官署,劫牢反狱救走张茂,再次沦为盗贼。他们并不想一辈子做贼做寇,因此在涿州州官召请他们复职时,他们毅然应召,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御使蒋瑶更替他们在朝中说话。可是,宁皋并不肯放过他们,抄他们的家,将他们的家族一网打尽。这一来,他们又只好亡命,开始招兵买马自保,公然攻击官署,打家劫舍。刘瑾伏诛,御使宁皋也跟着垮台,朝廷下诏许他们自首。刘六便请乃姐出面办理自首事宜,自己带了三十四名勇士改邪归正,再次替朝廷卖命。但是,朝廷的其他官吏,对他们并不完全信任。以兵部来说,奏请许他们自首的出于兵部。但下密令严加监视,觅机调散他们的,也是兵部。这一来,他们看出朝廷对他们并无安置的诚意,不得不溜之大吉,往投横行京师的大盗白英,窜往山东,攻破安肃县死牢,救出老伙伴齐彦名,号召穷民造反,登高一呼,十天内聚众近万。这是正德六年春正月的事。从此,他们把大明江山南北五省,捣的稀烂。直至正德七年八月,齐彦名与刘七率舟渡江阴,走通州,皇天不佑,八月天起飓风,船队正没,退保狼山。大军云集,京营、边军、神机营……数万兵马合围,围攻他们五百勇士(其实飓风覆舟时已死掉一半),齐彦名被神机营的火枪火炮击毙,刘七也中箭投水自杀,方结束了这一段公案。刘六与其子刘仲淮,死于闰五月,地点是在湖广,据说是黄州上游,于湖广大军遭遇,风折帆樯,把他父子俩击毙落水的。刘七则死于八月,中箭跳水自杀。兄弟俩是否如官兵所说的死状呢?恐怕有出入,两人弓马无双,飞檐走壁万夫莫敌,水性高明,说他们全死在水中,未免令人有点难以置信。杨寡妇是杨虎的妻子,杨虎死于正德五年十一月,位于毫州白龙王庙小黄河,他率领九名悍贼渡河,竟想冲垮一千三百名官车的阵势,十骑悍贼挟马渡河,官兵出船截击,双方河心遭遇,十贼夺船冲阵,被官兵发石弩将船击沉,杨虎不幸中古落水失踪,官兵发表的战报是己将他击毙了。杨虎确是死了,不然杨头领的妻子,便不致于称为寡妇。
在官府的告示中,称杨虎的未亡人为杨寡妇。但在贼党中,她仍然被尊称为杨夫人,她娘家姓吕,小名芍。杨虎死后,她追随刘七,奋战利律、高苑、德平、邓州、光山,攻击湖广大江两岸,在武昌阳逦团风镇,一口气杀掉湖广巡抚都御使马炳然全家六十口,脸不改色。响马贼喜穿白,贼兵过处,但见漫山遍野一片白。她杨夫人却喜穿红,进军时方在外面穿一件白披风,红白映掩。极为抢目。这位杨夫人确是了不起,一枝六沉枪,一把可绝壁穿洞的宝剑,马上步下勇冠三军,冲锋陷阵马前无三合之将,下马肉搏剑如狂龙闹海当者披靡,横行三丈直上十寻,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她也有缺点,一是好杀,二是见不得英俊雄壮的男人。她与杨虎名是夫妇,其实各行其是,有名无实。杨虎天性残忍,好勇斗狠,对女色毫无兴趣,唯一的乐趣是找官兵厮杀为乐。夫妇俩各有贼众,各走各路,极少碰头相聚,谁也不过问对方的私生活。她的贼众人数最多时,超过一千之数,而在她身畔的亲军,经常保持一百人左右。这一百名亲军全是身高六尺以上,脸貌英俊身材雄伟的勇士,每人带两匹马,冲杀时锐不可当,勇士们皆愿替她效死。刘七兵败狼山,她也失了踪,官兵清理战场,没找到她的尸体。死在水中的贼人虽多,却不见她的踪影,因此通缉的告示也有她一份。她到了紫沙洲潜伏,暗中派人打听旧日党羽的消息,也积极进行联络旧日伙伴的大计,准备东山再起,她知道官府正千方百计缉捕她治罪,所以不敢丝毫大意。第三天一早,三名村夫打扮的人,踏入了吉阳镇。
吉阳镇,在东流县北州里,背枕大江,没有巡检司维护地方治安,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江畔小镇,约有两百余户人家。三人相貌不出众,而且有点呆头呆脑,踏着慢腾腾的脚步,走向镇北近江一面的小巷,在一座低矮的茅屋前止步,向左邻右舍打量片刻,然后上前叩门。连叩四次,屋内无人回答。左邻半掩着的本门内,伸出一须白发苍苍的脑袋,眯着老眼问:“你们找谁?那间屋子的主人出外打渔去了。”
“小可找周昌,是不是他的家?”一名村夫问。“是的、他打鱼去了,已有三天没口家啦!”
“他家中……”
“他夫妻两人都在船上,同船的还有吴家俩兄弟。平时他们要十天半月才来一次,很少在家。”一名村夫含笑走近作揖行礼,憨笑着说:“老人家,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向他打听一点事,请问,他是不是太平府人?来了多久了?”
“他是太平府洪春坊人,来了快一年啦!原先是逃难来的,在本村落户成了家,算得上是本村很出色的打鱼郎哪!”
“哦!承教了。”
“你们找他……要不要留下话?”
“不,不了,我们过几天再来好了。”大叹笑吟吟地答,转身便走。三个村夫发现巷口有两个穿皂衣的人站在那儿,不住向他们指手划脚,不敢再向别处打听,向巷尾走了。两个皂衣人略一迟疑,最后跟踪便追。三名村夫绕出村南,一个村夫向同伴低声说:“定是巡捡司的丁勇,咱们扔脱他,绕西面至江边上船,以免引起纠纷。”
“不再打听了?”另一名村夫问。“不必了,邻居的话自然可靠,走!”两名皂衣人跟到村口,不再跟踪,停留片刻,急急往回走,径奔先前与村夫打交道的老人住宅。拉门进入,笑声传出。这间茅屋内部空荡艺,蛛网尘封,显然久已无人在内居住。一张三脚凳上,坐着白发老人,双手端着酒葫芦,将酒往嘴里灌,见两人进入掩上大门,放下酒葫芦笑问:“怎样,走了么?”一名皂衣人笑道:“真怪,那三个家伙来路不明,鬼头鬼脑,大概看走了眼,把咱们看成公人了!”老人伸手在头上一抹,取下一头白发,用手在脸上一阵搓揉,掉下不少泥灰,现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一个中年人、头上的假发和脸上的泥灰都弄掉了,笑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每人二十两银子在此地守三天,这桩买卖真是一本万利。走,咱们回城找乐子去,足够咱们逍遥十天半月。”
“今天还未完呢,这么快就走?
“姓周的老弟已经交代过,只要有人来问,便算大功告成,为何不能走?”
“好,走就走。三哥,说真的,那位周老弟到底是何来路?花钱在城里雇咱们来应付……?”
“兄弟,江湖上的事千奇百怪,千万不可多问。姓周的花钱请咱们来,又不是要咱们做伤天害理的事,谁管他是何来路?走吧!回城还有三十来里呢!”
三个人掩上门,匆匆走了。
周昌被虬须大汉打了之后,埋头大睡。第二天,他装腔作势,故意哼哼哈哈叫痛。头痛、肚子痛、伤痛,还有腰酸背痛,躺在床上不下来,可怜兮兮不胜痛苦。他不住向送饭菜的人哀求放他走,好话说尽。说他不知为何冒犯了他们,说自己的船上还有妻子朋友要照顾,总之,请好汉们放他走,他愿意嗑头陪罪。没有人理他,送来的饭菜竟然相当精美,不像是囚粮,而且还有半壶酒驱风寒。午间,有一位自称是郎中的人谷他把脉,说他受了风寒,好在身体强壮受得了。说他的头上碰伤小意思,换一次膏药便可落痂。腰酸背痛不要紧,等会儿送来两杯药酒,喝下去保管百病皆除。药酒送来了,他感激地一口喝干,脸无难色。
晚上的晚餐十分丰盛,他不再哀求放他走,狼吞虎咽地将饭菜一扫而光,然后躺下安心大睡证明他的体力恢复得十分迅速,是个熬得住苦,经得起考验的人。邻室中,监视的人昼夜不断。
第三天,仍然是美酒佳肴,除了郎中向他说明病情之外,其他的人对他的哀求和诉苦充耳不闻、不和他说话。夜来了,他知道,成败关头已到。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赌命,可不能输,他必须赢,只消有丝毫差池,押上赌注便收不回来了。孤身入虎穴,如果凭武力解决,他输定了。不要说其他的人,一个杨寡妇也足以置他于死地,他只听说过杨寡妇是如何可怕,如何杀人不眨眼,刀枪不入,秉性残忍,如果不用智取,决无胜算之望。可是,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这位杀人女魔,风流寡妇。“吉阳镇的消息该已传来,不知那凡位仁兄是否出了纰漏?”他想。首先,他得作应变的打算。当然,未到绝望关头,决不作绝望的打算。他必须沉着冷静,善加利用自己的机智,把握任何有利形势,作最恶劣的打算,控制每一机会,决不能有任何差错。囚房门倏开,一名警卫站在门外叫:“出来,有人要见你。”“大爷,小的……”
“不许说话,走!”他打一冷战,胆怯地向外走,在两名大汉的挟持下,沿一条黑暗的甬道疾走。不久,眼前一亮,鼻中嗅入一丝脂粉香。他心中怦怦跳,心说:“看来,那几位仁兄没没使人失望,骗过了这些老江湖。唔!可能我即将见到大名鼎鼎的女魔头杨寡妇了。”这是一间尚算华丽的绣房,墙壁全是上好木料所建,上了桃色的彩漆,很难看出是茅屋中的精舍。紫沙洲不产石头砖瓦,所有的房屋皆是木造,运木料至洲毫无困难。他在囚房已留心到房屋的建筑形式,已看出这一带的房舍外表看来简陋,其实相当坚牢,木墙厚实,可能还有复壁,门窗甚少,很难破壁而出。从囚房到目前的绣房,只经过一条甬道,可知房屋的面积并不广,住不下多少人。绣房中异香扑鼻,妆台前坐着一个浑身火红的女人,只看到曲线玲珑的背影。四名俏丽的带剑侍女分立在床前,一个个如花似玉,可是,俏丽的女人带了剑,总令人感到不是滋味,心中发毛。红衣女人并未转过身来,从妆台上的铜镜中,留意着入房的人一举一动。
银灯照耀,异香扑鼻,红妆在房,风光绮媚。如果四位侍女不带剑,这情调该多美?两名大汉在房门外欠身行礼,禀道:“禀娘娘,人已带到。”
“叫他进来,你们可以走了。”
一名侍女说。两大汉将周昌向房内一推,掩上了房门。
“你们也各自歇息去吧。”红衣女郎说,并未转过身来,周昌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发觉那是一张颇具美感的脸蛋。灯光下,她显然曾经过细心化装,粉脸桃腮,不易看出年龄。四侍女请安告退,从另一道门悄然退出。
如果这时行雷霆一击,该是难逢的好机会。可是,谁也不敢冒险一试,即使一击成功,如何全身而退?室外必定戒备森严,冲不出去的。据说杨寡妇练了内家气功,刀枪不久,必须气功比她更高明更精纯的人,方可制她的死命,在未摸清底细之前,行险一击未免太过愚蠢。“床前有绣墩,难道要我请你坐么?”周昌僵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