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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去?”
“听愚兄的忠告,那儿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
“那儿可能是一处贼窝,也可能是隐世奇人的隐修处所,白天走上去看不到人,夜间鬼影幢幢。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前往探幽,个个都一去不返平白地失踪,你……”
“你是说,那儿确是有人?”
“当然有人在做怪,咱们是不信妖魅鬼怪的。”
“你到过紫沙洲,劳驾,请替小弟画一张该地的地势图。”
“大江的沙洲经常在变,怎能画出……”
“就把你以前所见到的形势画出便可。谢谢。”
“好,我给你画。”从两人的对话中,可知双方皆未摸清对方的底细,交朋友贵在情投意合,如果存心摸清对方的底细,便不够意思了,那便成为勾心斗角啦!人活在世间,谁没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真要认真发掘朋友秘密的人,这个人绝不可靠。不久,李玉悄然走了。他怀中揣了一张紫沙洲的地图,鬼魅似的扑奔南津门。
城门入夜即闭,除了钦命大臣前来巡视,任何人也休想在夜间叫开城门。城门钥匙按规矩交由同知大人监督保管,虽知府大人下令索取亦不可得。在京师,虽天子下诏也无法取得城门钥匙。总之,夜间城门一闭,天亮开城之前,城内外的交通是完全断绝的,只有偷越,如被查获罪名是杀头。他弄来了一块本板,渡过了四丈余宽的城缘,浮水直抵对岸,然后用壁虎功爬上了三丈六尺高的城墙,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客栈附近。他已从柴疯子口中,得悉官兵正潜伏在当治客栈等他,他仍然敢到附近察看形势,艺高人胆大,花了半个时辰工夫,被他摸清了附近埋伏情形。“他们在此地守株待免,兵力集中此地,正好便宜我行事。”他喃喃自语。
洪春坊在城东,这一带是龙蛇混杂的地方,位于东街之北。杨五爷的住宅,就在陶学士祠的后面,是一座占地甚广,楼舍十余栋的大宅。一个黑影像幽灵似的,从北面大宅接近。城中三更以后,按理已经没有人在外游荡。可是,今晚不同往昔,街上经常可以看到匆匆而过的行人。在重要的街道皆设有栅门,三更后关栅,不许人通行,即使更夫也不许越境。但今晚栅门半开,公然允许行人通过。总之,今晚一切反常。杨五爷的宅院中,大门没掩上,四名大汉在外面警戒,接待那些来去匆匆的人。从北面接近的李王,早已看出今晚不寻常,猜想必是杨五爷与侄儿杨巡检,连夜分派徒子徒孙走狗帮闲打手,缉拿他和逃官沈仲贤。他伏在一条小巷口,心说:“我得捉一个人来问问宅内的情形,以免浪费工夫寻找。”真巧,从南面来了三个人,行色匆匆,鱼贯而行,他等对方通过巷口,立即衔尾后跟,天色太黑,而他的脚下又轻如灵猫,三个行人毫无戒心,竟然不知身后被人盯上,仍然匆匆急走。看光景,那是从杨宅出来的人。他猛地伸手一勾,勾住了最后一人的脖子,锁住了咽喉,尽量将人向上提。他的身材高,被锁住咽喉的人比他矮了半个头,人被锁住向上提,双脚便离了地,绝望地挥舞手脚,却发不出声响。他无声无息地退入巷中,将人向墙角下放倒。那人久久方清醒过来,吓傻了。想叫,咽喉扣住一只巨手,只消用上一分劲,他保险叫不出声音来。想挣扎,不可能,一条手臂扭至肩上方,手掌被反扭,稍一移动便痛彻心脾,不动为妙。李玉蹲在俘虏身侧冷然问:“阁下,你要死还是要活?”
“要……要活。”俘虏嘎声叫。“要活就说实活。老兄,刘五是你的什么人?”
“是……是在下的……的……的师父。”
“你师父有几位徒弟?”
“有……有三十二位,五位是女的。”
“喝!真多。你师父今晚是不是大请客?”
“不是,他……他刚从府衙回来不久,辛命协助京师宋的大……大人,捉……捉拿要犯,派我们到……到各处做眼……眼线。”
“他目下在何处?”
“在……
在书房。”
“喝!你师父还有书房?文武全才,了不起。”
“家……家师的书房,是……是接见宾客的地方,他……他不认识字。”
“哦1原来是装幌子点门面的。老兄,今晚有什么贵客?”
“没……没有。”
“书房里还有多少人?”
“有……有西街的几位朋友,都……都是武……武馆的师……
师父。”
“谢谢你,老兄,你睡一觉,醒来大概天快亮了。”
“噗”一声响,李玉一掌将这家伙劈昏,将人塞在隐蔽处,出巷而去。府城大户人家的房合格局大同小异,很好找。他象一头灵猫,穿房入舍毫无阻碍。宅中毫无防备,他如人无人之境。书房中,杨五爷未佩带雁翎刀,杨巡检也穿了便服,未带兵刃。书案两侧的交椅上,分别坐了四个人。书房门紧闭,一看便知他们在商讨机密大事。杨五爷显得神情沮丧,捧着茶杯不住搓揉,向众人苦笑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那贼郎中确是了得。不是我老五吹牛,一照面便将我击昏的人,敢说天下间没有几个,偏偏这家伙就是那几个之一,活见鬼就碰上了他。所以咱们千万不可逞英雄贪功动手,必须群策群力群起而攻。”
“五哥,这样一来,咱们皆集中候命,不分头追究,机会不是要减少了么?”一名虬须大汉问。“那也是不得已的事,为了咱们的安全,非如此不可。好在朋友们肯帮忙,眼线众多,量他也逃不出咱们的监视。”
“五哥之意,表示并不积极,难道碧螺村被击昏之恨,就此罢了不成?”另一名尖嘴缩腮的人在放野火。杨五爷恨得直咬牙,涨红着脸说:“谁说此仇不报?上天入地,我也要想办法擒他归案,不将他碎尸万段,此恨难消。我准备……”纂地,书房的内间门悄然而开,人影乍现,语声入耳惊心:“杨五,不用准备,要将在下碎尸万段,何不现在动手?请啦!”杨五惊得几乎当场昏倒,十万火急地推椅而起,骇然叫:“李郎中,挡住他!挡……”,十四个人大乱,纷纷跳起来抓椅子当兵刃。杨巡检在碧螺村不曾与李玉交过手,并不相信李玉有过人之能。同时,目下是十四比一,倚仗人多壮胆,因此不知利害,一声虎吼,踢掉坐椅飞扑而上,双手箕张,来一记“猛虎扑羊”擒人。李玉“双盘手”向上崩拆,招变“童子拜佛”,捷如电光石火,扣住对方的后颈向下击,膝盖一抬,“噗”一声顶中巡检老爷的下颚,喝声“躺!”说快真快,两人乍合即分,快速无比的出招拆招,一照面胜负已判。一连串凶猛快速的打击,打昏了巡检老爷的头,“嗯”一声闷叫,仰面便倒,“嘭”一声大震,倒飞出丈外,倒在书案上再向下滑,书案上的文房四宝杂物滚了个一塌糊涂。”接着是一连串可怕的暴乱场面出现,呐喊声震撼着整座大宅。一名大汉到得最快,双手抡起大环椅,来一记“泰山压顶”,迎头猛砸。李玉向侧一闪,不等对方变招横扫,扭身便是一腿,恰好扫在大汉的右肋下。“哎……”大汉狂叫一声,脱手丢椅,扭着身子暴退。“啪”一声响,丢掉的椅子,误中另一名从侧方冲上的人,椅于四分五裂,被打中的人也倒在地上,头破血流气息奄奄。书房能有多大?十几个人挤在一块儿,宛如鼠斗于窟,力大者胜,只消手脚一慢,被缠住便大势去矣!李玉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因此出手便是狠着,务求一击即中,必令对方失去抵抗力。他的近身搏击术极为高明,敢拼敢挨,拳击、掌劈、脚挑……甚至肩撞膝攻,用的全是硬碰硬的狠着,只片刻间,他从内间冲至书房门,便击倒了六个人,他自己挨了几拳,但伤不了他,宅中乱成一团,老少男女,大呼小叫。洪春坊的住户都被吵醒了,警锣声大呜。
他势如疯虎出柙,堵住了大门,猛地拔出夺自于老人的龙泉剑,指向扑来的两个人,舌绽春雷般大喝道:“站住!不要命的不妨上前送死!”剑发龙吟,银芒四射。房中的人苦于没带兵刃,谁敢上?杨五抓住挂在壁间做装饰用的唯一的一把佩剑,站在壁角发抖。“杨五,你的徒子徒孙在客栈中,行凶打了李某一顿,抢走了在下二十五两银子。我李玉不是善男信女?老兄,你要连本带利偿还,不然休怪在下大开杀戒。”李玉阴森森他说。“你……你敢登门抢……抢劫?”杨五脸无人色地叫。“你怎么说都成,大爷只知是前来讨债的。”“你……你要……”
“李某已打够了,银子拿来。给不给?”
“我……我给……”杨五心惊胆跳地叫,急忙在怀中掏,掏出了一把银钞和两锭碎银。他是地方上的名人,身上怎会有一大批金银?“你们,身上的金银全给我掏出来。”李玉向众人叫。主人已经丧胆认栽,客人岂敢出头?众人乖乖地掏出怀中金银摆放在桌上。李玉不客气,上前将所有的银钞往怀中一塞,然后说:“沈青云的事,你们如果替那些狗官们出死力,日后李某将再次光临就教,那时必将有人遭殃,休怪李某言之不预。各位,谢谢,后会有期。”说完,他退出大门,手一扬,三颗问路石脱手而飞,击灭了三盏明灯,书房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要妄图来追。”他的语声仍在室中荡漾,但人已不见了。
太平府城大乱,灯笼火把大明,官兵们纷纷出动捉贼,但贼已不知去向。遍搜全城贼影俱无,直闹至五更初,锦衣千户薛大人率领着一群从京师来的人,其中有岳琳在内,驾临杨家亲自勘察。客厅中,薛大人大发雷霆,向杨五一群狗党破口大骂:“你们简直是一群无用的狗!十六个人,加上屋子里的老少一二十,居然捉不住一个贼,都是些无用蠢物!一个走方郎中,就将太平府闹了个天翻地覆。如果是汪洋大盗,太平府岂不是完蛋了?杨巡检,你是干甚么的?本城的治安坏到这般程度,你简直不象话,混帐!”杨巡检吓了个屁滚尿流,爬伏在地不住磕头认罪。薛大人直骂至怒火平息,方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杨巡检表面上认罪,心中却暗暗咒骂:“王八蛋!你神气什么?白天里二三十个人连捉获了的八个老少妇孺也弄丢了,还有脸向我打官腔骂人?”
薛大人似乎余兴未尽,转向杨五开火:“杨五,你这家伙不成材,虚有其表,一群狗咬不住一条羊,你还有脸在太平府混?沈逃官如果漏了网,我砍下你的脑袋做夜壶。”每个人都挨了骂,只有云骑尉岳琳平安无事。薛大人骂够了,方打道回府。杨五爷垂头丧气送客回到书房,立即向爪牙们指示机宜,重点是:有关李玉和逃官的的事,切记不可透露任何消息,即使发现了踪迹,只装作设看见。杨巡检一头露水,要求乃叔您释。杨五爷冷冷一笑,说:“京师来的狗官们,能在此地耽多久?这些狗官们作威作福惯了,但他岂奈我何?了不起撤你的职,敲我一记竹杠捞些油水了事。砍我的脑袋?哼!国有国法,他吓我不倒,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抓逃官可不是我杨某人的职责,再说,那天他的属下丢了人犯,要砍脑袋的该是他而不是我。李玉那家伙如果火了,杀人放火我才真倒霉。”第二天一早,李玉脸上变成了晦气色,买了包裹行囊,大摇大摆出了北门扬长而去。他的路引换了一张,姓名是:周昌,太平府洪春坊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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