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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心头一震,道:“王爷,您这什么话,这又是什么事?老实说,我并没有打算自己去,您在这一点上都信不过我……”
雍郡王倏然强笑,道:“小关,别生气,我情绪不好,说话未免没加考虑,因为知道你跟他很谈得来,所以我怕你一时心软不忍……”
关山月道:“王爷,这是什么事谈私交?况且我跟他谈不上什么交情,我看得起他,完全因为他是王爷的贴身护卫,至于心软不忍,王爷,倘若我硬不起心肠,当初这‘北京城’我也就不来了!”
雍郡王道:“小关,算我说错了话了,行么?你去,你去,我派你,行么?”
关山月微一摇头,道:“不,王爷,当初我也没有自己去的打算,我只是建议您该派人到外面去找他去,不应该在府里守株待免,以我看他要是真叛了您,他绝不会再回来了!”
雍郡王道:“好了,好了,小关,别这样了,你快……”
“不,王爷!”关山月坚决地摇头说道:“您另请高明,不是我敢违抗您的令谕,实在是我跟他交情不恶,到时候心软不忍放了他,没办法回来复命!”
雍郡王皱眉说道:“小关,你这是……”
关山月正色地道:“王爷,走了高人荣,这责任我负不起!”
雍郡王似乎拿关山月没奈何,摇头说道:“好,好,好,你不去,你不去,那么你在这儿待着,我另请高明另派人,行了么?”
好擅心计的雍郡王,他根本没意思派关山月去,话说出口后,他也明知道关山月不会再去,所以他乐得就此转了舵!
他说完了话,立即转头向外:“来人!”
外面一声答应,一名亲随低着头走了进来!
雍郡王冷然摆手道:“找几个喇嘛,然后把府里的人手都派出去,找高人荣,我要活的,真要不行就地砍了也行!”
那名亲随应声行了出去!
以高人荣的一身所学,府里这些护卫未必能奈何他,可是一加上密宗高手喇嘛们,那情势就要改观了!
关山月心里暗暗好不着急,可是在表面上,他表现得一付若无其事神态,还带着点不高兴!
雍郡王不愿僵着,他没话找话,没事找事,也有点把眼前事故意岔开的意味,他笑着向关山月道:“来,小关,陪我下盘棋!”
下棋,很能看出一个人的心绪是否安定,心绪不宁的人,在表面上虽然很平静,可是在他棋子起落之间,十有八九会把心绪的不宁显露出来,除非他有过人的镇定!
关山月心中了然,了然点了头!
“雍王府”的人是派出去了,在人还没有回报之前,关山月连捷三盘,杀得雍郡王毫无招架之力,且异常的从容,轻松!
深夜,派出去的有了回报,搜遍全城,未见高人荣的踪影,想必,他是早已离开了“北京城”!
雍郡王心中悔恨归悔恨,可是他不能不放关山月走,他知道,眼前这位得罪不得,万一他来个拂袖而去,后高人荣一步离开了他,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是故,在护卫回报之后,他马上放关山月走了!
关山月是走了,而且有人眼见着他进了“侍卫营”!
可是,眼见着他进了“侍卫营”的人,却没有看见他由另一个门里出了“侍卫营”,倒不是那人不敢进“侍卫营”,他可以进去,而且丝毫不会遭到阻拦,然而一旦他进了“侍卫营”要想不被关山月发觉,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其实,他是不知道,关山月早就发现了他,要不然关山月不会进出一趟“侍卫营”!
关山月出了“侍卫营”后直奔了郭府,他在郭府没待多久,很快地他就出来了,出来后,他直奔了“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他不算熟,可是他来过几趟,很快地找到了两扇朱红色的窄门之前!
这时候的“八大胡同”车马热闹刚过去,热闹后的猛然一静显得特别静,有的院子前灯熄了,有的院子前灯还在亮着!
这两扇朱红的窄门里,就静悄悄地听不到一丝声息!
关山月到了两扇窄门前刚一打量,由对面邸檐下一处暗隅里扑出一条人影,那是个卅刚出头的的精壮汉子,两眼有神,打扮利落,一看便知不是庸手等闲人。
他深深一打量关山月,低低说道:“朋友是……”
关山月道:“我姓关,请看看这个!”随即他一扬手,手里正握着郭玉龙的信物!
那汉子忙转恭谨躬下身去:“原来您就是关爷,我有眼无珠……”
“好说!”关山月截了口,抬手往两扇窄门一指,道:“他在里头?”
那汉子点了点头,道:“在,这儿四周都有人,一方面为监视,一方面为……”
关山月道:“我明白,他如今还不是‘南海’的人,可是等他待会儿出来之后就是了,还麻烦各位送他一程!”
那汉子道:“是,关爷,既然蒙爷收用,就是自己弟兄,应该的!”
关山月道:“我先谢谢,里头还有些什么人?”
那汉子道:“除了他那个女人外,就只有他了!”
关山月点了点头,道:“请退往原处,我敲门去!”
那汉子应声躬身,倒纵隐入对面邸檐下!
关山月转身去举手敲了门!
一阵砰砰响动之后,好半天才听得里头有一个女人话声怯怯地问道:“夜这么深了,谁呀?”
关山月立即应道:“吃公事饭的,开门!”
步履声近了,一阵门栓轻响,门开了,藉着胡同里的灯光看,门里站着个衣衫不整,乌云蓬松的年轻女人!
看上去她有廿多岁,长得挺不错,脂粉不施,举止庄重也很难得,关山月何许人,一眼便看出这女人一脸惊容,而且衣衫是刚解开的,头发也是刚扯散的!
她怯怯地望着关山月道:“这位爷是……”
关山月道:“你这儿留有客人么?”
她摇头说道:“没有,里头就我一个人!”
关山月道:“牢里走脱了人犯,别让他躲在你这儿拖累你吃了官司,你闪开,让我进去各处查查!”
她一惊想说些什么,关山月三不管地脚已经跨进了门槛,闪身闯了进去!
那女人怕了,匆匆地上了门,忙跟在后头说道:“这位爷,我这儿真没有……”
关山月道:“让我查查有什么关系,他要是瞒着你躲在你这儿,你不但要被拖累吃官司,弄不好连命都要赔上呢!”
说话间他已穿过那小天井,直奔那半开着门小堂屋。
等那女人跑进堂屋后,关山月道:“把灯点上,你留在屋里,让我到各处看看!”
她留在屋里,他到处去看看,这就稍能安人的心了,那女的忙把油灯点着,往桌上一放,怯怯地道:“爷,您请吧!”
关山月抬眼一打量,只见左右各有一间厢房,左边那间厢房门口垂着布帘,右边那一间没有布帘,也没有门!
关山月明白,左边这间是住人的,右边那间则是放东西用的,他不但没往外走,反而转身坐了下来!
那女的一怔,一声“爷”字还没出门,关山月已然望着她含笑说道:“你这儿真没留客人么?”
那女的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真没有,我怎么敢骗您……”
关山月笑了笑道:“你这儿也没来过人?”
那女的道:“没有,不,有,可是走了,您瞧瞧,夜这么深了……”
关山月道:“是的,夜深了,也该回去了,你是本地人么?”
那女的摇头说道:“不,不是,我是由‘山西’来的,那一年‘山西’遭了旱荒……”
关山月摇头说道:“遭旱荒,没收成,那能饿死人,‘八大胡同’里的这些人,似乎人人都有一段辛酸事……”
那女的低下了头,道:“说得是呀,爷,要不然谁肯……”
关山月看得出,这个是出身良家,被逼无奈方沦为烟花的可怜女子,当即他截口说道:“姑娘,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是对的,也很难得,能找个英雄豪杰可靠人,不如早些跟他走了吧!”
那女的是个聪明人,她一惊忙道:“爷,您……您说什么,谁是英雄豪杰可靠人呀!”
关山月抬手指了指垂着帘的那间厢房,含笑说道:“就是房里的那位呀!”
那女的大惊失色,不错,她还能镇定,强笑说道:“爷说笑了,我房里根本没有人,又哪来的英雄豪杰,爷要不信,可以进去看看!”
她话声方落,关山月忽地站了起来,道:“我正有此意!”
那女的镇定不住了,往后一退伸开了手臂,惊慌地道:“这位爷,您行行好,我房里真没有……”
关山月并没有往前走,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必替他瞒了,我不进去,我会请他出来……”
一顿,接道:“人荣兄,让这位担惊害怕,你这七尺昂藏须眉何忍?”
那女的翻身便叫:“人荣,你快走,我拦他,你快……”
忽地一声布帘被挑开了,高人荣白着脸,红着眼,大步行了出来,那女的大惊叫道:“人荣,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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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人荣抬手一扒,道:“你闪开,躲不掉的就是躲不掉,来的既然是眼前这位,这就是长了翅膀也走不了了……”
目光一凝,望着关山月道:“关兄,高人荣以往敬你是条汉子,至今方知自己是瞎了眼,来的既然是你,我自知走不掉,也自知难敌三招,我跟你走,可是我求你念在往日相处份上,别难为她,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那女的突然跪了下来,哭着道:“这位爷,求你行行好,人荣跟我永不忘……”
关山月眉锋一皱,道:“人荣兄,请你把嫂子扶起来!”
高人荣没说话,伸手把那女的拉了起来,那女的直哭:“我好苦命啊,我好苦的命啊……”
怎不是?家乡遭旱荒,家破人亡,离乡背井,沦落烟花,强颜卖笑已属命苦,好不容易找一个可靠人,却又……
高人荣冷然说道:“别哭,哭没有用,要怪我当初走错一步路,也怪你不该碰上我,如今你就是哭断肝肠也来不及了,从今后别管我的死活,到时,你再找个人……”
“不!”那女的哭着摇头说道:“到这时候你还说这没良心的话,我不是那种人,我会为你把孩子生下来,把他抚养长大,我是你的人,我为你守一辈子……”
高人荣泪在眼眶里打转,脸上掠过悲凄强笑:“也好,我不勉强你,只记住,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别让他学武,更别让他进官府一步,他要是不听,宁可自己打死他,明白么?”
那女的哭着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人荣,你放心……”
关山月好生不忍,他没办法再听下去了,对这种人,他天生是硬不起来的软心肠,当即他淡然说道:“两位说完了么?”
高人荣脸色一变,道:“说完了,有什么好说的,来,请替我铐上!”话落,两手往前一伸!
这,令得关山月暗挑拇指,他淡然一笑道:“人荣兄,我的意思是,如果二位说完了,那么你二位请坐下,也请赐我个座位!”
高人荣收回了手,诧异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山月摇头说道:“无他,站着腿酸而已!”
关山月也由来会吊人胃口!
高人荣不解地望了他一眼,抬手说道:“身后有椅子,你请坐!”
关山月笑了笑道:“我谢座,二位也请坐!”
他坐了下去,高人荣跟那女的也都诧异地坐了下去!
坐定,关山月望着那女的道:“有茶么?请大嫂赏一杯!”
那女的没动,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关山月,脸上遍是泪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