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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道的祸事能让主子恨成这样。又为何既然恨到如此地步,何不干脆治罪下狱甚至杀了,还要忍气让自己去传话。他这里带著许多疑问离去。白汉广把可恨的小灵子丢开,又兴头起来,吩咐碧罗去御膳房传做几样精致点心,好留著自己第二日带去给夏季品尝。
11
夜凉如水,松竹阁中,夏季神色不安,饭吃了一半,筷子便撂了,只不住的向门外张望。小灵子自傍晚被值勤太监叫出後,至现在未归。他想起原先说得话,生怕那位贵人主子不知什麽时候想起他来,又叫去要害他性命。虽知这皇宫如海,一个主子根本不会将奴才放在心上,但没来由的就是担心。他入宫虽久,知心人虽有白汉广和水云清,但论感情,却都不如这朝夕相处的小太监深厚了。
正担心间,忽见小灵子从门内进来,毫发无损,他这方松了口气,笑道:“成日里没想到,我们这小庙里倒也有大菩萨,有什麽紧要事,还让大太监亲自来叫你过去。害我白担了半日的心。饭也凉了,待我热了来,咱们再吃完吧,方才不觉得很饿,如今心放了下来,竟觉饿得很。”未待说完,小灵子已连忙敛了碗盘,苦笑道:“公子歇著吧,还是我来热。你可别瞧不起咱们这小庙,说不准将来就真出了一尊大佛呢。”他说完,夏季也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说笑。稍顷饭菜俱都热好,主仆两个方坐在一起吃起来。
那小灵子满腹心事,如何咽得下饭,不一刻便被夏季察觉出来,因问道:“你怎麽了?可是大太监难为你了?怎麽闷闷不乐的?”小灵子方回过神来,忙掩饰著只说没事没事。夏季如何肯信,再三追问,这小太监方哽咽道:“公子,我笨手笨脚,也不会伺候人,只怕日後是不能再服侍公子了,到时候自会有好的来……”一语未完,夏季已大惊失色,忙问道:“怎麽回事?莫非是你那刁难主子又想起你来,仍要你回去伺候吗?”见小灵子摇头,哭道:“可及公公说了,我这样愚笨的东西,根本伺候不好主子,要让我去杂使房服役呢。”
夏季怒道:“这是怎麽说的?这个可及公公可是皇宫的大总管太监吗?怎麽会忽然想起来寻你的晦气。杂使房?就你这单薄身子,去了那里,不出一年,累也累死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恍然大悟道:“对了,定是汉广,这人也真是的,我都说了现在很好,他却滥使什麽好心?仗著自己人脉广做出这种事来。”说完安慰小灵子道:“你放心吃饭吧,若有人来听使唤,我总不要就是,也不命你去。回头我就跟汉广说清楚了。他日就算我不在这宫里,我也让他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去做粗重的活计。”一番话说得小灵子破涕为笑,答应一声,大口扒起饭来。
第二日,小灵子早知皇上今日会来,身边也会带伺候的人,因此一大早便寻了个借口玩去了。夏季无事,正要去找水云清,刚出得门来,就见白汉广和两个丫头远远而来。见著他就笑道:“小季,这半月未见,你可想死我了,怎麽?这是要出门麽?不会吧,我可是一赶上轮休就来见你,不行,今日你可要陪我一日。”
夏季笑道:“本想去找水云清说说话的,谁知你什麽时候能来,我在这里也闷的慌。”说完暗暗打量了那两个丫头一眼。只见都是十分的清丽脱俗。原来白汉广为了隐瞒身份,故没带心腹丫头碧罗芳草,而是随便点了两个不常伺候的机灵宫女随行。此时听见夏季说要去找水云清,心里不由得便有些不快,闷闷问道:“小季,你很喜欢那个水云清吗?不错,他长得的确也很好,不过比起我来,你觉得如何?”
夏季忍不住就笑了出来,道:“汉广你是英雄气概,潇洒不凡,水云清是风华绝代,秀丽无双,你们两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你这样聪明人,怎问出这样的蠢问题。”他话说完,後面的两个丫头早倒吸了几口冷气,心道:这人是谁?敢这样说皇上,皇上又为何要特意隐瞒身份,看他不似生气的样子,这人究竟是什麽来头,说这样的话竟也没让皇上动气呢?
不说两个小宫女奇怪,单说白汉广,听夏季说得也有道理。只是终究没说自己比水云清强,就不是那麽受用。悄声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才问这样问题,难道我就不知道其实这问题可笑吗?”这话再配上他酸溜溜的语气,吃醋之意昭然若揭。夏季脸上微微一红,稍顷正色道:汉广你太率真了,怎麽说我也是进贡来的,虽没见过皇上,但也算是他的人,你这样说话不考虑前因後果,被有心人抓了把柄,会影响前程的。”
白汉广看他那正经模样,一个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他有意试探,因道:“是了,我以後注意就是。小季,你提起皇上,你见过皇上吗?知不知道他长得什麽样子?”
夏季哼了一声道:“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咱们也是私下里议论,反正我是一辈子不想见他的。看他网罗了这许多美人供自己淫乐,想必是个老色鬼,就是年轻,也必定是被美色掏空了身子,只剩下一副面白体虚的臭皮囊了。”
12
且等夏季说完自己印象中的景元帝,白汉广的冷汗早已经一道道淌了下来。那两个小宫女还没有他的定力,白眼一翻,竟是要晕死过去。幸得他见机的早,狠狠咳嗽了两声,方让她们清醒过来。纵如此,两人也已是汗透重衣了。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露出那同情神色,心道这真是新奇故事了,自小就没听过有人敢骂主子,如今竟就偏偏听到了,只不知这人要如何死法。别看皇上现在带著笑呢。也不知多少人就在这笑容的面前送了命。
不说小宫女在心里偷偷议论,单说夏季看著白汉广扭曲起来的面孔,偏偏嘴角还带著笑。他不由疑惑道:“你这是干什麽呢?我都说了是私下里议论。你放心,就有治罪的那一天,我自己承认,绝不带累你。我知道你见过皇上,就算我说错了,你纠正了也就是了,用得著这麽取笑吗?还是说我小国家的人,就是没有见识呢?”
白汉广哪想到就因为自己一时间太过惊异於夏季对他的评论,表情有些控制不住,就让夏季恼了。看'奇+书+网'他娇嗔满脸,一双眼睛似恼非恼,比平日里更加动人,不觉得有些呆了。忘情之下,便去拉扯夏季的袖子道:“是我一时忘形,小季莫要见怪,其实这皇帝吗?就和你说的一个样,不过这些话往常没人敢说罢了。”他见夏季噗哧一声笑了,又赶著他问道:“真的麽?那样厉害的景元帝,真的就和我说的一个样子麽?”其憨态可掬的模样,真让人喜欢到了心眼里。更觉能见到他这样,即便自毁了形象,也十分值得了。
两人到里间坐下,白汉广命丫头们将点心盒子放在几上,笑道:“御膳房的人都看低小灵子,不肯用心做些好东西你吃,待我找机会慢慢教育他们。这里是各样精致点心,留你品茶消夜用的。若喜欢,就告诉我,下次我再拿来。”夏季忙笑道:“多谢费心想著。御膳房的人也没做什麽,是我不命小灵子去罗嗦人家的,你千万别仗著自己在宫内有点地位,就为我得罪这些人。你说到这里,我还有一句话说与你,小灵子伺候的很尽心,我十分喜欢,就别让人换人来,我只要他服侍。”白汉广心道:朕何时命人调换他了。转眼醒悟过来,定是可及盲目揣测圣意,见自己派他去传话,就以为是那小太监的事,因此上说要换掉他,方让夏季误会了自己。於是忙道:“小季既然这麽说,那就不换了罢。”夏季方高兴起来。
两人又闲话了一回。不觉便到晌午,白汉广便命小丫头去传膳。想那两个宫女是伺候皇上的人,她们去传膳,御膳房的人如何敢慢怠,稍顷饭至,花样之多,菜肴之珍奇都不在话下。看的夏季啧啧称奇,上下打量了白汉广几眼,笑道:“我竟不知你地位这样高尚,这些东西,想来就是皇帝的膳食,也无非如此吧。一桌子的饭菜,竟有一大半以上是我没见过的。今日既托了你的福,倒要好生尝尝。”
白汉广见他高兴,自己更觉兴奋。一摆手道:“算得了什麽?你爱吃,我吩咐人天天做了,让小灵子去传来。”夏季嘿声道:“行了行了,少兴头吧,怎麽说得跟自己就是皇上似的。”说完见他拿起酒杯命人满上,连忙按住了道:“我们自在说话儿岂不好?必得每次都畅饮吗?酒虽好,大饮也是伤身的,你在皇上身边伺候,应酬岂能少了?还怕没有喝的日子?因此在我这里就免了吧。左右这些菜肴也精致的很,多吃一些倒还有好处。”
白汉广果然就将杯子放下,笑道:“了不得,现在就想管著我,将来还不知怎麽样呢?”一语未完,夏季面上忽然添了淡淡惆怅之色,道:“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总之我在这里一日,就管你一日,往後,或许你就想我管著你,恐怕也是相隔千山万水,管不到了呢。”话音落,方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掩饰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看你什麽脸色,何必这麽多心呢?”
白汉广心知他仍有逃走念头,虽不知究竟是何原因,却知此时也问不出来的。只得一笑道:“谁多心了,馋酒馋的。”说罢又到底忍不住,假装随口说道:“对了,小季,我前日在皇上身边当值,听他的意思好像说要在你们之中选位妃子呢。”一边说一边留神打量夏季的神色。看他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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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就见夏季微微变了脸色,又连忙拿笑遮掩道:“是吗?我们这偏僻小地方,哪听得到这种消息呢?”白汉广见他眼睛分明骨碌碌乱转,却也不肯说破,两人说笑一回,命人把残席撤了。白汉广便道乏,说:“小季好歹容我在这里歇息一会儿。”言毕就向里间床上而去。夏季犹豫了一回,他已经躺下了,一边喊著:“小季,你为何不过来?我们一起躺著,说话儿就睡著了,这滋味不好吗?”
夏季终於走过来道:“你睡吧,我不困,在外间屋里看书,你还有事吗?要不要定下时辰,让两位姑娘喊你。”白汉广听他这样说,便坐起来道:“为何要在外屋里?难道你讨厌我不成?”说完面上露出蕴色,便要下床。夏季忙按住了他道:“我们是知己,怎说起这样话来,我为的是避嫌,你想,我就算无意亲近龙颜,但到底名义上也是被进贡来的,岂能这样放荡?被有心人看见了,於你也不好。”
白汉广满不在乎道:“我们胸怀坦荡,怕得谁来,小季你太迂腐了。”夏季道:“随你怎麽说吧,我的主意定了就是定了。不是我说你,这毕竟是皇宫,任你有怎麽样广的人脉,也不能这样随便,该提防的还是小心点为好。”说完果真到外间屋里拿了本书看。这里白汉广哪还睡得著,寻思夏季的为人行事,越想就越觉有趣。看他那天分明是逃走途中,却不顾这等大事,陪自己饮到天明。分明是浪荡不羁的本色男儿,然而再相处了几次,此人却又十分的守礼自律,虽矛盾,却又矛盾的有趣。他此时已知自己一门心思都挂在这个相貌平凡的夏季身上,只是冷眼度量著,他似乎只将自己当作一个好朋友,逃走的念头都没断,不由得也有些著急,他身为皇帝,集男人所有的优点於一身,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无论什麽样高傲出众的男女,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实未遇上夏季这样似好擒其实难拿的对手。
但话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