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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改呀,每一次我都尽量不重复自己的创作,我也知道抄袭别人可耻、抄袭自己可悲,”她正色地凝视方琳,“可是,学姐,自从我遇到你,已经快四年了,你不可能要求我每个月写一本却本本不相同吧?所以,我只能做一个抄袭自己的可悲的人。何况,如果不是故意挑剔,你会发现《天堂鸟》和《黛菲的选择》是立意截然不同的两本书!”
“可是你现在这么红,就是有人要放意挑剔你呀!”方琳吼道,吼完后紧紧咬住下唇思索,“怎么办?抄袭,好大一个罪过,弄不好会毁掉你的前途!更麻烦的是,乔子寒的出版社跟你的不是同一家,否则万事好商量。怎么办?”
“问我?”楚伊菊恢复笑颜,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只懂写稿,公关事务不是一向归学姐你管吗?”
“听说,乔子寒原来的那间出版社今年亏损很多,他们有心要利用这件事制造话题,东山再起……我还听说,他们会请乔子寒亲自对照认定,然后向我们发律师信……”
请子寒亲自对照?这么说……他要回来了?
楚伊菊不觉心中一阵惊喜,这场祸事在她看来并非一无是处。不过,为了体贴方琳暴躁的神经,她只得不动声色。
“喂,你去哪儿?”方琳的怒喝声从背后传来。
“去买鱼丸。”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吃?!”
嘿嘿,可怜的方琳学姐呀,这个时候除了吃美食放松心情,还能做什么呢?何况……一想到子寒即将回到这座城市,那颗跳跃的心就不允许她还优待在屋子里。
又是一个深秋的季节,天很高,风有点凉。
她买了鱼丸,独自坐在附近的小公园里品尝。目光掠过周围景色,回忆也掠过她的脑海。
彤色的残阳从树冠上映下来,映上她的眼帘。她抬头望去,一如那时候凝望着那棵圣诞树,满眼亮晶晶的。
就在那天,也是这样寒凉的日子,她第一次遇见了乔子寒。
他戴着鬼面带她跳舞,带她从希诚的死亡阴影中跳出来,而当时的乐曲仿佛还在耳边。
听说他的山间别墅卖掉了,为了付给出版社巨额的违约金。
而她的小公寓当然也退掉了,因为,方琳为她找到了更舒服的大房子。
共同的爱巢不复存在,如果他真的回来,他们到哪里寻找对方?
“唉呀——”
忽然,一个小孩的叫声唤醒了她。
“我的气球飞走了!”小孩带着哭腔说。
“等一下妈妈买完东西后,我们再回街角请那个大哥哥再送你一个,好不好?乖,不哭。”他的妈妈安慰道。
“等一下,大哥哥的气球就要被分光了……”
气球?分光?
熟悉的感觉窜上心口,那摇晃着钻入云霄的调皮气球,使楚伊菊骤然站起来。
“小弟弟,你刚刚说的那个发气球的大哥哥在哪里?”她追问着小孩。
“呶——”他胖胖的小指头挥向不远处,“就在那里,那个哥哥好好哦,还给了我这个……他说是蜘蛛人!”
小小的塑胶玩具被兴奋地举起,楚伊菊几乎在那一瞬间,冲出了小公园。
真的是他吗?两年了,喜欢逗弄小孩的性情依旧没变……如此不务正业,没出息的乔子寒!
就在马路边,她看到了。
旧的球鞋,磨得发白的吊带牛仔裤,还有那高大俊朗的身姿。不过,她只看到他的背影,看到粉白、果绿、淡蓝的气球。在透明的颜色散尽之后,孩子们雀跃的呼声中,他转身离开。
楚伊菊想追上去,但红灯不期地亮了,车水马龙把她和他阻隔……等到大街恢复空旷,他,也完全不见了。
那真的是他吗?或者,只是一个恰巧穿着吊带牛仔裤、分发气球的陌生人?
或者,只是她因为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第八章如果楚伊菊以为记者们至今尚无动静,那么,她确实低估了新闻界。
当天返家时,那公寓前熙熙攘攘的场面,险些让她误认为自己闯入了某电影节的颁奖典礼。
“楚小姐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的人立刻蜂拥上前,把她团团围住,所有的闪光灯不约而同地对她亮个不停,
她想起某首童谣: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记者们的话,她倒是没有听清。
不过,不用听也知道他们会问她什么。
“请问您在写《天堂鸟》的时候,是否真的‘参考’了乔子寒先生的著作?”这是委婉的说法。
“你对‘抄袭’一词有什么看法?”这是开门见山的提问。
无论哪种,言语的炮弹她都躲不开。
此刻,终于想到方琳学姐的好处了,若她在身边,定能助人化险为夷,因为,她有一张能舌战群儒的嘴。
可惜她楚伊菊木讷得很,只能站在原地,被闪光灯狂吻不止,被嗡嗡声震耳欲聋。
她知道自己的傻相明天会被刊登在报纸的头条。上帝,谁来救救她?至少,接受观摩之前,也该让她有机会打扮一下,保持女作家空谷山兰的形象,而不是你现在这样,罩衫、拖鞋、黑眼圈、发如乱麻。
她说不出一句话,因为,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别人断章取义,引伸出连她都感到惊奇的“弦外之音”。
新闻界向来只会听到他们想听的,所以,她大可不必浪费唇舌解释。
然而,生活总是这样,在你绝望的时候,总会施舍给你一扇亮窗——上帝真的来救她了!
“那不是乔子寒吗?”忽然一个声音说。
“在哪?”所有的人立刻把头转过去,因为,那个声音是从背后发出的。
楚伊菊也把头转了过去,身子一阵颤抖。
经过了漫长的两年,她终于又听到他的名字了,这名字那么近,就在眼前。
她瞪着眼睛,努力地张望,想看到心中埋藏的身影。
然而,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如同所有的记者一样,他们只看到彼此间黑压一片的身体,没有人真正弄清,乔子寒到底在哪儿。
“唔……”焦急中,有人从背后捂住了楚伊菊的嘴巴。
如果是平时,她会以为自己遭遇了劫匪,可是现在,她听到熟悉的嗓音在耳边扬起,一颗心在战栗中压住。
“菊,是我。”那人说。
真的是他……他终于、终于回来了。
那一声亲密的呼唤,搭在她唇上温暖的大掌,迎风而来的青草般怡人的气息,还有,他贴着她背脊的宽阔胸膛——除了他乔子寒,还有谁呢?
楚伊菊的泪瞬间滑下,滴入他的掌心,像抹上绿叶的露水,两人相亲的肌肤顿时平添一层润湿。
乔子寒似乎也微颤了一下。
“快跟我走。”但很快的,他就恢复了镇定,带着她在众记者寻找“乔子寒”的混乱中,突出重围,拐进小巷。
一踏入这安全地带,楚伊菊就本能地从他怀中挣脱,靠着巷内的墙,定定地看他。
他瘦了一点,也黑了一点,昔日飘逸的发被削得短短的。
不过,那双眼睛,在黝黑中更显明亮,笑容少了戏谑、多了一份温和的感党。
阳光透进小巷,在墙上画着一个又一个金色的小圆圈,在他俩周围不断跳跃。她的心,也随之忐忑不安。
她在这边,他在那边,一左一右的墙,分别靠着。面对面,很近的距离,却良久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寓你是不能回去了。”还是他先开的口。
“嗯。”她低下头。
“计程车在巷口,可以载你到饭店住几天,等记者们发现了别的趣闻、不想理你的时候,再回来。”
“嗯。”她的鞋跟踢着身后的墙。
“放心,这个城市的怪事很多,他们会很快忘记你的。”
“嗯。”她像是爱理不理。
乔子寒叹了口气,忽然向她靠近,大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菊,我说了这么多,你除了‘嗯’,就没有别的想对我说吗?”
呵,她要对他说的太多了,比如这两年他到底去了哪儿?比如他有没有想念过她?比如,这次回来,他还会再离开她吗……
可这些话,就算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回答。
既然当年他那样绝情地离开自己,现在,她也要以牙还牙,故作冷漠,除了最最简单的字,再也不跟他说别的!
“好吧……”乔子寒柔声道:“既然你想不出来说什么,那就不要说了。”
这家伙总是这样民主吗?可不可以霸道独裁一点,逼出她此刻的心里话?她知道,心里话一旦出口,情况会完全不同。她好想让他明白,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她有多么想念他……
但乔子寒没有逼她,他只是牵着她的手,走过又细又长的巷子。
像是瑟缩,或是因为汗水,她的手不断地往下滑、往下滑,但他却执意地握着她,甚至只是勾着她一根食指,也不愿松开。
这让楚伊菊,有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欣悦。跟她思念他的痛苦比起来,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
“你为什么回来?”欣悦给了她勇气,总算忍不住,漫不经心地开口。
他一怔,像是没料到她会对他减刑。“回来做我应该做的事。”
“包括愚弄新闻界?”她微笑地问。刚才,那声转移记者们视线的大喊,定是他的诡计吧?
“我只不过收买了一个街头少年,让他大喊了声‘那不是乔子寒吗?’怎么算愚弄新闻界?”他也笑了,“何况本人真的有现身呀,只不过他们没看见罢了。”
“对,我知道你从不说谎!”
就像跟她分手的时候,也那么直截了当,可见,他真是一个诚实的人。
楚伊菊笑了又笑,直到他把她送入饭店,对她说“晚安”,笑意才消失。
门关上,她先前一直压抑在笑容下的泪水,才决堤而出。蓄含了两年的伤心雨,就这样淅淅沥沥,空降滴落至天明。
这家伙,为什么总是惹她哭呢?希诚去世的那年,因为有他在身边,她哭了;现在,因为他的出现,她又哭了。泪水在他面前,总是藏不住。
哭,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开心?呵,她不知道。
“伊菊,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
打了电话给方琳,那女人立刻大包小包提在手里飞奔而来,刚进门就大嚷。
“不回家,直接躲进饭店。呵呵,在学姐我的调教下,你愈来愈聪明了!其实那天我就想提醒你小心记者,可是你为了吃鱼丸溜得特快,害我没机会开口!”
嘿嘿,才不呢,她一向是个笨人,全靠有了某人,她才平安脱险的。
“现在我家怎么样了?还有记者包围吗?”
“没有那么多了。不过还是有狗仔躲在附近等你出现!所以,暂时不要回去。换洗的衣服我都给你带来了,还有保养品、洗发精呀,你最近看的那本书……”纸袋中的东西不断被掏出,都是楚伊菊再熟悉不过的贴身之物,“对了,于秘书随后就到,今天十号了,你该开新稿了!”
正嚼着一粒话梅的楚伊菊差点被果核卡着喉咙,“开新稿?”
“不要以为出了一点事故,你就可以偷懒!”方琳叉着腰来提醒,“哼哼,无论世界有多混乱,太阳都照常升起懂吗?”
她的学姐还真是敬业呀!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催稿?
“可是……出版社还敢要我的稿子吗?”如果她真的被指控抄袭!
“为什么不要?”方琳歪头地笑,“你现在是最有争议性的作家,换句话说,就是目前最热门的作家。有那么多间报社在免费为你打广告,出版社抢你的槁子都来不及呢!”
咦?楚伊菊惊奇地瞪大眼睛。这论调,跟那天方琳的沮丧简直是天壤之别,难道这花样百出的女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