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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是好奇心,不是将计就计?”
长河食指曲起轻叩着桌面,良久才道:“不是。”
“我救云曼的两个理由,表面看来很有道理,实际上都经不起推敲。第一,我们到现在不过才见过寥寥数面,而且情形都不算愉快,他为何会舍命救一个陌生人,一个敌人。第二,风邪为了我迁怒云曼,但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风邪到底何时与我产生了这般深的仇怨?综合以上,只会有两个可能,第一,所有的一切都是圈套,风邪从头到尾都在创造将云曼留到我身边的条件,第二,所有的事确实是巧合,那起码我得知道云曼救我的理由和风邪仇视我的理由,以及这些理由到底有多合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必须先将云曼救下来,并且,”她话锋一转道,“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冒这让他丢了性命的风险。”她素来恩怨分明,无论如何,在事情搞清楚之前,云曼都算于她有恩情。
“很好。”
若是先前的长河,一心便会认为这一切都是风邪设计的圈套,然后自以为是地将计就计。殊不知这才是推理中的大忌,就是一早认定事情的发展与动向,然后便会潜意识遵循所有有利于自己的证据,从而走入误区或者落入别人存心引导的陷阱。
“不过,我要补充一点,”大漠抬指按在桌面的案卷上,“我收集的情报显示,这几年凤起暗里的私矿猖獗,其中从各种渠道流入天朝的,大概能占到七八成。”
私矿素来暴利,长河明了:“风邪压根不缺钱。所以说,你也倾向于拿三年贡税减免来交易我只是个幌子,目的不过是要创造条件将云曼留在我身边。”
大漠情报网的能力向来强大,若是事情真如她们所猜测,她实在很好奇,云曼此人豁出命来演给她看的这两场戏,留在她身边到底有怎样惊人的目的。
“没错。不过我想你记住,不管可能性有多大,在真相明朗之前,那永远是猜测。”
“我明白。”
“保持高度的警觉,但别轻易下结论。”打小一起长大,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聪慧机敏的小师妹有多争强好胜,只不过,她们此次面对的敌人实非常人,“你,或者我,论心计智谋都不见得能胜过风邪半分,这样旗鼓相当的斗争,只能是最勤谨的那个人笑到最后。”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好了,云曼那边我会跟风邪去谈,你且将凤起的事务暂时搁置,下个月就是骆老王妃的生辰,该是时候上路去蕲州了。贺礼我都已准备好,稍后让凌思广与你一起上路,我已经将注意事项都交代过他了。”
她一惊:“没这必要吧?只是拜寿而已,不需要死光光跟着的。”
“朝廷的事不同于江湖,你又甚少参与这方面的活动,还是有个人在身边提点为好。”
“那……云曼!”她忽然抓到救命稻草,立马欣喜万分道,“他常年在各处宫中出没,必定最熟悉这方面了,反正他会一直留在我身边,肯定万无一失。”
大漠状似沉吟,长河连忙再接再厉续说服她:“而且我还有其他任务要派给死光光,我上次跟巫族……”她停顿少时,“跟巫族新王之间有些不愉快,死光光与阿伊她们一向熟稔,由他去缓和下气氛再合适不过。”
大漠立马头疼:“你跟巫族闹僵了?”
“也不是……”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停滞好一会儿才转回原先的话题:“那就这样定了,我们分头行动。”
长河推门出来,随口对守门的那人交代道:“你稍后还回巫族,有情况及时通知。”
凌思广顿时热泪盈眶:“长河大人……”他就知道外界对长河大人的传闻都是误会啊,瞧,她是多么地体贴部下赤胆柔情温柔似水善解人意……
“还有,你去了之后查一下,颜桑之前是生了什么大病,现下……身体如何。”
“是!”
长河有些莫名地望了他一眼,往前走出几步,脚步却越来越迟缓,最后停在拱门的地方。
她停在原处一会儿,又突兀改口道:“不用管颜桑了,你只留心巫族的动向就好。”
路遇贵人
夕阳西下,一辆普通的黑色马车在驿道上颠簸前行,因为天气干燥的缘故,马蹄所经之处扬起的尘土都比往日大了不少。
驿道上视野之内都没有其他车马,车夫亦有些无精打采,目光微钝地迟缓挥着马鞭。
车后方的帘布掀开,露出一张娇俏的面容,衣着鲜艳的少女开口问道:“还有多久到临平镇?”
“翻过前面的山头再赶半个时辰左右的路吧。”
长河看了下天色,转念问道:“这附近可有其他城镇?”
车夫想了想:“我记得前方山脚下有处村庄。”
“我们今晚先去村庄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
她交代完放下帘子,车厢内光线昏暗,对面的座椅上铺着一层薄毯,有人闭目斜躺着。
低垂的青丝半覆着狭长凤眸,艳丽面容苍白如缟,他双颊处却泛着两抹怪异的嫣红。长河伸手去摸他额头,似乎又比先前烫了一些。
那天在国师府,她亲自检查过他身上的蛊毒已经全部解清,风邪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休养一两天就没大碍了。结果呢?上路半月有余,他基本上就没清醒过,每天不是梦周公就是神游太虚,今天更绝,过了晌午竟然给她发起烧来了。要知道这段时间为了照应他,她已是忍着酷热将马车车窗的每条缝隙都堵得严严实实了。
就这样他还能中招……
长河抑郁地叹气,抬手将他身上的薄被子朝里掖了掖。原本计划今日顶晚再赶会儿路,入夜之前就能到达蕲州北面的临平镇。现在也只能改变计划,看看村庄里有没有大夫给他抓点药,或者弄点冰水敷一敷。
等马车到达村庄,长河随手抓了个路边的村民问了下,知道村东头有处姓张的大夫的医庐,她便让车夫先将马车驶到村子入口不远的客栈,打算先将云曼安置到客房然后再差小二去请那张大夫过来。
长河扶着云曼从马车下来,他整个人昏昏沉沉脚步虚浮,身体的重量基本都压在她身上,到了这种时候才能切身感受到,虽然这家伙平素看起来娘们儿到不行,但的确是个男人没错。
她咬牙,气沉丹田,架着他龟速朝客栈大门走,虽然总共没几步路,但猝不及防地,前方毗邻的拐角突然冲出来一匹暗红色的高头骏马,直直朝这边狂奔而来。
这马的速度可比人快得多,长河一惊之下脑子都没来得及转,完全是靠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将云曼拽着朝右边倒过去。
千钧一发那骏马险险与他们擦过,长河整个人亦随着先前的动作摔到地上,痛得她不由闷哼一声。
马的主人显然也是始料未及,先前仓促之下疾拉缰绳,那马吃痛,仍是往前冲了好远才停下。
长河刚想去看下摔在一旁的云曼怎样了,便听到头顶一道尖锐的女声在破口大骂:“你瞎了不成?走路不长眼睛的?”
她于是抬眼,那马上的少女被她这蓦然阴森的视线看得一凛,跟着继续嘴硬道:“看什么看?再看本郡主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郡主?她已到指尖的蚀骨散及时停住。
在打探清楚对方来头之前还是先别轻举妄动,否则再捅出什么篓子来大漠非得活剥了她一层皮。
长河深吸口气,把到了喉咙口的怨气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刚想去搀扶云曼,从旁边忽然伸出来另一双手,与她一左一右握住云曼手臂。
是她先前注意力都放在那马上的少女身上了吗,竟然没察觉有人到来。
“多谢你。”
那出手相助的男子语含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倒是没有大碍,只是云曼先前便在发烧,这下真是摔得意识全无了。
长河正想开口请他帮忙将云曼扶进客栈,便见那陌生男子伸手搭上云曼脉搏,须臾道:“你这位朋友大病初愈未经调理,导致气血亏损运行不畅,再加上连日劳累又感染风寒,邪气在体内滞淤不散,才会昏睡不醒。”
长河欣喜道:“你是大夫?”
“姑娘不必担心,稍后你依照我的药方去抓药,你朋友服用过后少时就能醒来。不过若要去除病根,还需再多服三日共九剂,且多加休息才行。”
“太好了。”只要烧退了,等明天他们到了骆王府,随他爱躺多久才行。
“那我们先将他——”男子话未说完,一旁那暗红骏马之上的少女忽然开口,他二人原来是相识的,她开口的声相当不快:“岑哥哥,你理这些刁民做什么?他们都吓坏小云啦!”
小云?长河闻言立刻自动在脑中筛选,有哪个王府的小郡主闺名带个云字的。
男子抬眼看过去,先前温和的声陡然冷下来:“小郡主,这处是给人住的村落,不是你镇南王府的猎兽场,你横行无忌也得有个限度!”
那少女闻言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出言训斥。
眼前熟悉的俊容上,两道英挺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朗朗星目凛然微凝,她甚少见到他这样板起脸来训人的模样,心下不禁又气又怕又难受,眼泪不知不觉就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只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长河见状刚想打个圆场,才发出一个音,那小郡主终于忍不住,哽咽叫道:“我最讨厌岑哥哥了!讨厌你讨厌你!”
长河瞪着她转身纵马疾驰而去的背影,脱口道:“要不要追上去看看?”这小郡主现下这么激动,可别出什么事了。
“不必担心,她大哥人就在村庄外。”
“陆小王爷也来了?”
男子闻言也惊讶:“你认识镇南王府的人?”
“我与老王爷曾有过几面之缘。在下六扇门,长河叶明澈。”
“原来是六扇门的长河大人,幸会。”
长河原本以为他敢出言训斥小郡主,必定也是地位显赫,那男子却接着浅笑道,“在下穆岑,是镇南王府的大夫。”
镇南王府
他二人将云曼在客栈二楼客房安顿好,穆岑提议道:“这村庄很小,也不知药堂中是否有齐全药材,我倒是随身常备着祛风寒的药物,长河大人若是不嫌麻烦,可随我去村外营地取些过来。”
“也好。” 她也应当过去拜候一下陆小王爷的。
村庄东头的空地处驻扎着一列车队,两三辆马车闲置在一处,旁边有十来个护卫打扮的人围坐成一圈在谈笑,再远一些的空地上马匹在悠闲地吃草。
长河瞧见人群当中有一人相当醒目,他眉目俊俏出挑,讲话的神态端的是兴高采烈神采飞扬,让人觉得不用听清楚他所讲的内容,光是看他这飞扬耀目的风采,就会轻易被吸引过去。
也难怪常年稳坐京师最热门话题的第一位了——镇南王府小王爷,面若冠玉貌胜潘安,文才武德兼备,谋略英勇过人,且潇洒落拓风流不羁,红颜知己遍天下。
长河走到聊天的人群前方,有人在滔滔不绝的陆小王爷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才察觉动静望过来。
望见她的瞬间俊眸陡然一亮,陆小王爷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
“阿岑,这位姑娘是?”
陆小王爷语调轻柔俊眸含情,长河却忍不住嘴角微勾:“小王爷,好久不见。”
他神态便有些困惑,跟着挑眉笑道:“我们以前见过么?不会吧,陆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