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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眯了眯眼,好笑道,“娇娇,你说什么?朕好像没听清楚。”
“难道不是么?”阿娇理直气壮道,“一座未央,一座长乐,尚有,北宫,桂宫,还不够你住么?”
“朕看桑弘羊拼命挣钱,颇为辛苦,便想着方法帮他花钱了。”刘彻不在意道,拉过她的青丝在手中把玩,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你的身子才算是大好了呢?”
阿娇便轻笑,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了,想想不甘心,道,“就算如此,我也不喜欢昭阳,太富丽堂皇了,和我不合。”
“成。”刘彻心情尚算好,并不与她计较,道,“未央宫里空着地宫殿,随你挑。”他意味深长的望着阿娇地娇颜,“纵然娇娇挑的还是椒房,也是可以的。”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陈阿娇最后挑的便是玉堂殿。
刘彻叹了口气,道,“玉堂殿虽好,到底偏僻了些。”
阿娇不在意道,“我还是喜欢清淡偏僻些的地方。”就如长门宫。
从元朔六年住进这座宫殿,已经快有七年了。渐渐的,便有了感情。
到头来,还需道别。
陛下吩咐,玉堂殿上下一应宫人,需得细心伺候陈娘娘,陈娘娘饮食起居所用器具,悉如皇后。
“悉如皇后,”绯霜殿里,闻心嫣然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叹道,“想不到,到最后,这未央宫,还是陈皇后的天下。”
“花无百日红,”多年独居深宫的日子,让李芷无奈有了很好的耐心。她坐在窗前,慢慢道,“君恩在时千般好,君恩不在有谁怜?”
绯霜殿还有一个皇子,宫人尚不敢怠慢,那些无子伴身地宫人妃嫔,在陛下多年如一日对陈皇后的宠爱中,将青春消磨,只怕,渐渐灰心了吧。
“娘娘难道以为,”闻心讶然道,“陛下有朝一日,会淡了陈皇后?”
“闻心不要忘了,”李芷嫣然笑道,“陈皇后,年纪已经不小了。”
所谓悉如皇后,就是说,她,到底,还不是皇后。
“可是,”闻心吃吃道,“卫娘娘去后,陛下对陈皇后宠爱从未见衰,还有见长之相啊。”
“为人要着眼大处,”李芷低首,不在意道,“何况,就算如此,卫子夫故去,未央宫内多年的平衡被打破。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渐渐就有一番新气象了。”
在这些上最繁华也最荒凉的所在,若没有那个上位者的保护,走的每一步,就要自己为自己谋画。她不是不知道,每上一步,都是在刀口弄险。但将青春寂寞的燃烧在无人可见处,可能是一种缓缓地死亡。若是,只有她一人,这一生也就渐渐这么过了。可是,她又如何能不为子女挣出一份天地。
“母妃,”六七岁男孩柔软的声音在殿外唤道。
李芷神情转柔,道,“旦儿.么,进来。”
刘旦走到李芷身边。欢喜道。“母妃,今天父皇唤我和三皇兄到宣室殿,问了我们了功课。父皇说了,要我们去博望轩呢。”
李芷微笑点头,道,“那么,父皇是看重你一点。还是看重你闳皇兄一点。”
刘旦偏头想了想,道,“差不多吧。父皇听三皇兄说的时候。赞了个好字。我答的不好,父皇没有赞。可是父皇一直在微笑。”
“其实,”刘旦沮丧道,“就算我们都不错,父皇最看重的,也只是大皇兄罢了。听说,今日,朝臣们又联袂上奏,请父皇早立太子,以安天下。”
卫皇后己逝。这一次,朝臣们心思一定,是一意要陛下立皇长子刘陌为太子了。李芷淡淡地想,叹了一声。
元鼎元年七月,长信候柳裔率军返回长安。当朝递交滇国国王地降书。
这是一个国家领土的归附,功在巨伟。朝堂之上,刘彻淡淡问道。“长信侯欲要如何赏赐。”
柳裔一笑,跪下,拱手道,“臣这次交战中,曾负重伤,虽不辱圣命。但自忖不能胜任军职,请辞回府修养。”
一时间,朝野大哗,刘彻微微皱眉,笑道,“长信侯哪里话,如今汉军将领老的老,退的退,长信候若再辞了,让朕到哪里找人来统率我大汉雄军。若真的不幸受伤了,修养一阵子就是了。”
柳裔回府后,圣意下来,赏赐颇丰。
南宫长公主迎了出来,夫妻数月未见,一刹那,泪水便漫出刘昙眼中。
“傻瓜,”柳裔拥了刘昙入怀,叹道。
“你到底哪里受伤了?”刘昙却不欲与他互诉别离之情,只急急问道。
“没什么。”柳裔不禁笑道,“只是臂上一道刀伤而已,浅的很,不值一提。”
“那……”刘昙一怔,便懂了。
“这些日子,我虽在军中,桑司农却将京中事传与我知。”柳裔忧道,“卫子夫既死,阿娇便在风口浪尖,我与弘羊与她有金兰之义,此时,更要避嫌。”
“委屈你了。”刘昙默然良久,终于道。
“那倒没有,我只爱打仗。对这些勾心斗角,反而不想参合进去。”柳裔并不在意,道,“我带了一个人回来见你。”
刘昙心中一冷,想起种种权贵之家常见之事,灰心道,“夫君带了哪个妹妹回来么?”
柳裔愕然半响,方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拍了拍掌,便有一个老妇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进来,道,“侯爷。”
柳裔抱过孩子,吩咐道,“下去吧。”对南宫道,“这是我在战中一个村庄遇到地,一家已经没有人了,只余这个男孩儿,便将他抱回来,养着也算功德一件。”
刘昙又喜又愕又愧,此时看柳裔怀中的男孩,尚不到解事年龄,眉清日秀,一双眼睛黑灿灿的。先自喜欢了,抱过来在怀中,看了柳裔一眼,低声说道,“我虽是帝姐,但这些年并无为你生儿育女,你若是要纳妾,彻儿也说不了什么地。”
柳裔轻轻叹了一声,道,“我们有他,就够了。纵然有后,闹的家室不宁,又有什么意思呢?”
刘昙口上虽不言,心里便隐隐地欢喜,卧在他怀中,道,“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
世上男儿,对子嗣一事,不都是看重异常。便如她的弟弟,当年也因了这样的原因,渐渐与阿娇生分。
柳裔却不能答,有些事情,纵与刘昙知心如斯,也是不能说的。说了,便是惊天。
然而刘昙并不在意,只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呢?”
柳裔想了想,道,“就叫一个宁字吧。”
刘昙沉吟了一会,道,“盛世安宁,好名字。”
能够守护这个国家安宁,家人安宁,朋友安宁,世事,再无所求。
长信候柳裔喜获麟儿,虽然不是亲生之子。但以如今帝都长安陈家声势之盛大,以及长信侯军功之巨,威望之隆,竟也迎得门前车水马龙,频频道贺。这样的事情,陈阿娇虽在未央深宫,也渐渐听说了。
“长信侯膝下有子,虽不是亲生的,倒也能告慰了。”莫忧便道。
阿娇浅浅微笑,心中也为师兄开心,吩咐道,“准备一份厚礼,到时我亲自送上门去。”
“这,”莫愁为难道,“备礼倒不难,但娘娘如今是正经的在未央宫,还能如昔日长门一般,随便出宫么?”
“如何不能,”阿娇微微一笑,她倒是有七成把握,刘彻不会摇头说不的。只是心下还是有些郁郁,自己的行动自由,要控于人手,想来想去总不甘心。
到了八月,随便挑了一个日子,陈阿娇带了皇长子与悦宁公主,赴长信侯柳裔府。侯府中人自然不敢怠慢,将她迎入内堂。轻过中堂墙下之时,听得堂中人声喧哗,候府管家苦笑抱怨道,“这些日子,杂七杂八的人来的多,侯爷与公主见不过来,都侯在中堂了。”
后堂便清静的多,陈阿娇踏进来,方发现桑弘羊夫妇亦在。刘昙手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转过来,看见阿娇,微笑道,“阿娇妹子,你也来了啊。”
刘初极爱姑姑怀中的那个男孩,逗弄了一下,兴致勃勃问道,“宁弟弟会说话了么?”
“尚在学呢。”刘昙极有耐心。答道。
陈阿娇望着柳裔。微微一笑,道,“师兄如今娇妻在侧,麟儿在手,功名在身,悠闲在心,当真是神仙般的日子也不及。”
柳裔大笑。道,“也没办法,局势如此。还能不知趣么?”
好在陈家声势虽富贵显赫到了极处,与政事到是无涉。唯一在朝堂的陈熙。也不过是微未小官,不影响大局。大司农桑弘羊虽位高权重,掌地却是经济,又无人可替,反而无碍。
“阿娇,陵儿.,”桑弘羊地双眸闪闪,道,“柳兄既然已经提前将蜀身毒道打通。那我们筹划多时的对外贸易,也就可以开展了。”
想起与古中国同称为四大文明古目的古印度,桑弘羊本质里的商人血统就蠢蠢欲动,自古以来,对外贸易能带来的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利润,在大汉本土经济因种种原因受限,选择这样的道路。也是极有效地转嫁方法。
自从无朔六年,陈阿娇重归长门,大多的隐秘都摆在了台面上,他们也就不再顾忌,将制茶,首饰,等许多融入后现代生活体验,又能为古人所惊艳的技艺投入市场,以半官方地方式经营,多年下来,也获得颇丰的收入。
“但是你能不能和你家那口子说一下,我赚地钱再多也架不住他那么挥霍啊。”桑弘羊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朝陈阿娇道。
刘陌愕然的看着他,嘴角抽搐,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个桑权叔在娘亲面前百无禁忌,但是这样明摆着抱怨君王,倒真是少见。
阿娇的眼角也忍不住跳动,很想吼一句,“他才不是我那口子,”但看看身边的子女下人,终究不敢,冷笑道,“你不是臣么,怎么学不会劝谏?”
彼此对望无言。
桑弘羊认命的叹了口气,接受了没有人想找死这样的事实。道,“我已经找了愿意远行往印度的商队……”
“等一等,”刘陌狐疑问道,“印度是什么?”
“呢,”桑弘羊与陈阿娇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身毒的别称。”
“是吗?”刘陌将信将疑道,“我怎么没有听过?”
阿娇微笑着将话题带了过去,“第一次运,便先运些茶叶,丝绸,瓷器吧。这些东西轻便,在身毒人眼中也稀罕。若能带回来些象牙,香料,也是很好的。”
桑弘羊点点头,道,“请柳兄派一队精兵护送,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不用,”陈阿娇摇摇头,问道,“郭解和奉嘉现在到哪里了?”
“大概在西南吧。前些日子传了消息来。”桑弘羊答道,略有醒悟, “你说,要这些游侠护送?”他搓了搓颔,道,“若是能双管齐下,更好。”
他回头,看见刘陌有些深邃地眼神,一怔,好笑道,“陌殿下不会也想走这一趟吧。”他的脸色渐渐变的郑重,“你是皇子,不久后就要接下储位。寻常人想做的事,你却有你的责任,是绝对不可以的。”
陈阿娇不免有些意外,看着自己的儿子,按住他地肩头,柔声问道,“你真的想去吗?”
刘陌的眼睛有些黯然,轻声道,“娘亲,陌儿不会让你为难的。”
阿娇心下不以为然,这等惊世骇俗的事,在她心中倒也平常。这些日子萦统在她心中,压的沉甸甸的,反而是立储一事。虽然大势所趋,她亦无可奈何。但是,能在儿子登上储位之前,多拖一会是一会,也是很好的了。
只是,要如何敲通刘彻那一关呢?
在长信侯府用过午膳,拖了对小柳宁依依不舍的刘初上车,回到未央宫。
阿娇心不在焉的逗女儿,“怎么,你很喜欢孩子么?”
“倒也不是。”早早瑟了一下,显然在摆脱什么不快的记忆,“我一直想要个弟弟的。”
可是,上林苑里的一幕,让她再也不敢开口。
阿娇亦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心中一恤。
回到玉堂殿,小睡了起来,绿衣端了药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