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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驯马,慕世琮心情更为放松:“我驯了几匹好马,‘追风’给了孔瑄,等战事结束了回潭州,你再选一匹。”
“多谢侯爷,不过这青云是我自幼养大骑惯了的,舍不得换。”
两人正说话间,队伍后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乱,慕世琮有些不悦:“深夜行军的规矩忘了吗?”
几个人拉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来:“侯爷,是崔放这小子,悄悄跟了来。”
崔放噘着嘴走近,看到慕世琮阴沉面色,不敢出声,慕世琮冷冷地看着他:“你越大越出息了,竟敢偷偷跟了来?!”
崔放隐有惧意,强撑着道:“侯爷,我也不小了,你老是不让我上战场,我想杀西狄人都想疯了。求求侯爷,就让我上吧。”
慕世琮断然道:“不行,这是军令,趁着战事没开始,你即刻回大营。”
“来都来了,侯爷可别赶我回去,我一个人,行夜路会怕的。”崔放做了个鬼脸,旁边的士兵轻笑出声。
蓝徽容有些好笑:“崔校尉上战场不怕,走夜路倒怕起来了?”
崔放向她吐了吐舌头,却眼巴巴地望着慕世琮。
慕世琮目光在崔放身上流转,微风清凉,拂过面颊,他忽然想起那年在死尸堆里将只有十岁的崔放抱起的感觉,他的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战袍,眼中全是惊恐之色,那时的自己还是那骄傲张扬却又心地慈软的小侯爷,五年过去,血与泪将自己的心变得日益冷酷,只有看到崔放,才能隐隐看到当年那个纵情而善良的自己。
静默良久,慕世琮平静道:“方校尉。”
“是,侯爷。”
“你送阿放回大营。”
蓝徽容一愣,却也听出了慕世琮坚定之意,不容违抗,她上前拉了拉崔放,崔放满面委屈之色,可看到慕世琮面如寒铁,只得转身牵马,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蓝徽容牵着青云走出几步,转过身来,轻声道:“侯爷,多保重!”
夜色中,慕世琮的盔甲隐隐反射着银光,他头盔下的面容如雕像一般沉着稳重,双眸中灼灼光芒穿透黑暗,射向月牙河之北。
河岸一片寂静,全营士兵连呼吸声都压得极低,或坐或站,等待着即将开始的血战,天地间平和静谧,河风中还流动着淡淡的草香,怎都无法想象,再过一会这月牙河两岸将变成杀伐的战场。
微不可闻的号角战鼓声传来,西首方向火光爆上半空,慕世琮知卧龙滩诱攻战已开始,认蹬上马,挥手道:“渡河!”一夹马肚,当先冲过柳叶滩去。
马蹄声如山洪,又如惊雷,溅起河中片片银白水花,河床都似在隐隐颤抖,不多时,虎翼营便已全体渡过柳叶滩,到达月牙河北岸。
北岸是一片密林,慕世琮当先冲上河滩,孔瑄率众从林中迎上:“侯爷,有一队巡防兵,已经干掉了,下一队估计还得过些时候,我们抓紧时间,可以直冲敌军大本营,不给他们防范的机会。”
慕世琮回头见已全体上岸,将手一挥:“全速前进!”催马急行,身后,虎翼营紧紧追随,如一条巨龙,呼卷夜风,怒吐狂涛,袭向西狄军大营。
月牙河以北也多为险竣山峰,偶有开阔地多为滩涂,慕世琮率虎翼营沿河岸疾驰至距西狄军大营以东约数里处,这处有一小小石峰耸立于河边,需从其右方一处山谷绕道而过,由于崔放早已于河对岸高山上眺望对岸地形,图上绘得极为清楚,慕世琮毫不犹豫,轻拨马头奔进右方山谷。
山谷内石砾遍地,马儿行进速度放慢,崎岖处需下马而行,孔瑄这时发觉方清未在慕世琮身边,略觉惊讶,边行边问:“侯爷,方校尉呢?”
“崔放那小子,偷偷跟了来,我让方清送他回大营了。”
孔瑄想象着崔放郁闷的脸色,摇头笑了笑:“侯爷,阿放也不小了,你老是这样护着他,也该让他上战场历练历练,你在他这个年纪早就统领虎翼营了。”
慕世琮语调中带着几分固执:“不行,他们村子只剩他一个人活着,若不是为了查探地形,我必会将他留在潭州。”
孔瑄未再说话,大队人马在山谷内寂肃而行,夜风渐大,在山谷的峭壁间低啸,树叶‘唦唦’声与马蹄的‘踢跶’声此起彼伏,慕世琮隐有一丝不安,眼见将出山谷,距西狄军大营已是不远,便将那丝不安压了下去。
慕世琮当头步出山谷,纵身上马,见后面众人紧紧相随,心头稍安,轻吁了一口气,擎过马旁银枪,与孔瑄相视一笑:“老规矩,输了的回潭州陪蕤儿三天!”
孔瑄不知想起了什么,‘呛’地抽出长剑,发狠道:“这回,我非得赢你不可!”
蓝徽容带着崔放轻策马儿沿河岸向西而行,崔放磨磨蹭蹭,不时回头望向柳叶滩方向,愤愤道:“都来了还不让我上战场,分明是不把我当男人看嘛。”
蓝徽容笑道:“崔校尉,谁敢不把你当男人看?你可是堂堂的校尉大人。”
崔放脸上满是郁闷之色:“方校尉,不是我说你,这么好的杀敌机会,你就不眼红?送我回去,不用上战场杀敌,你还挺高兴是吧,我看你才不象个男人。”
蓝徽容也不气恼,淡淡一笑:“杀敌固然好,保着咱们崔校尉的命更好,何况这是军令,军令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崔放嘴里嘟嘟囔囔,二人一路西行,猛然听得前方远处隐隐传来战鼓号角之声,天际也可看见一线火光,知卧龙滩诱攻战已经打响,崔放心痒难熬,却也无法,只得继续前进。
再行得小半个时辰,距卧龙滩已不过里余路程,前面杀声震天,战况似是极为激烈,蓝徽容笑道:“咱们还是从山谷中走吧,前面打得正凶,为了保护你这条小命,咱们得避一避。”
崔放听言更加气恼,下得马来,飞脚踢起一块大石,石头直落河中,蓝徽容下意识望向河面,猛然停住了脚步。
崔放向山谷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方校尉,怎么了?”
蓝徽容嘴唇微微颤抖:“阿放,你快看看河面,只怕大事不妙!”
崔放听她话音都有些颤栗,急奔向岸边,举起手中火把低头一望,‘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两人对望一眼,俱看到恐惧和惊吓之色。
崔放急得眼泪瞬间迸了出来:“糟了!上了西狄人的当,只怕是上游决了河围了,怎么办?侯爷他们可怎么回来?”
蓝徽容最初的惊慌后,迅速镇定下来,道:“一定是有内奸,将作战计划泄露给了西狄人,针对的就是虎翼营,断侯爷他们的退路,阿放快别慌,咱们得想办法救他们。”
“怎么救?水位涨得这么快,水流又这么急,我们也过不去啊!”崔放急得原地转圈。
蓝徽容纵身上马:“阿放,我到前军大营去找些东西,你在这处等我,千万别走开了!”说着打马狂奔向前方卧龙滩前军大营。
天上的星辰突然暗了一下,漫山遍野的火光接连而起,一暗一明,仿若地狱之花冲破黑暗,咆哮着在人间吸吮着光明和鲜血,步出山谷不远的虎翼营将士齐齐一惊,望向前方的大队西狄军。
慕世琮心头一紧,面上神色不变,傲然抬头,挑起一抹冷笑,目光利如刀锋,望向数十步开外的一名西狄军将领。
那西狄军将领年约三十五六,体格雄壮,一脸虬髯,相貌粗豪,笑声却极清雅:“慕小侯爷,在下秋蒙,在这恭候多时了!”
孔瑄勒住身下骏马,轻声道:“有内奸,形势不妙,得赶紧撤。”
慕世琮低声应道:“你带着后面的弟兄先走,我掩后。”
“不,侯爷,你先走,我掩后。”
两人对望一眼,慕世琮忽笑道:“还讲这些废话,要上一起上!”
孔瑄大笑扬头:“正是!”催动身下骏马,瞬间就冲至敌军阵前,身形如大鹏展翅般从马上掠起,双足急踏马头,手中长剑寒光乍闪,西狄军不及反应,便已被刃数人,鲜血尚在空中飞溅之时,他已转身追上‘追风’,策骑回到虎翼营前。
虎翼营将士一阵欢呼,先前因中伏而有的一丁点恐慌消失不见,西狄军却一片哗然,秋蒙眉头轻皱,右手高举:“弓箭手准备!”
“慢着!”一个声音从他身后黑暗处响起。
秋蒙回过头去:“那公子,请问有何指示?”
那公子的声音冷静得如同一块坚冰:“仇大人要拿慕世琮这小子的命去换一个人,记住:得捉活的。”
秋蒙眉头轻皱,但也知这那公子的话违逆不得,遂高喝道:“活捉慕世琮!”打马率先冲向虎翼营,西狄军见主将冲出,震天的呐喊声响起,向虎翼营攻过来。
虎翼营众将士却不慌乱,在慕世琮的带领下纷纷打马迎了上去,两军厮杀在了一起。虎翼营均是久经训练的精兵,为慕王军中的精锐之师,人数虽远少于西狄伏兵,却靠着勇猛善战与敌军一时战成平分秋色。
慕世琮枪舞游龙,寒光凛冽,奔走如风,与孔瑄在敌军阵中冲前突后,挡者披靡,两人身形交错间,孔瑄大声道:“侯爷,不能恋战!”
慕世琮也知作战计划泄露,只怕卧龙滩那边也有变数,他知今晚可能是从军以来最为严竣的一仗,眼见围过来的西狄军越来越多,遂高呼道:“结队,撤往柳叶滩!”他身边士兵听到命令,齐齐高喊,将命令传了开去。
虎翼营士兵训练有素,听到主帅传令,迅速结队纠合在了一起,以数人为一组,互相呼应,慢慢向山谷退去。西狄军紧追不放,双方如同一盆被狠狠顿起的清水,波起波落,你来我往,一时西狄军攻进数十步,一时虎翼营又攻回数十步。山谷入口到处是士兵和战马的尸身。
慕世琮见西狄军追得极紧,己方退得很慢,回头找到孔瑄身影,喝道:“孔瑄,一起上!”孔瑄明他用意,大喝道:“好!”身形拔起,踩着数人肩头迈向慕世琮,慕世琮早有准备,银枪扫落前方西狄众兵,大喝一声,左掌击向孔瑄足底,孔瑄借他一击之力,在空中飞出甚远,手中长剑如劈波斩浪,一路划过,西狄军纷纷倒下,慕世琮随后杀上,孔瑄力尽落地,两人并肩而立,身边倒满了西狄士兵。
两人这番联手,杀得西狄军略略有些心惊,围攻的气势便弱了几分,虎翼营乘势退入山谷,慕世琮与孔瑄发声喊,提起真气,转身狂奔入山谷。
黑暗中,那公子微微而笑:“这小子,武功倒真是不错,不过,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渡过月牙河?!”
秋蒙大声下令:“全速追击,将他们歼灭在柳叶滩!”
黑暗中,崔放牙关打战,茫然四顾,前方是震天的喊杀声,显然西狄军已经赶在决围之前抢渡过了卧龙滩,与慕军主力战得正凶,身边,咆哮的河水急流而下,水位一点点上涨,几天前还平静无波、清可见底的河面似有一个个恶魔涌出,要将他拉入其中。
偌大的天地间,虽然杀声、河水声震耳欲聋,崔放却似听不到任何声音,想起被猛然上涨的河水阻拦在对岸的虎翼营和侯爷,忽然间嚎啕大哭,正抽噎难抑之时,蓝徽容疾驰过来:“东西找齐了,快,阿放,快回柳叶滩!”
崔放全身无力,怎么也爬不上马,蓝徽容侧身一拎,将他丢上骏马,两人狂抽身下骏马,奔向柳叶滩。
夜风中放马急奔,两人心中忧虑,好不容易赶到柳叶滩,均出了一身大汗,翻落马来,蓝徽容从青云身上取下数捆绳索:“快,阿放,帮手把这些绳索连起来,得连牢实点。”
崔放见蓝徽容语气镇定,还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威严,也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