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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应麟也凑上来,悄悄地评论说:“借兵平乱,只怕后患无穷。”
话未说完,金之俊便连连向他使眼色,又向宫门口呶了呶嘴,他一看,宫门口站一排带刀侍卫,都是辫子兵装束,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不由把想说的咽下去,只说,
“再看,再看看吧。”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留给死里逃生的前明官员的是一个大大的疑团。还是周钟有主意,第二天,便由他又一次发起“劝进”。他说:
“流寇西逃,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太子还京,当务之急是我们应上表劝进,请太子速正大位,然后诏告天下。”
周钟对李自成劝进,眼下又对太子劝进,金之俊明白,周钟的劝进,只是为了头上的乌纱,没有皇帝,哪来百官?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此番这“劝进”,确实是投石问路的好办法。因为太子若被挟持,此时便应该有人出来明白交待,瞒不住也捂不下,只要太子能正式登基,大明便没有亡,他们这班人也就有了主,辫子兵是吴三桂请来帮着讨贼的,那么贼已退了,客兵也就没有必要留下了——至于酬谢,新皇帝登基后,什么都好商量。
想到此,他马上响应,并说服曾应麟附议,三人分头串连,百官终于被发动起来了,第二天辰牌刚过,前明的文武百官又齐聚宫门。
此时东华门外,仪卫盛陈,一如昨天的光景。这班人也不理睬护卫,却要去朝房相聚,先议劝进用单衔还是联衔,后议由谁主笔,但护卫不让进,众臣正吵吵嚷嚷办交涉,就在这时,宫门忽然大开,从里面走出两位官员,都身着满洲官服,一个头戴红顶花翎,穿玄色袍服,另一个却是戴蓝翎,穿蓝色袍服,见众人在宫门口吵闹,红顶子便向前询问:
“各位因何在此争吵?”
众人一听他说的是汉话,不由高兴,周钟赶紧上前,躬身一揖,说:“请问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红顶子官员也双手一拱,说:“别客气,鄙人范文程,字宪斗,足下呢。”
众人一听眼前就是范文程,不由都围上来,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这个名字在明朝也是很响亮的,都知道他是汉人,但早已降清,最受满鞑子老憨王信任,官拜清国的秘书院大学士,算是王猛一流人物,但眼前这个“王猛”却斯斯文文,和霭可亲,不失书生本色。
周钟于是也自报家门道:“鄙人周钟,字介生,南直金坛人。”
范文程忙说:“复社名士,久仰久仰。”
周钟一见范文程连自己的履历也清楚,不由高兴,在他的介绍下,范文程又和众人一一相见。前明文武百官见范文程态度和善,不由都和他亲近,金之俊正想向他打听太子的消息,不想范文程先开口问道:
“各位来此,所为何事?”
周钟抢着说:“流寇虽败走,但国中无主,当务之急,莫过于请皇上迅速正位,我们就是因此特来上劝进表的。”
范文程一听,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说:“皇上已于上年八月登基,诸君劝进,从何说起?”
众人一听,更加莫明其妙,只有金之俊已听出了名堂,他上前说:“范大人所说,可是贵国的大汗?”
范文程说:“是啊,不过,我大清早已不称汗而称帝,大行皇帝于去年八月龙驭宾天,乃由各亲王大臣共同拥立当今皇上登基,以和硕睿亲王为辅政王,后改为摄政王,改年号为顺治,以今年为顺治元年;上先皇帝尊谥曰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仁圣睿孝文皇帝,庙号为太宗,不过,这都是去年的事了。眼下是摄政王奉旨统率八旗入关,主持一切政务,昨天入城理事,正所谓大局初定,经纬万端,各位何必着急呢?等开过御前会议,安定好民心,才能议及用人行政等大事,不过,你们也不要急,但凡前明臣子,只要不是劣迹斑斑的,大抵都可录用,并官复原职。”
第186节:2 奇遇(1)
范文程侃侃而谈,有根要据。众人这下总算全明白了,不由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一齐呆在那里,曾应麟不甘心,又向范文程躬身一揖,问道:
“某有一事不明,请不吝赐教。”
范文程笑盈盈地说:“一殿之臣,何必客气?”
曾应麟对这“一殿之臣”之说,有些接受不了——当初他就不曾降李自成,自然更不愿降夷人,但眼下事态不明,太子下落不知,又怎能计较?只好装作没听见,乃直奔主题:
“听说,平西伯只是向贵国借兵平乱,眼下帝后虽已殉国,储君仍安然无恙,眼下流寇西走,国事蜩螗,平西伯不奉太子临朝,却去了哪里?”
范文程这回可要板起面孔了,他上下打量着曾应麟,说:“足下所说的平西伯姓甚名谁?借兵之说,从何说起?”
曾应麟说:“平西伯姓吴,讳三桂,字长伯——”
尚未说完,范文程连连摇手说:“知道了,足下所说的是大清的平西王。平西王自降我大清,深受摄政王爷信任,眼下已统大兵,奉旨南下追歼流寇,却从未听说借兵一说。此番我大清为崇祯皇帝报仇,兴兵讨贼,此乃上应天命下顺民心之举,足下既已降我大清,且于城外迎摄政王入城,便是识时务者,难道不知有些话,是臣子不宜出口的?”
旁边的金之俊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上前一把拉起曾应麟,回头就走。
不想就在此时,宫门再次大开,里面走出一人,年约三十,头戴镂花金座镶大东珠的帽子,三眼花翎,身穿宝蓝四爪团龙袍服,精神抖擞,气宇轩昂;身边八个侍卫,一个个都是红顶花翎,黄马褂子。众人一见,不由纷纷后退,这人却不理睬这班官员,只大步走上前,直奔金之俊,并用汉话大声叫道:
“金先生留步!”
金之俊闻言,回头一望,一下惊呆了。
2 奇遇
世事变幻,白云苍狗——金之俊真像又做了一场梦。
五年前南下遇险,亏龙氏兄弟相救;去年底,前门茶楼一晤,纵论古今;这样的会晤,在人的一生中,其短暂,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忘,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两次邂逅,却给他的人生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可以说,给他带来命运的大转折。
原来叫住金之俊的竟是龙之骏。金之俊着实吃惊不小:曾应麟当时就说过,龙氏兄弟不像普通人。眼下一看他这一身服色,以及身后这八个威风赫赫的侍从,便不能不佩服曾应麟的眼力——他们原来上演的,是一出白龙鱼服的故事,那么龙之骧是谁,也不难猜着了。
龙之骏却不顾金之俊的犹豫,当众宣布道:“摄政王口谕,宣兵部侍郎金之俊上殿。”
刚才从范文程口中,他已知道,目前大清国主政的就是摄政王,切确地说,这个摄政王,已是眼下北京城的主宰了,可当着前明的文武百官,这个摄政王放着好些地位比他高的、心甘情愿想图上进的人不见,却单独召见自己,金之俊真不知是受宠还是受辱,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但这个“龙之骏”却远不似昔日的和霭,当着文武百官,颇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只见他脸扳着,手一摆,略弯一弯腰,向金之俊说:
“请。”
于是八个侍卫把身子一转,金之俊就被夹在中间,有些身不由己,那腿杆像不由他主宰似的,竟然迈动了,就这么一步步走进宫,一直走到武英殿边上一小阁子前,只见领班的侍卫大臣大声唱道:
“金之俊候旨!”
金之俊正在想着自己的身份——什么身份呢,他曾是大明的两榜进士、兵部侍郎、昌平巡抚;可后来又降了流寇,虽未授职,且被流寇的夹棍夹伤了双腿,可牛金星的丞相府里,确收过他投递的职名状,宫门劝进,他也确实侧身其间,这就像一个女人,已和丈夫以外的男人上过床了,眼下是什么身份?是不尴不尬的前明遗老,是一度降贼的大顺余党,那么,还见不见这个摄政王呢?
就在这时,只见帘子一掀,刚才他们迎进城的那个“三绺须”竟亲自迎了出来,笑容可掬地立在阶沿上。
第187节:2 奇遇(2)
朝阳门外匆匆一瞥,金之俊不可能看清,也不可能由此及彼地联想,眼下却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龙之骧,他一身袍服及头上戴的比弟弟“龙之骏”更威武、更气派,那神态,你不信也得信,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药材商人,而是数次率兵内犯、眼下又成了这紫禁城的主人、也是即将主宰中华的主人——大清国摄政王多尔衮。
金之俊进退两难,心想,真是出门便碰鬼打墙,自己怎么就与这两兄弟有缘呢?当初降流寇,千真万确,上天可作证,自己是被人拉着,为保一门老少;再说,李自成固然是“贼”,总还是汉人,可面前的却是夷人,今天若是降夷,自己便是汉奸,且为百官先,众目瞪瞪,众口啧啧,我能吗?可摄政王已迎在台阶上了,又岂能退回去呢?
就在他进退失据、举步维艰之际,摄政王却主动向他打招呼了。他仍像过去那样,笑盈盈地向金之俊拱手,说:
“金先生,还记得在前门茶楼时,您引用孟夫子语录,说虞舜、文王以夷人得志,行乎中国的话吗?先生真是早知天命、通达古今啊!”
金之俊此时显得有些木强不灵,他仍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该不该回礼,该不该回话,该不该进去。
摄政王却显出无比的宽仁,他笑呵呵地上前,一把拉住金之俊的手,说过别后情景,又指着一边的“龙之骏”说:“这是舍弟多铎。”
原来此人就是闻名遐尔的和硕豫亲王。金之俊不由回头向豫王望了一眼——四年前,就是这个豫王,远远地一弹丸,从刀下救出了他的性命,那时,他是一个爽朗、率直,像是才出道的毛头小伙;五个月前,他们在前门茶楼相遇,豫王袖流星锤,砸地一个坑,颇有些博浪刺秦的派头;可今天却大不相同,刚才在宫门前招呼,面色呆板,毫无表情,这当然可以理解,因为当着百官之面,他不再是“龙之骏”了。
想到此,金之俊不由不佩服这兄弟俩的沉着和睿智。
金之俊在沉思之际,多尔衮也在边打量金之俊,边在思考眼前的事情——军旗猎猎,一直向西,他们自山海关得手,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北京城,多尔衮一步跨进巍峨的紫禁城时,亢奋之情,溢于言表。
大顺军火焚皇宫,烧了三天,放眼望去,宫墙道道,已成一片瓦砾场。但皇宫毕竟是皇宫,就是断壁颓垣,也不是民间景象。走天街,过玉石桥,宫门华表依旧,御河翠柳依然,门楼虽毁,门墙仍不失森严;大殿化灰,基座犹宏开广宇,更何况中间还有一座完整的宫殿没有烧,这就是李自成驻跸的武英殿。
他没有休息,进宫后仍坐在马上,由多铎及洪承畴等人陪同,先巡视这空寂的皇城,边走边听洪承畴指点、介绍,由前面的三大殿至后面的东西六宫,眼前虽是一片墙倾壁倒的残破景象,但它那回旋反复、钩心斗角的规模和气势,却是无法烧毁的,哪怕就剩下半边殿角或一爿残墙,也可看出它的超常、它的大器,和由此而产生的震憾。
真不愧为中原大国啊!
看到它,可以想象出居住其中的主人,那种并吞八荒、囊括四海、唯我独尊、不可一世的心理。然而,眼下这一切,却全归大清所有了,这可是父兄两代人梦寐以求、可望不可即的啊!流寇虽一把火将它烧成这样,满以为我们便拿它没办法了,可我一定要将它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