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要你自首。”方木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逃不掉的。”
“不。‘城市之光’宁可自己熄灭,也不会屈从于不公平的法律。”江亚提高了声音,:也许他过去是为了别人。但是,现在,他是为了自己——我向你保证,你会看到一个更加纯粹的‘城市之光’。方木再也按捺不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被他撞倒,轰然坠地。
几乎是同时,邰伟和杨学武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紧张的米楠。
“你们来的正好。”江亚平静地看着他们,“我刚才说要自首是吧?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
他伸出双手。
“你们处罚我吧。”
在廖亚凡被害的市人民医院杂物间里,警方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手印和足迹都在凶手作案后被细心地抹去。由于这里是医院的视频监控的死角,在监控录像中也没有发现线索。
“城市之光”保持着一贯的谨慎作风。
没有口供。没有证据。江亚在会议室中与方木的对话虽然被警方录音,却没有任何一句话可以当做指控江亚的依据。
即便他承认,在没有任何刑事证据佐证的情况下,依然不能将他绳之以法。
江亚因妨碍公安机关正常工作秩序,被处以治安拘留十五天。
廖亚凡的遗体将做进一步的尸体检验,如果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经方木及赵大姐同意,将在一周内火化。
入夜,邰伟送方木回家。
他把车停在楼下,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给方木点了一支烟,默默地陪着他吸完。
“要不,”邰伟小心地看着方木的脸色,“先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
方木摇了摇头,起身打开车门下车。
站在走廊里,站在那熟悉的门前,方木竟不敢去开门。足足十分钟之后,他才掏出钥匙。
进门。开灯。温暖的黄色灯光霎时盈满整个客厅。方木站在门口,像个陌生人似的打量着这里。
一切没有变化。一切又有很大的变化。
那个女孩,已经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门口摆着那双旧运动鞋。泛黄的网面,磨起毛边的鞋带,鞋底还带着干涸的泥巴。
对了,是那天。C市今冬的第一场雪。这傻丫头不肯穿着新靴子踏雪回家……?
方木忽然感到唿吸困难,他移开目光,慢慢地走到卧室门口,犹豫了半天,最后轻轻地推开房门。
顿时,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味道?方木每天都在这种味道中生活,却从未想过它来自哪里。
是洗发水?是沐浴液?是香水?还是只属于那个女孩的特殊的体香?
廖亚凡的味道。
方木点亮电灯,室内的一切清晰无比。
床上,是她的被子、她的毛绒抱枕;椅子上,是她的睡衣;桌子上,是她的化妆品和镜子;敞开的衣柜里,是她的衣服。
一切都和她有关。一切再也和她无关。
巨大的悲痛猝然袭来,方木摇晃了一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定。
所谓心痛,并不是心理感受,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物质性的疼痛。它埋在内心深处,无法减轻,如影随形。
在这十几个小时里,方木的脑海中闪现出无数种可能。
如果他没有遇到南护士,那该多好。
如果他选择相信廖亚凡,那该多好。
如果他没有去龙峰墓园,那该多好。
如果他得知江亚会让他失去最爱的人,首先想到廖亚凡……?
那该多好。
一切都无法重来。就好像方木无法在紧急关头欺骗自己的内心。
爱,是一种本能。是一种自然反应。是一种难以遮掩的感受。
是第一时间想到的人。
只是,那个宛若野草般被忽略的女孩,最终死于方木的忽略。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追悔莫及的?
还没有带她去过公园。还没有好好陪她吃过一顿饭。还没有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还没有认认真真、全心全意地对她说一句——
亚凡,我们结婚吧。
她,再也回不来了。
心脏仿佛被仅仅攥住,唿吸也快要停止。方木感到全身麻木,几乎是飘到椅子旁边,轻轻地坐下。
他把头抵在膝盖上,双手死死地揪住头发。
要冷静。要克制。要面对。要为她报仇雪恨。
几分钟之后,似乎血液重新在血管里流淌起来。方木轻轻地唿出一口气,抬起头,在身上的口袋里慢慢地翻找。
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自己的烟盒早就丢了。
此时此刻,方木需要烟草,需要它平复自己的情绪,需要那烟气遮挡眼前熟悉的事物。他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着,很快在床头的柜子上看到半盒香烟。
应该是廖亚凡留下的。方木艰难地移步过去,拿起烟盒,突然发现烟盒下压着一张纸。
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和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在抽烟,就剁手!
瞬间,压抑了整整一天的饿悲伤,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唿啸而至。
方木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第二十五章 夺走
一夜无眠。
他摇晃着走下阁楼的时候,并不知道已是几时几分。时间,似乎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Lost in Paradise”咖啡吧的店堂里一片漆黑,卷帘门和厚厚的绒布窗帘把阳光和嘈杂的人声尽数的挡在外面。与一墙之隔的热闹街道相比,这里更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幽闭空间。
寂静。黑暗。有周而复始的绝望和期盼。
他趿着拖鞋,慢慢地在店堂里走来走去。视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昏暗光线,店堂里的一切从暗影中浮现出来,仿佛是从墨汁里挣扎而出的古怪事物,还带着撕扯不断的淋漓液体。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思考。心中仿佛这个店堂一般,空荡荡的,除了黑暗,只剩下一些毫无生机的物件。
女店员留下一封措辞简单地辞职信之后就离开了,连这个月的工资都没拿。也许,她真的发现了那个医生的头。不过这不要紧,那颗可恶的头颅已经被他烧掉头发,煮熟,撕脱所有的皮肤和肌肉,砸碎颅骨,扔进俪通河里了。
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他再没有一个可以发泄怒火的玩具了。
可是,他真的还有必要发泄么?
一切都是骗局。所谓的爱,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的幻觉而已。他只是一个供人驱使的棋子,即使在“城市之光”已经成为这个城市的保护神的今天!
他并不恨她,甚至连寻找她的欲望都没有,更别说去追问那个可笑的问题。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失去了她,却得到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名号——城市之光。
多么响亮的名号,炽热,猛烈,带有强大的气场和不容否认的正义感。
她既然没有昏迷,就一定听过“城市之光”。
如果有一天可以再见,他会平静地面对她,感谢她曾经在自己的生命中扮演了无比重要的角色。一切拜她所赐,但是他不后悔。她激发了他内心强大的一面,让他知道自己不仅可以在这个城市立足,更可以改变它。
也许她会怅然若失吧,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已经远远超越了她试图将其塑造成的那个人。
突然有人轻轻地敲打着卷帘门。他一怔,立刻从沉溺其中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会是谁呢?那个警察?
他第一次对杀人感到一丝悔意。她并不是植物人,也许那次摔倒,是她有意为之。诱使他杀死那个无辜的女孩,也是她的计划之一。
他来不及多想,顺手操起桌子上的一个铜质烛台,藏在身后,走到门旁打开了卷帘门。
厚实的玻璃门后,一个年轻的学生摸样的男孩,抱着几本书,好奇地打量着他身后的店堂。
“老板,今天营业么?”
他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营业”
为什么不呢?生活还要继续,那缕光还要继续照亮这个城市。
他打开店门,把客人让进来。迅速上楼洗漱完毕,穿着整齐后,给客人端上今天第一杯咖啡。报以亲切的微笑后,他看看东北角那张尘封已久的桌子,伸手拿起“预定”的桌牌扔在吧台上。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主要是前来复习期末考试的学生,不时有人起身去书架上查找参考书。咖啡和甜点的香气弥漫在店堂里,伴以翻动书页的声音和几对情侣的窃窃私语,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氛。
他坐在吧台后面,看看东北角的那张桌子,一个半秃顶的中年男子正面对一本厚厚的心理学著作冥思苦想。
他笑笑,转头打开网页,细细地浏览起来。
下一个被“城市之光”焚烧殆尽的,会是谁呢?
廖亚凡的遗体经检验完毕,排除了其他致死原因的可能。案发第五天后,遗体被火化完毕。邰伟曾想帮方木张罗一个葬礼,公安厅、市局和专案组的成员们也很支持。方木的反应却很冷淡。人都死了,生者再悲痛、再怀念,她又如何能感受得到呢?
方木只想得到廖亚凡的骨灰,却遭到赵大姐的激烈反对。火化当天,赵大姐几乎哭得晕死过去。滚烫的骨灰盒刚一到手,她就死死地抱在怀里,不允许任何人再碰它。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赵大姐看着一脸乞求的方木,凶狠又坚决,“亚凡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我的孩子,永远是我的!”
你不曾爱过她,就让她和爱她的人在一起。
爱过,还是不曾爱过,这也是几天来一直纠缠方木的问题。他试图在记忆中搜寻任何一点可以减轻他的内疚的片段,然而,却只是徒劳。
他没有让廖亚凡体会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夫妻之爱的感觉,两个人最后一次对话,也是以方木的指责告终。
廖亚凡至死也没能得到方木的爱,哪怕是最起码的信任。
这种纠结让方木始终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中。他宛若一具行尸走肉似的,浑浑噩噩的在那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生活着。足不出户。每天除了在回忆中搜肠刮肚,就是睡觉。几乎不吃任何东西。每次从睡梦中醒来,他都有几分钟以为廖亚凡还在这间房子里——在厨房里准备早餐,或者在卧室里细细妆扮。甚至在他昏昏沉沉的去卫生间的时候,还要习惯性的敲门,等待那句不耐烦的女声:“有人!等会儿!”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直到他垂手站在门口,一点点清醒过来。
也许每次入睡,都是一次生死轮回的过程。睁开眼睛时,一切宛若初生。然后,生者要慢慢捡拾记忆的碎片,不情愿地拼接起来。深吸一口气,故作坚强地面对骤然灰暗下来的今天。
边平给方木放了长假,每天还要致电问候,然而,不管他怎么询问,方木的回答永远只是“嗯”、“啊”。然而这样简单地回应仍然让边平稍感安心。他非常了解这个家伙,只要他不去杀人,或者不被人杀死,就是万幸。
有着同样担心的不止边平一人,还有邰伟。下班后来看看方木,几乎成了他每日必做的事情。尽管每次看到方木,他都是同一个样子——靠坐在沙发床上发呆,或者在屋里里慢慢踱步,手里夹着一根几乎燃尽的香烟。然而,邰伟仍然认为自己的探望十分必要:如果不是他带着食物过来,并且看着他吃下一些,方木会把自己饿死在屋子里。
今天傍晚,邰伟又如期而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