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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下来了,王劳模一边周,一边埋怨道:“已经快到夜葬的时辰了,可我们还得忙其他的事。真是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叫王明生当抬棺手了。麻烦,真不知道怎么给吕桂花的弟弟交代。”
一边走,余光一边问仨儿:“以前失踪的八个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仨儿搔了搔脑门,答道:“都是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人,都是前一天晚上还和我们嘻嘻哈哈地喝酒,第二天人就不见了。什么话都没留下来,就算像警察说的那样,是出去打工了,也没有理由不和我们这些铁哥们说一声啊。”
“都是年轻人?有什么人会绑架他们呢?都是农村的劳力,总不会是绑架去叫他们免费种地吧……”余光忖道,他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充满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问号。
进了村长的家,王劳模先点上了油灯。
余光有些不解:“村长,既然你这里有电话,就说明有电啊,那你怎么不用电灯,还用这样的油灯呢?”
“唉……村子里穷啊,这电话都是镇里给我装的,用来联系工作。我这里以前也有电灯的,可电力不足,老是一闪一闪,还不如我用油灯来得安逸。”
言语间,王劳模引余光进了里屋,屋中的炕上,摆着一部黑色的老式拨号电话。
余光拾起听筒,正准备拨110时,突然愣住了。
电话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连盲音都没有。
出了屋,王劳模叫仨儿点燃了火把。
仰头看去,一根白色的电话线像是断了头的尸体一般,软绵绵地搭落在房顶上。
“有人割了我的电话线!我X他奶奶的,谁这么胆大,居然敢割我的电话线!让我知道了,我让他不得好死!!!”王劳模大声叫了起来。
“少演戏了……”沈天在一旁冷笑。
“你什么意思?”王劳模转过脸来怒视着沈天。
“这里还有谁敢剪你的电话啊?你可是动不动就要把人关进水牢里喂鱼的主哦。”
“你是不是想说这是我自己剪的啊?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我又没有神经病!”
沈天嘿嘿一笑:“不是你是谁?刚才你一直想说服我们王明生不是失踪,而是出村打工了。叫你回来打电话报警,你还一路上唠唠叨叨推三阻四。你说,不是你自己剪的,还会是谁?”
吴勇打断了沈天的话,说道:“小沈,你也不要随便怀疑村长。他也不知道我们现在会发现王明生会被绑架,他没有理由剪掉自己的电话线。再说今天一下午村长都和我们在一起的,他又没有分身术,怎么会来剪自己的电话线呢?”
王劳模感觉地看了一眼吴勇,心里热乎乎的。
沈天闷闷不乐地闭住了嘴,余光赶紧打着圆场:“我们都不要随便怀疑别人,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想办法通知镇上的派出所。既然现在王明生失踪了,我们可以肯定是被人抬出他的屋子,还不知道是被打晕了,还是被害了,但是凶手一定也逃不远的。村长的电话打不通,还可以去赵先生的大宅里打。我们现在就去赵家大宅!”
“没用的。”王劳模黯然道:“村里就两部电话,是一根长的电话线连通起来的。我这里被人割了,赵先生那里的电话一样会被中断的。”
“……那怎么办呢?”沈天焦急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找身强力壮的劳力,赶快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山路,到镇上去叫派出所的民警。不过,到了镇上也是深夜,民警也得明天白天出警,到我们这里最快也已经是明天的下午了。”王劳模说道。
“谁去报警?”王劳模对着屋外的一帮抬棺手高声问道。
“我去!”一个五大三粗的抬棺手站了出来,正在仨儿。“我和王明生是好哥们,从小玩到大的。我不去,还有谁能去?”
“好,那你快去快回,我把村里的手电给你,你一路上当心!”王劳模递给了仨儿一个手电筒,一打开开关,一道箭一般的光亮把周围照得通亮。
“那现在我们该干什么呢?”一个抬棺手唯唯诺诺地问道。
“活人的事解决好了,该解决死人的问题了。”王劳模慢慢地说道:“夜葬的时辰也快到了,我们也答应过吕桂花的弟弟,今天要帮吕桂花出夜葬。”
“可是,可是,可是……”那个抬棺手又问:“王明生失踪了,仨儿也出村去报案了。按规矩得有八个人抬棺材啊,现在只剩六个了,还差两个呀……”
王劳模沉吟片刻,随即指着沈天和吴勇问道:“你们两个是童男吧?”
翁蓓蓓在一旁吃吃笑着。沈天和吴勇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好,就你们俩了。今天晚上委屈一下你们二位,帮忙当一当抬棺手。”王劳模吩咐道。
沈天刚想分辨,就被余光的眼神制止住了。余光没有忘记他们最初来恶诅村的目的,就是来考察夜葬的习俗。虽然突然有诡异的罪案发生,但作为一个学者,骨子里对于科研上的东西还是充满了兴趣与好奇。
“好!就这么定了!现在我们就去吕桂花家!她弟弟一定等急了!”王村长高声说道。
屋外的一群汉子站起身来,呼喊着走上了长街。
长街上,一阵风寒寒地掠过,余光不禁感到身上的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涌了出来。
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亮,接着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的天边传了过来。要下雨了,这西南地区的气候就是这样,白天热得死人,晚上却是说下雨就会下,没有有一点征兆。
沈天疑惑地看了看王劳模,问:“快下雨了,还要去夜葬吗?”
王劳模点了点头,神情坚毅地答道:“必须去!过了这个时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适宜出丧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大家快一点。”
吴勇听了,转头向村外的山腰望了一眼。正好远方的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山腰上的赵家大宅白色外墙像一个碉堡一般突兀于墨绿色的树木之间,显得格外妖冶。
在去吕桂花家的路上,沈天不解地问余光:“余教授,其实电话线又不是很复杂的东西,我们刚才为什么不在那里爬上屋顶把电线接好呢?这样多省事,接好了就可以拨电话,哪里需得着让仨儿走上五个小时的山路。”
没等余光回答,吴勇就接道:“你呀,真是没注意看,那条电话线是软绵绵地搭在屋顶上,前后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断掉的。但是我仔细看了看,最近的电信竿上,都没有挂着的电话线。那个剪掉电话线的人,一定还裁减掉了很长一截线。在这乡村,哪里会有谁会留着一段不用的电话线来做应急呢?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接上电线。之所以我没怀疑王村长,就是因为我觉得他没这种犯罪的智商。”
抬棺手们点燃了火把,却都静默不语,移动着自己的身形,鬼魅般向长街走去,空气似乎凝固了,处处充满了诡异的氛围。
长街上很是冰凉,脚地触碰到硬硬的青石板,发出了嘈杂的砰砰声。
吕桂花的家在长街另一端的末尾,门前冷冷清清,没有人,门关着,只在屋檐挂着两只硕大的白色灯笼。屋外扣着半只白萝卜,萝卜上插着几支香。香才烧上两三公分,看来是才点上的。萝卜旁是一个火盆,盆里乘着烧得变成一堆灰烬的钱纸,嗅上去涩涩的味道,这是一种死亡的味道。
翁蓓蓓突然鼻子一酸,莫名其妙感觉到一股悲凉,毕竟她还年轻,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死亡,竟然离自己是这么的近。
“土根兄弟!土根兄弟!”王劳模叩着门,大声叫着吕桂花弟弟的名字。良久,却没有人作答。
余光嗅了嗅鼻子,一丝阴云袭上了他的眉头。他又闻到了那股怪怪的、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腥味。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这味道每次出现都和怪异的事件有着某种暂时余光还不能知晓的联系。想到这里,余光的心头骤然一紧,像是有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脏正中。
围聚着的抬棺手们窃窃私语起来,隐隐中,有人低声说道:“怎么没人开门?吕土根呢?难道他也失踪了?”
在火把的映照下,王劳模的脸色阴沉下来,变得很是难看,猪肝般的酱紫色。他用力地捶着门,薄薄的木门几乎快被他砸穿了,可还是没有人作答。
气急败坏之下,王劳模抬起脚来使劲踹在了木门上。轰的一声,门被他踹开了。他接过了一根火把走进了屋。
屋中没有人,只有一具黑漆漆的桐木棺材摆在堂屋的正中,两边各放了一根惨白色的蜡烛,正放着惨白的烛光。
棺材后一副黑白的遗照高高挂在墙壁上,正是吕桂花。她在墙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堂屋中的人群,嘴角微微上翘,眉目分明,倒也看得出,生前她确实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坯子。
可惜了,现在她却成了一捧骨灰,躺在骨灰匣子中。而这个骨灰匣子,此刻正放在这具黑漆漆的棺材中。
但是,却没有看到吕土根的踪迹。难道,他真的也和王明生一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王劳模突然觉得脑袋晕晕沉沉。他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他只觉得脑袋都快炸裂了。
呆立了片刻,他才喃喃地说:“我给土根兄弟说过的,叫他八点的时候在这里等我们的,怎么他竟然不在了?”
吴勇沉吟道:“他一定没走多久,屋外的香才烧两三公分,棺材旁的蜡烛也没烧多少。我记得他是和吕桂花的儿子在一起的现在他和他侄儿都不见了,又这么突然,难道他们也是被神秘人物绑架了?”
王劳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沮丧地说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他们都招惹什么人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他的话音落下,屋里都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人都静默不语,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只有劣质蜡烛嘶嘶地滴着蜡油,发出类似动物内脏腐烂时的气息。陪伴着蜡烛燃烧声音的,只剩下了所有人混杂不一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
“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村长……”一个抬棺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出殡!夜葬!”王劳模从地上站了起来,叉着腰杆,脸上突然变回了一片凛然之色:“祖宗定下的规矩,夜葬之夜,见着了棺材就得开始出丧,否则大凶!大家镇定,不会有什么事,只要大家依照祖宗们的遗训,夜路时不要出声,厉鬼也找不了麻烦的。”
一谈到夜葬,他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已经不是当村长的王劳模了,而是当地理先生的王劳模!
他做了个手势,一个抬棺手递了一个包袱给他。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件灰蓝色的道袍和一个拂尘。简单地换了装后,王劳模摇身一变,竟俨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阳先生。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咳了一声嗽,高声地喊道:“八大抬棺手就位!夜葬出殡开始!”
沈天和吴勇跟着另外六个人一起站到了棺材边上。这棺材做得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在边缘上伸出了四根长长的扛木,正好让八个抬棺手扛在肩膀上。
棺材里只是一坛骨灰,所以扛上肩膀并不觉得吃力。
棺材上了肩,吴勇抬头望想了门外。门外黑黢黢的,掠过的阴风发出呼呼的呼啸声,门洞上的灯笼一摇一曳,碰撞在墙壁上,发出轻微的砰砰声。
看着深邃的黑夜,吴勇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下降……
在王劳模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是一个打更的梆子。他走在最前面,一行人在冰冷的长街上鱼贯而行。
王劳模紧闭着嘴唇,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