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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探查完王婆婆家的地窖后,躲在王二爷睡的房间里,门外王婆婆和她的侄子正好走回来,王婆婆并不知道我和张梅躲在里面,随口对她侄子说:“这孩子怎么吃这东西,还好要不了命,不然可亏大哩。”我到现在才想明白“亏大”二字的含义。后来黄瘸子跑来说他爹病危,喊王婆婆去,正因为黄伯病危,来不及等待,所以他们赶在当天夜里,利用石旭把余志引走,替黄伯嫁接了生命。
我想起发现孙老汉尸体的那天早上,我和张梅坐在长生山林外的石头上,张梅聊到曾进入村子的外国人时,曾推测出这样的结论:“他还没有进山,就先死了。”我当时做了个割喉的姿势说:“难道你认为,他是被村里人……”张梅却噗哧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说他突犯疾病,不治身亡。”其实当时我条件反射的那一句,竟是事情的真相,当年的那个外国人,肯定也被村里人给置换了肉身,从而还没进山,就先死在村子里了。
我想起在长生山里发现棺材全都是空的时,张梅特别受刺激,情绪十分激动,曾指着草地里的棺材说了一句:“你们看,这些棺材里全都是空的,里面的人呢?难道,难道这村子里就从来都不死人吗?”天呐,那时张梅无意间的情绪话,竟然一语中的,点出了巫村里最为隐秘的秘密。可我根本没有受到启发,反而极力去安慰情绪失控的张梅。现在想来,当时积极坐在旁边,吓得呆住了,完全愣在了那里,原来是因为张梅的话点到了长生不死的秘密上,所以他才被吓住了。
后来我们回到村子里,夜里张梅表演瞒天过海的戏法前,我曾和积极对战象棋。上一次雨夜里和积极下棋,是因为他心神不宁,所以我才轻松地赢了他。可那天我们的心情都很不错,但积极的棋艺却如同倒退了十万八千里一般,被我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那时我就有点不解,却没想下去。现在想来,因为当时的积极不再是原来的积极,所以他的棋艺才和曾经远不在同等的水平上。
可是尽管我们曾无数次地接近真相,但却每次都被村里人真真假假地搅和过去了,什么传说、诅咒,什么猰象、大火,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扰乱我们的注意力,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向,令我们永远只在墙外徘徊,始终触摸不到墙后的终极秘密。
越来越多的事层层叠叠地在我眼前浮现,几乎所有的疑惑都被长生不死这条主线串连在了一起。我忽然想,我们真的好傻啊,如果这座山里真的有长生不死的秘密,近水楼台先得月,巫村里的村民肯定早就得到了,哪里会等外来人来获得啊!
我联想到眼下的处境,和当初的王二爷、黄伯等人,是多么的相似啊!睁眼醒来,满目是灰瓦高梁,自己却裹在一副垂死的躯壳里,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床上静静地等死,最后尸骨被悄悄地运送进暗道里,打散了,分门别类地码放,供作祭奠,亡无全尸,死难瞑目。
我真正地绝望了。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这样的真相。我这注定短暂的一生即将终结了。我心中悲愤,却怒不可争,此时此刻,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忽然有一种明知被命运无情地捉弄、却始终没有一丝力量抗争的凄凉感。
我的脑袋混沌不堪,思绪纷乱无序。但渐渐地,我睁开了双眼,盯着眼前的黑暗,脑子里浮现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张梅。
在我醒来之后,王婆婆已经来过两次了,从她的话语中,我可以断定张梅的失踪,并非是被村里人抓走了。我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王婆婆没有理由再骗我。
我猜想着在那天夜里,后山的茅草岭上,张梅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更改字条内容的又是谁?带走张梅的又是谁?我往更深层次想了想,这个山谷里应该没有其他人了,也许张梅并非是被人带走了,而是她自己躲了起来。她如果要逃走,一定会拉上我一起,我和她接触了这么久,她不是那种会抛下朋友独自逃生的人。我想她多半发现了什么端倪,而且情况紧急,所以来不及通知我,就一个人躲了起来。
我睁开眼,似乎看到黑暗里那只蜘蛛忙碌地爬来爬去。我忽然想,或许它此刻并非茫无头绪地胡乱爬动,而是在缓慢地、有条理地织补被猎物挣裂了的破洞吧。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我看见大娘左手拿着油灯,右手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
“刚刚熬热的,把它喝了吧。”她把碗凑到我的嘴边,里面仍然是泥黑色的液体。
“这是为你好。”她见我偏开头,就继续用平和的口吻说。
我想起曾经躺在床上的那些老人们,动弹不得,王二爷口不能言只能圆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余志被关在棺材里无法做声只能敲击棺板。这样的画面如同一根根针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也许他们之所以不能动弹、不能做声,就是因为喝了这样一碗又一碗的药吧。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离得一丝不剩,困乏到了极致。我想昏迷的时候,大概已经被他们灌过药了。我还是抱定了想法,除非你用棍子撬开我的嘴,否则我死也不喝。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又有人快走进来了。大娘忽然俯下身子,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摸了摸左手臂,似乎那里受了伤,因为俯身而牵扯到了伤口。随即她压住痛楚的神色,把嘴凑到了我的耳边,我感觉到了一阵阵热气,听到她极轻的声音说:“还记得吗,瞒天过海。”
我一下子像是受了电击,头脑酥麻,盯着大娘的脸,心里讶然无比!她怎么会知道瞒天过海的事?
“记住,队长叫你做什么,你就按他说的做。这碗药喝了,能恢复你的力气。”大娘把碗递到我的嘴边。
我完全陷进了惊愕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药碗凑到嘴边,我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一股腥味儿极重的液体流入了喉道,回口作呕,呛得我的思绪从惊愕中回归到了现实。
门开了,是我自己走了进来。
“终于肯张嘴了。”他轻笑着说,“想明白就好,如果要杀你,还需要在药里做手脚吗?”
我移转视线,看着他那张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那张一直以来我都无比熟悉的脸,那张我将在回忆中找寻一辈子的脸。
他挥挥手,大娘知趣地端起碗,出去了。
“知道为什么留着你吗?”他看着我,“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仅留你性命,甚至还可以送你出谷。”
我因为他的话而吃了一惊,此时的队长和从前相比,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已截然不同。
“你明不明白我的话?”
他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就把桌子上的油灯挪了挪位置,使火光能更清晰地映在我的脸上,冷冷地说:“如果你还想张梅活下去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句话如同在我的头脑里爆开了一颗炸弹,我脱口而出:“张梅在你手上?”
他轻轻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明白我的话吗?”
我终于明白了,张梅之所以消失,王婆婆却始终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刚才以为是她自己躲了起来,却没想到,她竟是被队长抓了起来。这样说来,当初石旭留下的字条上的手脚,不是队长就是大娘、或是他的两个女儿动的。他一定是瞒着王婆婆做了文章,王婆婆是真的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张梅失踪后的早上,王婆婆得知张梅不见时,脸上的惊讶表情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可是,队长为什么要瞒住王婆婆呢?我心里一颤,黑暗里油灯的光芒似乎明亮了许多,我的眼睛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大的阴谋。
这时,我的小腹有些轻微的发热,是那种十分舒适的发热,仿佛久处阴寒之中,忽然有阳光晒到了肚子上,手脚也渐渐多出了一些力气。刚才那碗难喝的药,果然是有助于我恢复力气的。
队长和大娘示与我好处,绝对不会怀什么好意。其实我已经猜到他要叫我做什么事了。
但我仍然故作不解地看着他。
他若无其事地说:“天一亮,王婆婆就会再来问你张梅的下落,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必须把她骗进祭台里去,你可以变相地告诉她,张梅就躲在地底的暗道里。只要她相信了你的话,去了祭台,我就兑现我的话,你不用死,张梅同样不用死。”
一顿,他又补充:“但你若敢把这些话告诉王婆婆,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张梅了,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说完,他拿起油灯,走出房间,锁上了门,留下我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惊涛骇浪朝我脑海的此岸层层叠叠地涌来。队长霸占了我的身体,我心中对他仇恨无比,可张梅却落在他的手上,此时此刻我该如何取舍呢?忽然又想,大娘为什么会小声提醒我“瞒天过海”呢?她怎么会知道有这回事?队长说张梅在他的手上,如果这话又是骗我的呢?我已经不知多少次上村里人的当了,我不得不抱有怀疑。但如今的我,已是俎上之肉,早已不奢望还能再活着离开这里,如果真能解救张梅的话,我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试上一试!
我决定先按队长所说的做,看到他们内讧,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再往后会发生什么,我完全不敢揣测,也根本不能揣测。但我不会相信他的承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不会再相信村里的任何一个人了。如果要我寻找依靠,就只有我自己。我轻轻地触摸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只触摸到老皱和干瘪。我心里苍凉极了。窗外,是一片暗黑。我知道,这样漆黑的夜,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可能被阳光渐渐地驱散。
十四、逃生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来的时候,颓废的阳光已经穿透窗纸,爬满了地面。原本我以为会彻夜失眠的,可却不知何时睡过去了。一觉醒来,手脚上多出了不少力气。
可是我寻觅不到一丝欣喜,而那些不用寻觅就存在的,全是无底洞般的空落,以及这样一副空虚的躯壳。我活在别人当中。这令我感觉活着,与死去了没什么两样。
不多久,大娘推开门进来了,一如她每次进来的那样,手里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液。这一次我没有丝毫拒绝,直接把嘴凑上去,咕嘟嘟喝了个精光。喝药的过程中,我连打了四个嗝,咽了两口气,不然就真吐出来了。这药实在恶心,不知是用什么熬出来的。
大娘满意地微笑,拿着空碗走出去了。喝过药,浑身上下又涌出不少力气,我甚至感觉自己能下床走动了。我试了试,果然能够下床,只是一伸出脚来,就看见腿上松弛老皱的皮肤。我吓住了,赶忙又把腿缩回被子里。
这一幕正好被走进来的队长看见了。
“谁允许你下床的?”他脸色如霜,“王婆婆随时都可能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看着他,我想自己的眼神肯定透着杀人般的尖锐。他毫无所动,只是严厉地回瞪着我。我终是点了一下头。我知道眼下的处境,一味认死理,只会把最后一丝希望也扼杀掉。
他手掌一翻,示意我躺好,关门出去了。
我心里没有紧张,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恨。我知道队长要做什么,他要设计对付王婆婆,兴许是要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