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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你出来一下。”张梅不好意思地冲我说。
积极回头,一脸坏笑:“蛮牛,找你哟!”我起身走到门口,一本正经地说:“去,没你的事儿,回去下棋。”积极猛地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我骂他:“臭小子,滚!”他嬉皮赖脸地坐回我的位置上,望着我坏笑。
张梅尴尬地说:“组长,我找你有事,出去说吧。”她没等我回答,就快步地往外走。积极和上进在我背后瞎起哄,我没空理他俩,拉上门,跟了出去。
其实我心里挺乐的,想想,一个女生叫一个男生出去,还当着另外四个男生的面,能不乐吗?
张梅没呆在队长家里,而是撑了把伞,叫上我一起,走进雨里。我想她肯定要说什么私密事,不能让旁人晓得,心里忽地一动,她不会要表达那个意思吧?
其实张梅长得挺漂亮的,大大的眼睛,白皙的鹅蛋脸,如墨的黑发,修长的身材,出生也不算差,而且能和男生开玩笑,在我们的班里,算是一顶一的女生。只不过她不像其他女生那样傻乎乎地要去边疆插队,因此才跟了我们这个组。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张梅这女生心细、聪明,想事情也很全面,有自己的打算,不盲从。和这样的女生共一把伞,那是一种美事。我想她要是真的表达那个什么的话,我肯定会一口就答应下来的。
来到山下的一条田埂上,她便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见四下里都没人,就准备说话了。
我心里挺忐忑的。
没想到她开口却说:“组长,昨天我看到石旭的那件事,是真的,我没有眼花,你要相信我。”
我一听不是表达那个,有些失望,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她听出我的声音没精打采,就关切地问:“组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连忙回过神来,摆正脸色:“不是不是!你说你的……你没眼花,这怎么可能?里面放了一面铜镜,开门的时候你肯定看见自己的脸了,才被吓了一跳。”
张梅说:“我起初也是这样想的。可昨晚我好好想了一晚上,再加上今天整整一上午,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不对。”我看着她:“那你想到些什么?”她往四周看了看,说:“咱们蹲下来说吧,站着累。”我说好,两个人便蹲下来,躲进伞里。
“第一点,我敢肯定,我看到的绝对是石旭,不可能是我自己。”我奇怪地问:“你怎么这么肯定?”“我看到的那张脸,绝对是一张男人的脸,头发很短,如果是我,我就算没瞧清自己的脸,也应该能辨认出那是女人。虽然只是手电筒的光一晃,没看得太彻底,但我还是清楚地记得,那张脸上,有一块黑黑的印记,要不然我也不会大叫是石旭,对吧?只有石旭的脸上才有一块黑印,那是胎记,我看到黑印,就条件反射,想到了石旭。”
她这一说,倒把我的心思给吸引住了。
“不会吧,石旭不是淹死了吗?咱们都亲眼所见,那天那么多人打捞,都没有找到他,大家都知道他死了。”
张梅摇头说:“可是你再想想,我们并没看见他淹死啊!你看见了吗?亲眼看见了吗?”我反问:“怎么没有?水面上明明没有他?”她争辩说:“你都说了,水面上没有他。咱们看见的,只是那一片空荡荡的水面,可没看见石旭淹死时的场景啊。”我一震,喃喃地说:“对呀。”
“我听你讲,石旭是后来被你赶超过去的,那么你赶超过他,到最后到达终点,过了多长时间?”我心里顿时惊诧了,我明白张梅为什么会这么问,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说:“很短,还不到一分钟……”
“是呀,试想一下,就算一个不会游水的人,落在水里,怎么也得扑腾一番,叫喊救命,撑个一分多钟肯定没问题。何况石旭还是会游泳的。可是我们所有人,都没听见身后传来过响动。你们在水里集中精神划水,可能无法听到,可我在岸上什么都没做,就那样背转着身子,也一直没听到什么响动啊!我想如果石旭真的是被淹死的,那么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藏在水下,一下子把他拖下去的,才能令他做不出任何反应!”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当时在水里的异样感觉,以及踢到的软软的东西,后背寒凉,一直寒到脑门,后怕到了极点。
张梅继续说:“一直到今天,我们都没有发现石旭的尸体,青河里的水流得那么慢,按理说不可能把石旭的尸体冲走,可打捞了两天,什么都没有打捞上来,到现在尸体还没有浮起来呢。既然没见着尸体,那么说不定……”她紧紧地盯住我的眼睛,缓缓地说,“说不定,石旭并没有死。”
我惊讶地说:“不可能,他要是没死,那是从哪里上的岸?咱们在河里打捞了那么久,可没见到他上岸啊,他要是不上岸,又怎么可能在水里憋那么久的气呢?要说他藏起来了,可青河的周围一片空旷,没有什么能遮挡住一个人,他也没理由藏起来。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只是觉得他没死,至于他怎么上的岸,我想了一晚上也想不通。如果他没死,却又不现身,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或者被什么所逼迫,让他没办法现身。这一点想不通,我无话可说,可有一点我敢肯定。”
我不禁紧紧地盯住她。
她撩起伞沿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在近旁偷听,才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说:“王婆婆家的地窖里,肯定藏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这次没有发问,只是怀疑地摇了摇头。
“我找到了两点原因。”张梅说,“第一,是小花。小花平时都很安静,从来不乱跑,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你们还开玩笑地叫它懒猫、癞子猫嘛。可那天它突然蹿出去,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一样。而且它哪里不去,偏偏蹿进地窖里,它怎么知道那里有地窖?它蹿进地窖是为了什么?”我随口嘀咕了一句:“捉耗子……”可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张梅也情不自禁地笑了:“队长家里那么多耗子它不捉,一定要跑到王婆婆家的地窖里去捉?”我也无奈地笑了。
“以前我常听人说,猫是最诡异的动物,小时候,听大人们讲的很多鬼故事里,但凡鬼出现的时候,都要伴随一声凄厉的猫叫。所以我想,小花肯定是感应到地窖里藏的有什么,才蹿进去的。”
我惊讶不已:“你这个说法……有点那个……”后面的词一时倒形容不出来。
“我知道这种说法不可信,咱们不能迷信,要科学嘛,这我知道。所以后来我又想到了另一点原因。这个原因,绝对是我这个想法的有力佐证。”
我看她自信满满,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她又撩起伞沿望望,再次确认没人,才回过头来,轻轻地问:“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呆在地窖里,王婆婆在上面说了什么吗?”我想了想,记不起来,摇头说:“想不起来了。”
“王婆婆说,地窖里很多年没人进去,秽气重,叫我们在门口把猫唤出来。”
我一下子记了起来:“对对,就是这句。”
“这句话明摆着就是阻挠我们进地窖去找猫,难道你听不出来?”
“不会吧?王婆婆是好心,怕我们吸进秽气哩。”
“那你的意思是,王婆婆说地窖里多年没人进去,秽气重,这个是真的啰?”
我奇怪地反问:“这个当然,难道还有假?”
张梅的表情松了松,不无得意地说:“她是在骗我们呢。”我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张梅的脸上带着点微笑,似乎是在嘲笑王婆婆的谎话编的不圆全,又似乎是在嘲笑我连这点都想不出来。她说:“你是不是很清楚地看见,铜镜上映出来的是你自己的脸?”我点点头,不知她卖什么关子:“挺清楚的,积极冲进来,不也一眼就认出是我了嘛?”她说:“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地窖多年没人进去,那么里面放的东西,比如这面铜镜,表面肯定落满了灰尘,绝对不可能照映出东西来,就算照映出来了,也看不清。所以你怎么可能看清是自己的脸呢?而且还看得那么清楚。”
我忍不住急促地叫了一声:“啊!”想站起来,头一下子撞在伞面上,震得伞沿落下了许多滴大大的水珠。我的心里,如翻江倒海般,无法平静。
于是我俩撑着伞一起往回走,去找积极和上进商量。
刚走进房间,积极就坏叫起来:“哟,总算回来啦,啥悄悄话这么有味道,说这么长时间!”
张梅站在我身后,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猜想她肯定脸红了。毕竟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说到这种事上,谁都会带点不好意思,何况是那个年代。
我骂他:“你个混球吃屎吃多啦,嘴这么臭!我们是谈正事儿。”积极坏笑说:“晓得是正事儿,这事儿能不正吗?”我不耐烦了:“还要不要我说话啦?”其实听他俩这样瞎闹腾,我心里却说不出为什么,感觉挺受用的。
这时余志忽然说话了:“你们都别……别闹了……行不行?”自打我和张梅一进门,他就一直抬头看着我们。积极推了他一把:“哟!难得呀难得,连愚脑壳都开窍了!”余志尴尬地说:“你们安……安静点……”积极来了劲:“咱们说蛮牛和张梅的好事儿,关你啥事?你和张梅又不相干,激动个什么?”
这时张梅在我身后悄悄地说:“你把事情跟他俩说说就行,我……先回房去了。”不等我回头,身后已经响起了她跑开的脚步声。
我听见余志结巴的声音在争辩:“你……你胡说!”积极也较真了:“我胡说?昨天张梅的房里放着一大把桑椹,天晓得是哪个王八羔子放的?一整天装得正儿八经,暗地里就耍歪脑筋献假殷勤,这种人,才是咱们社会主义的渣滓!”余志的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瞪住积极。
积极不甘示弱,回瞪着他:“瞪着我干嘛?我又没指名道姓说是你。咱在学校学了些什么?偷偷摸摸搞爱呀情呀的,那可是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思想表现,是禁区。谁干过这些事,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我在这里指出来。”余志听完这话,一挺腰站了起来。“哟,想动手啊?”积极也站了起来,上进跟着冲起身。我连忙抢到中间,分开他们,大声开劝。
余志握紧拳头,站了片刻,忽然嘴一撇,撒开腿跑了出去。我大喊:“愚脑壳!”积极一摆手:“蛮牛,别管他!”我回头说:“闹过份了!咱们都是好几年的同班同学,又在这里一起插队,吃住都在一块儿,要是弄僵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积极说:“每次你都训我,他又不是没错,是他惹我在先,谁叫他昨天说我思想有问题来着。”我说:“好了好了,你也知道他脑子不好使,犯不着这样生气嘛。这次你也气了他,我看大家就扯个直,以后别再这样了。”积极一耸肩,闷了片刻,点了点头说:“好吧,你都这样说了,我就听你的。”
这时我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刚才张梅叫我去,真说的是正事。你俩别笑!过来,咱们去找张梅合计合计。”上进笑着问:“什么事这么正,能把我俩也扯上。”两人跟在我后面,一起来到张梅的房间。
队长的两个女儿恰好不在,我们四个人凑在一起,我把张梅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