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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做过什么负面报道吗?”
“迷奸案是一宗,如果歹徒背后有团伙的话,肯定恨死我了。但是,骚扰电话是我接到‘迷奸’报料之前就出现的,这个可以排除。还有一件,因为利益纷争和管理出问题,天河客运站保安跟的士司机发生冲突,打起架来;然后就是某楼盘业主维权,跟发展商之间的纠纷,持续两个月了。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大的负面报道……”
柯明看着欲言又止的区元,略一思索,说:“好的,我尽量为你查到,查到号码后我再帮你想想怎么解决。说吧,那个骚扰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13622206191”
五、莫如归去
1
敦和村。东约。七巷。13号。204。
没错,是这里了。
区元按柯明提供的地址找到周莫如的租屋这天是5月22号。他按响204的门铃时,天空中突然滚过一个响雷,接着,雨箭便从云层中嗖嗖地射了下来。区元没带雨具,全身一下就湿了。雨水从发根淌下,渗进了耳朵的裂口,又是一阵难忍的疼痛。
还好,门铃响了两下,二楼一扇临街的窗开了,一个带有浓重闽南口音的苍老的声音说:“房租哩早交过了,还有什么事啊?”想来是周莫如的父亲了。区元连忙朝楼上喊:“伯父,我是来找周莫如小姐的。”
啪嗒一声,门开了。
区元捂着耳朵,上了二楼。204房的门开了一道缝,一个老人在门缝里朝外张望。区元忙满脸堆笑:“您好。您是周伯父吧?周莫如在家吗?”老人的眼睛仔细打量了区元一下:“请问您是哪位?”“哦,我是周莫如的朋友,有事想找她,可她手机关了,我只好冒昧登门。”有些谎话是非撒不可的。
门终于开了。
区元眼前,是一个头发半白,衣着规整,脸上刻满岁月沧桑的半百老人,眉眼之间依稀有周莫如的影子。也许是心虚的缘故,区元觉得,他的眼睛能一直看到人心深处,这一点,却又跟周莫如那总是迷茫的眼神大不一样。
“请坐吧。”周之愠指了指茶几旁的一张简陋的木沙发。那茶几上,放着一套功夫茶具,酒精炉上,一壶水开了,正滋滋地冒着热气。
周之愠自己坐了下来,将水壶从炉上拿下,一边冲茶一边问:“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可从来没听我女儿说她有过、有过你这么一位朋友。”区元忙解释道:“周伯父,实不相瞒,我跟莫如之间……我们可能有点小误会,所以她最近、最近不理我了,但我真的很想向她解释清楚……您明白我说的话吗?”
周之愠忽然将茶壶朝茶几上一顿:“这么说,你是……你是我女儿的男朋友了?可我却一点都不知,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区元脸上的汗滴了下来。他顾不得擦,忙拿出名片,双手递给周之愠:“周伯父,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区元,是《花城早报》的记者。大概两个月前,我因一次采访偶然跟莫如相识,所以……也许莫如觉得,现在跟您说还太早,我们的关系,毕竟、毕竟还不是很深,所以……只要能见莫如一面,我想,我能向她解释清楚的。”一紧张,区元便语无伦次起来。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啊?”周之愠忽然有点激动,对区元的名片看都不看一眼。逼人的眼睛,扫了区元的伤耳一眼。区元尴尬万分,只觉得老人的眼光像刀,把耳朵的裂口撕得更开了。
“周伯父,能否告诉我,莫如现在哪里?我真的很想见她一面。”区元小心翼翼地说。
周之愠摇摇头,叹了口气:“后生仔,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再也见不着她了。”
“什么?”区元吓了一跳,“伯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之愠盯了区元一眼,说:“你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否则她也不会……”
“不会什么?”区元又一阵紧张。
“不会不想再见你了。”周之愠眼角的余光又瞟了区元一下。区元松了口气,继续说:“伯父,我此次来,除了想跟莫如解释一下两人间的小误会之外,还有一件事,是公安机关托我来找莫如的。”
啪的一声,周之愠手中的茶杯砸在茶盘上。“什么?公安?我们家周妹究竟惹什么事了?她在酒吧里卖啤酒,又不是卖白粉,难道这也犯法?”周之愠说着,嘴唇都哆嗦了。
“不是的不是的伯父。”区元连连摆手,“是这样的,前段时间,酒吧街发生了几起迷、迷劫案,那些罪犯连啤酒小姐都不放过。那天晚上,莫如不小心被他们迷倒了,幸好我在场,立刻报了警。当时歹徒要带莫如走,我把他们拦住,警察也到了,两个歹徒就跑了……最近,公安机关抓获了两个嫌疑人,应该就是那天晚上向莫如下药的那两个。所以,公安希望所有受害者都能去指证嫌犯。”
“什么?”周之愠一听,浑身都颤抖了,“你是说,你是说我女儿被人下了迷药?这是不是、是不是5月5号晚上发生的事?你说!”
又一声惊雷,区元手里端着的茶杯差点掉下来——周莫如的父亲连时间都知道,会不会她已将一切告诉了父亲?
他想了想,索性说:“没错,是5号晚上。伯父,莫如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吗?”
“她有没有告诉我,这是我们父女之间的事。你说你那天晚上在场?在酒吧里?那周妹既然被你救了,后来为什么、为什么又等到第二天才回来?她在你那儿过的夜吗?你说!”周之愠指着区元,胡子抖个不停。
区元脑里像CPU般急速运转起来:看来,跟周莫如之间的一切,瞒是瞒不住的。要想取得周父的谅解和信任,要想再见到周莫如,就必须把一切都合盘托出,否则,麻烦会更大。只要能再见到她,于情于法,该负什么责任,我也不能逃避……
“伯父,”区元清了清嗓子,“您先别激动,我现在就把我跟莫如之间发生的事都如实告诉您,要打要骂要告,您看着办;该负的责任,我也会负的。我惟一的要求,就是能再见到莫如一面,将一切向她解释清楚。”
周之愠干咳一声,眼睛不看区元,拿着茶壶的手,却好次把水冲出盖瓯外。
看来这是表示默许了。区元再喝了一杯茶,直觉这原来就喝不惯的功夫茶,入口更是苦涩无比。
“伯父,请恕我不得不再说些令您不愉快的事:我跟莫如的缘分,要追溯到跟莫如有关的‘沙太杀夫案’。这事我就不说太详细了,当时,我们《花城早报》关于这案子的报道是我写的,但我并没见过莫如,报道中可能对莫如有过一些不实的议论。但我跟莫如真正认识,却是因为她跑到美容院去要求整丑……”
在雷雨阵阵的背景声中,短短两个月时间所发生的事,区元回忆起来,竟如一生那么长。炉火早已熄灭,也许是酒精烧完了,周之愠也不再点燃它,在区元的叙述中,他好像坐不住了,背着双手在小小的客厅里踱起步来。后来,他干脆站在窗前,推开窗,背对着区元,像一尊雕像般,任凭风雨在他身上肆虐……
“伯父,事情就是这样。”将一切都倾倒出来,区元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您如果也认为我是趁人之危什么什么,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也许我现在跟莫如相互之间还不是很了解,但请您相信,我是真的喜欢她。只要她相信我,肯给我机会,她愿不愿意去指认罪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相信我能为我们争取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些话一口气说出,区元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感觉。他甚至都为自己感动了。印象中,自己从未如此“高尚”过。莫非,周莫如真的会是我情爱历险的终结者?
可是,周之愠却依然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仿佛区元这些足以装满一屋子的话,一说出口就被风雨卷走,他半句都没听到。
“伯父……”区元又惴惴不安地叫了一句。
“原来你就那个记者!唉,你们这些当记者的,怎么可以如此信口雌黄呢?”周之愠摇头叹息,“也是孽缘、孽缘啊!那时候,周妹是那么恨你,你带给她的伤害,并不退于那个该死的马松发啊!可现在竟然……”
有这么严重吗?区元暗自想,但他不敢说出来。
“她都跟你说她是破月了,而且又害了三个男人,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怕?”蓦地,周之愠转过身来,指着区元,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语气中,分不清是疑问、愤怒还是斥责。而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痕。
区元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伯父,我相信莫如跟我讲的都是事实。对什么是‘破月’,我目前还几乎是一无所知,只大概知道,那是很邪的东西。但是,我毕竟是一个媒体工作者,我相信世界上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但对于中国传统的命理学说,我还是很抱怀疑的态度。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些巧合的东西?”
“巧合?”周之愠忽然大声起来,“告诉你,我好歹也是一个退休了的中学教师,难道我就没有科学常识?可当你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后生仔,因接近她而遭受不幸的时候,你还能坚定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就连你的耳朵,不也出现了无法解释的‘月割’吗?”说着,周之愠一指区元的伤耳。区元下意识地一闪,也许是心理作用,耳朵又是一阵割疼。
周之愠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年轻时,也跟你一样不信神不怕鬼。唉,年轻人,孔夫子是说过,敬鬼神而远之。可当你‘远’不了,你就不仅要敬,还要畏了……”
没想到一个退休的乡村中学教师,竟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一时间,区元呆呆的,不知说啥好。
一声霹雳,闪电几乎就从窗外划过。区元打了个激灵,想起了此来的目的:“伯父,我不管什么破月破日,您还是让我见莫如一面吧。”
周之愠不置可否,自顾望着风雨如磐的窗外。他越沉默,区元心中越没底。
良久,周之愠艰难地转过身来,走到沙发上坐下。
“区先生,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本来不应该管。这社会,也不再是我们那个时代了。事已至此,只要你不是存心玩弄我的女儿,我也不想干涉你们的正常交往。可是,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有些事,我总得向你说清楚,该怎么定夺,你自己拿主意吧。”
区元心中一动,看来有希望了。他屏声静气,生怕一开口,又惹周之愠不高兴。
“唉,区先生,你不知道,命理一说,本来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可偏偏周妹她就是命苦,按说,命带破月的人,在我们乡下,百人中总有三四个,也并不是个个都很凶,个个都会克夫克父母的。我知道,你对什么是‘破月’有很多疑问,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要不是周妹,我可能连听都没听过。什么是破月?周妹还很小的时候,我问过我们乡的算命先生,先生说,按农历算,每个生肖年,都有一个月是破月,在这个月出世的人,无论男女,都是破月命。周妹她是属蛇的,1977年四月初四出生……你可以不信,尽管把什么事都解释为巧合,可你不知道,你今天来,又是一个巧合,因为今天就是农历四月初四,是周妹28岁虚的生日!”
“什么?今天是莫如生日?!”区元大吃一惊,只觉一阵鸡皮疙瘩从头顶炸开,漾遍全身——怎么就这么巧?
见区元目瞪口呆,周之愠嘴角浮起一丝不易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