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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因为父亲名声遭人陷害毁谤,曾经与其他顽童打过几架,其他种种,则只能用谦谦君子,品性端方来形容。
可这谦谦君子消失数百年,一现身就是神教的谍首,还顺手从元帅府里救走了一干人等。
他当年与弟弟暄城究竟相交知心到何种程度,燕舞心下并无一丝把握。
虽然蓝颜都是祸水,不久前她还被傻鸟弟弟捅了一剑,但他在,燕舞便会觉得安心许多,没来由平添一股信心。
三个去内堂坐定,聊得也只是谛望的事情。
开口提起的是暄城,接口的都是无浪,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鹤劫生从头至尾但笑不语。
“按照目前情势,不消一个月,谛望兽的神力便已通天……”暄城道。
鹤劫生坐得稳如泰山,真似谛望的事情和自己全然无关。
暄城目光左移,盯住小柿子殿下,无浪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热力,终于打了一个圆场问道:“车路将军,你是谛望的伺血尊者,应该见过谛望的人形……”
“谛望畏光,在第五层地狱的时候从来看不清它的真实模样。到了天界,喂过它几次血,只有一次看到过轮廓,是个娇小的姑娘。”
“想必你们这几日加派人手在神教查摸这姑娘了!”无浪道。
“已然追查了多日,神仙一再失踪,却从无一个见过这姑娘。”暄城脸色凝重:“因此本座不得不亲自出马,等伺血那日将它擒拿归案。”
“慕之,若抓到了谛望,你还打算将它圈养了来对付我们王族吗?”鹤劫生打断了他们的一番对话,他的语声沉静,话里却自然透着威严。
暄城异常坦诚地回道:“世子殿下,你我今日虽然各为其主,谛望吞噬仙妖却并不分神教魔教,元帅还是王族。”
“此言甚是。所以,本王不妨言明,劫放若助你前去捉拿谛望,必须当场诛灭,无须生擒。”
鹤劫生脸上并无过多表情,但他的话听在暄城耳里却是迥异的意味。
斯文有礼的大世子殿下,谈及诛灭,再自然不过,就好像即使血花绽放去他眼底,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的轻尘。
不日前,他略略查到这个黑衣影卫头目的底细,只有一点点,却足够教一个将军胆寒。
作一个影首,他手上沾的血腥绝不比谛望少多少,无怪乎行事作风远比开开店,赚赚钱的弟弟来得心狠手辣许多。
“暄城并无异议,谛望若不受控制,损失不止神教王族一方。”
鹤劫生点了点头,又道:“慕之,你所言要事大约就是这些吧。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办,你是否要留下来晚膳?”
“本座也有事情要办,先行告退了。”她心内舒出一口长气,亏得当年暄城弟弟说什么对方指端都是暖的,才几句话交锋,她只觉蛋大郎连心都是冰凉的,真是难以应付。
多嘴的鹤劫放此时突然神来一笔地插出一句话来:“哥,燕舞是暄城的姐姐,据说燕舞死前还留下一柄流萤剑。”
暄城再度止步,鹤劫生的目光早已投来他腰上别着的好剑。
“暄城,听说你家姐之死与我家劫放有关联?”他问。
“是吧,家姐关照要将好剑赠给小世子殿下。”她忍气吞声,将错就错。
哪知小柿子闻言却马上伸出手来道:“今日就将好剑转交吧,本王要多谢令姐一片深情厚谊,说起来唐突,鹤劫放从未见过顾燕舞,就这样白白得了一把好剑,惭愧惭愧。”
燕舞硬忍着怒气,慢慢解下流萤剑,交去淫贼手中。
鹤劫生旁观整个转交仪式,又添一句:“我们兄弟与令姐弟缘分不浅。”
都是孽缘!燕舞转身离去。
留下来的鹤劫生与鹤劫放对视,哥哥对弟弟道:“谛望兽的事情你尽早处理干净。外公之事就在这两日了。”
神君将逝。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承欢
鹤劫放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内堂出得门前。
内院里一片皎洁好月光,洒在石座上,无数个记忆深刻的夜晚在轻雾里幽然苏醒。
哥哥鹤劫生跟随他出来,柔声道:“劫放,这条路太过漫长,你想清楚了再走。”
鹤五郎站在哥哥身侧,哥哥比弟弟还略高。小时候,弟弟忙着模仿父兄的一颦一笑,五公主府内的天女与童子都哄他说,劫放和爹爹哥哥一样美貌,是天界少有的小美男。
他深以为然,自命风流地四处招惹漂亮的梳着两个揪揪的小仙子们,还以为她们会像喜欢蛋大一样喜欢自己。
只有天魔宫中那个凶悍的臭丫头一语道破了天机。
“丑八怪”三字如魔音穿耳,十分诛心。
他年少时辗转反侧,揣着按捺不下的小秘密,夜夜对着月亮许愿,想要不辜负鹤族历来的口碑,不玷污鹤四郎的美名,有哥哥蛋大珠玉在前,劫放只愿门前漏风的大牙紧贴,干瘪的胸前长肉,细细的腿儿变长……连功夫,也要练和爹爹一模一样的,美男子用乌黑眼眸就能幻化出另外一个洞天。
直到那一夜,亲眼见到貌美绝伦的哥哥与温善慈爱的爹在后院大吵。
是爹的手掌在半空扬起,却迟疑许久,一直没有打下去。美男子披着夜缕,脸色苍白一片,对着心爱的大儿子说了一句重话:“若毁去这张脸能让鹤劫生叱咤风云,大鹏展翅一逞平生之志。为父可以亲自成全你!”
那时的哥哥,倔强而不肯低头,少有得含着泪,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鹤劫放与母亲离玉,他别转脸离去,俊逸的身影在月光下只显凄寒,鹤劫放匆忙奔去拉住哥哥的衣摆,大声对着爹娘喊出了实情:“大表哥是个浑球,天天纠缠哥哥不算,还抢了哥哥的新娘子,他对那些没用的小仙子和小儿郎说他将来是要做神君的,还要封鹤劫生做皇后娘娘!”
“滚!不许多嘴。”鹤劫生的脸在那个瞬间所凝结的屈辱与悲愤,一直以来都在小世子殿下的心头浮现。
多么像,某一夜爹的神情也是如此,父兄竟然是无比相似的命运。
所以,这条路,为人子为人弟的鹤劫放都必须走下去。
“哥,路已行半,我们早已无法回头,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试试我们的运气。”
蛋大拍了拍弟弟的肩,想到什么,勾起嘴角一笑问道:“今夜还要到小丫头屋子里去伺寝吗?”
饶是大老板无浪的镇定沉着,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面热,斥道:“滚蛋!倒是堂堂卫主阁下你,前不久混去哪处花丛,当此时机,居然连着失踪一月?”
“哈哈!说来话长,为兄只有一句好言相劝,千万不可贪食甜糕!”
细作头目摇晃两根手指,神秘兮兮迈步离去,想是去宫里看望陪王伴驾的爹娘。
鹤劫放无奈得叹口气,哥哥一点没说错,他当下回屋略收拾收拾,换套夜服,就要赶去客房为三三公主伺寝。
臭丫头大病初愈,疯的病根却深植,到了漆黑夜里,噩梦来袭,她就会孤零零披衣呆坐廊间数屋前的几竿细竹。
年纪大了,落泪都不自由,客居五公主府,他见到她咬着下唇仰脸的样子,就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问她,这么晚了为何不睡?可是云被不够暖和。
臭丫头只会傻乎乎摇头,轻喃,什么都好,可是梦见了自杀的牧白。
怎么会不疼惜。
他弯下腰轻轻将她搂进怀里。面容相贴,她的脸是冰凉的,竟无泪痕。
任性妄为的公主殿下已到了流不出泪的地步。
扶她进屋,眼神仍是涣散,怏怏地摇晃着双腿:“大老板陪本宫聊一会儿,神教的夜好静,月太亮,天魔宫的夜不是这样的。”
哪里的夜都是一样的,只是身边的影子换了而已。
从前牧白在的时候,他亲眼见过他们两个在无趣的古井旁追打取闹,笑得惊天动地。她那时何曾有过功夫赏过月亮?
一夜两夜过去,三三撒着娇,装着病,没有他陪就不肯入睡。
他知道她怕。
于是嗜睡如命的小柿子打着哈欠坐在床边看女子酣然睡去,第二日,又顶着黑眼圈与三三壮妹一起在后院翩翩练武。
要等到她腮边的肉渐渐都回来,他才会安心,才对得起照顾他无数年的牧白。
“今夜你来晚了!”三三等得不耐烦,还以为他瞒着她跑出去独自擒拿谛望兽。
头发是披散的,她知道大老板无浪是君子,又在天界花边消息缠身,仰慕者无数。她的一点小姿色也无须敝帚自珍,索性穿着贴身睡裙就大咧咧坐在案前等他。
“蛋大有话交代。你快过来睡吧。”他就着床边的椅子坐下,两手揉弄着自己的太阳穴,多日未眠,实在很想舒舒服服贴床睡上一觉。
“好吧!明日还要早起练功。”她还是识相的,早点睡,他也可以蹭一半床去安歇。
有几个夜里,他累得倒在床上,她在梦里醒转,熟悉又陌生地凝视床榻边的美男子。
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大老板睡觉时翘起的嘴角,以及他紧闭的黑眸。
温暖的触觉让她异常安心,手指在他眼上打圈,她偷偷想,如果这中间没有这个噩梦,一切该有多好。
今夜终是有些不同,无浪大老板像是怀着重重的心事,一双眼睛虽是闭起的,气息却有些零乱无序。
屋子里灯火未灭,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禁忌他们早已无暇顾忌,有些事情却不约而同守着隐形的界线,不敢越雷池半步。
比如,他也吻她,却从来不是牧白那样的热情似火,简直恨不得一口气绵延十里,种种情绪都借由舞动的唇舌传递表达。
大老板的吻是慰藉的吻,像漆黑夜里的一点点光,仿佛告诉她无论何事,他总在那里,可以放心投靠。
三三睁着眼靠坐在床上,望着桌案上的烛芯发呆。
她在他陪伴的夜晚,也曾一遍遍问自己:三三,自何时起,你已不再信他?
有一夜梦中有他。
大老板无浪与二老板牧白一前一后在山间行路,前面那个是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无浪,后面紧跟着的牧白一双紫眸盯紧了脚下的路,实在太过小心谨慎,偶尔也会踩到大老板的鞋子后跟。
“喂,虽然我这是粗布黑鞋,比不上阁下限量发行的十彩鞋,也请高抬贵脚,放它们一条生路!牧白小盆友可是得了夜盲症?”
“夜盲你个头,我没有功夫,你却有功夫,就不会走得快些?”
“你没有功夫,我却有功夫,走得快了,你怎么跟得上?”
“跟不跟得上是我的事,你只管行你自己的路……”
但终于还是赶不上无浪大老板飘忽的身影,渐渐的,二老板如同山路上的一个小点,越落越后头,只能眼睁睁看着穿黑鞋的男子消失在视线里。
越是黑夜,眼睛越亮的二老板停下了脚步,不再拼着命紧追不舍,回首看看行来的路,只有他自己孤单单一行零乱的脚印,踩在泥上,踏出十彩鞋的莲花底纹。嘴角不由挂起自嘲的笑,转入暗紫的瞳眸里写满了遗憾,一个纵身,二老板就笔直坠下了万丈深渊。
山谷安静无声,大老板仍然快行,不曾回头看顾一下身后那串脚印。
她在慌乱的心跳中醒转,看到身侧靠躺着的美男子一脸平静,无辜地像个孩子。
三三虽疯,之前的诸多记忆并未散失,鹤劫放的失约成性,于她,于他,她都记得分明。
今夜特别不安,一团乱麻中有她无法厘清的头绪,怎肯罢休?
“瘦皮鹤?”
“嗯……”他回以含糊不清的鼻音,示意自己正在通往梦乡的康庄大道上。
“你怎么很久都没有说过脏话粗话?”
“本王是斯文的鹤族世子,出口皆锦绣……”
“叱!”其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