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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心中更觉得讶,就想:静玄一个年老的出家人,何必要把他居住之地弄得这么严密呢?
于是赶紧退身出来,一耸身就跳在山石上。心中还是不禁惊讶,就见那无数的竹叶被风吹得嗖嗖的响,竹叶并触到他的脸上。
李慕白思考了一会儿,便由背上抽出宝剑,轻轻地将竹子斩断了些。他钻过了竹丛,站在山石上向下去望。就看见了静玄禅师居住的那两间小房,纸窗上铺著很亮的灯光,李慕白的心中就十分喜欢。但是他更要谨慎了,经轻地下了山石,将宝剑仍插在背后。
轻轻地压著脚步到了窗前,只听屋中是两个人在说话。
先是静玄老和尚的声音,苍老而微哑,并且发的是南方的口音,只听他似是很高兴地说:“你看!这是丑时应点的穴道,丑时只能点章门、期门、阴包、膝关……”往下还有几个穴遵的名称,但听不清楚了。
接著就听有人回答说:“是,是。”
李慕白此时精神极为振奋,同时动作又极为谨慎。
他不敢将窗纸戳破,却只能趴在那窗壁的隙处往屋里去看。就见屋里正是那静玄禅师,他一手拿著一张图画,上面彷佛是画著人身的穴道。他一手伸著二指,向空处去点,那姿式极为爽俐敏捷。
旁边是那面上微麻的广和尚,站在那里,直著眼看。
李慕白用一只眼贴著窗隙看了半天,忽见静玄老和尚回身开了经橱,又另取出一幅图画来,他展开说:“这是寅时应点的穴道图,寅时的致命门为左肺……”
说到这里,静玄老和尚的神色忽然一变,用眼直看著窗外。
那广和尚回手就出墙角抄刀,窗外的李慕白大惊,赶紧飞身上房,由房跳到太湖石上。
此时屋中灯光突然熄灭,李慕白不敢在此稍留,就穿过了竹丛,沿墙过脊,跑到了寺外。
由树上取下长衫和鞋,穿上鞋,挟著长衫,就急急逃走。
在阴沉沉的天色下,雾茫茫的大江边,匆匆跑回到店舍。
一进屋,猴儿手就问说:“谁?”
李慕白答应一声“是我”便随手把屋门关好,连灯也不点,就坐在小凳上。
猴儿手在床上问:“师父,打了和尚没有?”
李慕白却说:“不要说话!”他一只臂支著头,回想刚才在江心寺中的情景。
他觉得点穴法并没有甚么奥秘的,只是那静玄和尚大柜里所藏的人身穴道图却真是秘宝。假若将他那些幅图画得到手中,详细加以研究,大概有上两三年也就会了。
只是静玄和尚机警异常,今天我的行动原是十分谨慎,敢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可是他都已察觉。明天假若再查出假山石上的竹子被人斩断了,他必然更要加紧的防备了,我可怎能将那秘宝取在手中呢?
想了一会,虽然觉得有些畏难,可是那些幅穴道图,实在吸引著他,并且觉得静玄那和尚独擅点穴,世无其匹,生平绝技大概是想传授给那广和尚。
可是看那广和尚就不像是个好人,将来那个广和尚若是将点穴法完全学成,他离了庙到江湖上去横行,那时谁敢惹他?因此,更想将那些点穴的图籍得到手中。
当日他思索了半夜,方才睡眠。
到了次日,就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响,并且夹著箫飒的风声,原是已经下起雨来。
李慕白起了床,开了屋门一看,就见院中雨丝稠密,地上巳积了许多水,秋风吹得他的绸小挂有些寒冷。
这时猴儿手也由床上坐起来,他扒著窗纸的破处向外看雨,就说:“下了这么大的雨,可怎么走路呢!”又问:“师父,你昨晚打了和尚没有?把我的仇报了没有?”
李慕白却不回答他,在屋中站著发了半天怔,就想:“本来今晚江心寺中必要加紧的防备,这样一下雨,我是更不能再去了。”
遂就向猴儿手说:“就是不下雨,咱们也不能走,我还有事没办完呢!我问你,你的腿现在还痛不痛?”
猴儿手皱著眉说:“用手一摸就痛,不摸不痛!”
李慕白点头说:“好,你现在就装作腿痛,再加上下两,江南的雨是一下起来就不能停止,咱们正可以在此多住几天,也不至于有人疑惑咱们。”
正说著,店伙送来了洗脸水,李慕白就装著问说:“这一下雨,你们店里住的客人就全不能走了?”
店伙闲谈著说:“可不是,不过有急事的,冒著雨也得过江。这雨若是下上两天,江水更得涨上来,江风更得紧,波浪也就更大了,那时倒不好走了。
没有甚么要紧的人,自然要多住几天,可是也得预备著夹衣裳。因为这场雨下过之后,天就非冷不可。你二位打算上哪儿去呀?”
李慕白说:“我们是要到广东去的。”
/奇/店伙说:“广东倒还热,大概还用不著夹衣裳。”
/书/李慕白点点头,店伙遂就走了。
/网/李慕白把脸洗过,就坐在凳上饮茶,猴儿手却说:“师父,你不把和尚打了,我的心里总不痛快。要不是有你,我非放火烧他的庙不可!”
提到放火,李慕白又想起猴儿手放火烧柳家庄的事,又不由心中很是痛恨,本想要斥责他,骂他跟江湖人学来的这些恶性。但是第一在这里说话不便,第二是自已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非常的活泼,而且剽悍。
这时猴儿手大概是因为受了腿痛的影响,他又想念他的爸爸了。
李慕白说:“既然你想念你的父亲,你就应当回家去。你父亲现在正有要紧的事,我帮不了他,你可以回去帮帮他。”
猴儿手就问说:“甚么事?我爸爸甚么事也没有,他就是想要发财,发那些个财干甚么呀?他又不打算开镖店。”又说:“早晚我还是非开镖店不可,开镖店有多好呀!几十辆镖车一个人押著,谁也不敢拦,谁也不敢挡。又赚钱,又有名气。可是我的武艺不行,非得先跟师父你学两年武艺,才能够保镖。”
李慕白由著他去胡说乱说,自己也不理。
窗外的雨声依然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当日李慕白也没出门,晚间想著:即便再到江心寺,也是不能下手,所以也没有冒雨前去。
这雨直下到了次日,不但没有住,反倒更大了。
李慕白和猴儿手身上的单衣简直御不住寒冷。
到了午饭后,雨稍微小些,李慕白向店家打听了镇上有甚么可靠的钱庄,便拿了一百两银子,换了几张庄票。
为是得到了静玄禅师的人身穴道图之后,就赶紧离开此地,那时即便箱银携带不便,就可以抛下。有这贴身的一百银子,足够往池州府之用了。
他找到一家衣铺,为自己和猴儿手买了几件夹衣回来。
当晚雨仍未住,李慕白仍未到江心寺去。
到了第四日,雨虽依然下著,可是李慕白心中就有些不耐烦。
午饭后,那江边虎萧崇友派了一个伙计来这里讯问,李焕如走了没有?
李慕白亲自出去见了,就说因为下雨,又因为随行的小孩子得了病,所以不能走路。
伙计走了,待一会儿又来了,说是我们萧二爷请李爷到镖局里去饮酒。
李慕白也想要由萧崇友之处,探听那静玄和尚的动静,遂就叫猴儿手看著屋子,他同著镖店的伙计到泰山镖局里。
今天萧崇友是在他居住的屋子内摆了几样菜,两壶酒。一见李慕白来,他就连忙迎过来,笑著说:“慕白兄,这场雨可把你们给截住了,不叫你们走了!”
李慕白听了一怔,正色说:“萧兄,你怎么叫我慕白兄,莫非我还是李慕白吗?”
萧崇友却赶紧打躬,笑著说:“李兄,你不要动怒,你是李慕白那更好。你看,李慕白来到此地都要拜访我,我更得向江湖上夸一夸了!请坐,快坐下咱们喝酒!”说时就要挽他落座。
李慕白却一甩手转身就走,萧崇友赶紧上前挽住,面现惊疑地说:“怎么,我恼了兄弟吗?”
李慕白回过身,正色说:“想不到萧兄你是个不诚实的朋友,前日江心寺中,静玄老师父疑我是李慕白,我就没有怎么争辩。如今不想你老兄也是这样的怀疑起我来,其实李慕白比我的名气大得多,于我并不污蔑。不过我李焕如也是堂堂的汉子,何必要假冒他人的名姓呢?”
萧崇友听了李慕白这话,他不禁发了一会儿怔,就说:“不是我说你是李慕白,这都是今天早晨法广到这里来告诉我的!”
李慕白一听今天那广和尚来了,他就不禁吃了一惊!
当下萧崇友挽李慕白落座,他就斟了一杯酒说:“焕如兄,你请坐,我告诉你!”
李慕白就落座,静听萧崇友谈说道:“今天早晨,那法广和尚到我这里来,他说老师父早就听人说了,李慕白在北京杀死了瘦弥陀黄骥北,现在逃往江南来,前天来的那个李焕如就是李慕白。
李慕白来到这里没怀著好心,他要与静玄老师父比武,搅闹江心寺。因为他只要把静玄老师父打败,他在江南也可以自称是头等的英雄了。
现在老和尚除了派人冒雨往宣城去叫他的二弟子陈凤钧前来斗你,并命我时时看守著你。
可是,我却不那样想,我想你若真是李慕白那就更好了,我们更得深交一交了!”
李慕白一听,心中倒觉好笑,就想:静玄老和尚也太胆虚,他那么好的武艺难道还怕我吗?冒著雨派人到宣城去叫他的徒弟,是他怕敌不过我,还是不屑于与我交手呢?同时又想:这可好,静玄他只疑我前来是要寻他比武,并没想到我是要得他那几幅人身穴道图,大概他那只大柜不至于锁得太严了。
遂就微笑向萧崇友说:“静玄师父也是多此一举,以他老师父的威名,即便李慕白真个前来,又岂敢与他老师父比武?”
萧崇友连连摇头说:“你不知道,焕如兄,你是个诚实的人,我才对你说。
静玄老师父虽然是个出家人,可是最爱与江湖人斗气,数十年来,在他的点穴法下,不知死伤了多少人!
直至近二年来,他老师父才不出山门,才不再施展他的点穴法。可是他老师父自己也知道名气太大了,而且结下的仇人太多,常恐怕有甚么江湖人找他来,所以他把住的房子弄得那么严紧,并特别传授了两个护山门弟子,就是那法普和法广。
他在外也分派了许多江湖人,如若江湖上有甚么事情,立刻就有人来报告他。此次你去拜见他,他认为你是心怀恶意,并且他从来没听说北京有一个李焕如,所以他才疑你是李慕白。
现在他既然这样疑你了,我去劝解也没有用。我想一半日雨住了,你们二人还是赶紧走开为是。不然,我那个师弟冲霄剑客陈凤钧一来到,他是难免要作出些莽撞事情的。
那时焕如兄,你原是好意前来,结果可连我都无颜对你了!”说时,萧崇友的面上现出很发愁的样子。
李慕白看出萧祟友倒是个好人,当下便敷衍著说:“萧兄既然如此嘱咐兄弟,可见是不以外人看待兄弟。二日内如若雨住了,我即离开此地就是了。”
萧崇友见李慕白这样答应了,他更觉得对不起这位慕名来访的朋友,所以越对李慕白殷勤招待,一杯一杯的敬酒,李慕白却也作出烦恼的样子,并不多饮。
少时要起身辞去,萧崇友却挽住李慕白,不叫他走,又落座谈了许多话。
他先说他的师弟冲霄剑客陈凤钧,人物是多么英俊,武艺是怎样的高强。大概北京的李慕白如遇到他的手中,也未必能够取胜。
又说到安庆府的马剑刚、镇江的秦林、旌德县的熊伯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