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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大奶奶又嘱咐杨小姑娘,说:“日后你在我们家里住著,可千万别拘泥。你问你俞姑姑就知道了,我这个人除了心直口快之外,实在没有脾气!”
丽芳感檄得流下眼泪,她说:“我知道!”
秀莲又劝慰了丽芳几句话,然后她也不禁叹息,就向德啸峰说:“我们走后,我真不放心这里。”
德啸峰摇头说:“没有甚么的,俞大妹妹自营放心吧!早先我怕的是黄骥北,现在我还怕谁?你跟孙正礼走后,我把大门一关,照常隐忍度日,谁还真能够必要逼我于死地吗?”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李慕白为自己的事,获罪逃走。即使他尚在人世,恐已不能再到北京与自己见面了,因此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当时,满座不欢,德大奶奶见丈夫发愁,她也怔了。
只有文雄文杰,呆呆地看著几张愁苦的脸,却不敢说一句话。
少时饭毕,秀莲就说:“我得走了,今天早睡,养好了精神,明天还得起身赶路呢!”又向丽芳说:“你就不用跟我回去了,在这儿跟五婶母住著得了!”
德大奶奶也说:“对了,你不用回那边去了,省得明儿还得过来。”
丽芳点了点头,又仰面问秀莲说:“俞姑姑,明天还过这边来吗?”
秀莲想了想,就说:“不一定,也许我由那边就走了!”
杨丽芳却又扑簌地落下泪来。
秀莲拉著丽芳的手,又劝道:“你心里别净难受,我这就走,一定能把你姐姐找回来!并且还用不了多少日子!”
杨丽芳拭著眼泪答应了,当时秀莲就走了。
德啸峰夫妇和两个少爷,连同丽芳,把秀莲送到二门。
秀莲就藉著月光,向身后摆手说:“请回罢,不要送我了!”
福子把大门打开,秀莲就很快地走回自己的住所。在月下敲门,敲了几下门,也不见里面仆妇应声,秀莲心中十分惊愕!两旁看了看,巷中并无行人,她就掠起衣裙,一跃上了墙头。
这时就见月色下,院中有个男子,持著一口宝剑,逼著两个仆妇不许出那小屋。
另一只手却拿著秀莲的那一对双刀。
秀莲大怒,“嗖”的跳下墙来,赶过去厉声问道:“你是甚么人?敢到我这里来作强盗!”
那人赶紧转过身来,退后两步。然后扬起面来看著秀莲。此时天际的月光,虽没有前天那么圆,可是依然明朗,二人对面看得很清楚。
秀莲就认出这人,正是白天由前门跟著自己回家来的那个骑马的少年。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抱著自己那对双刀,面现得意之色:“俞姑娘!我不是强盗,你听我说几句话!”
秀莲气得面色更变,瞪著眼睛说:“你说!你说!”
那人先笑了笑说:“我是由江南来到此地的,我是静玄禅师的弟子,冲霄剑客陈凤钧!”
秀莲一听这个名宇,她越发惊异,立刻问说:“李慕白是你们把他害死的不是?”
陈凤钧说:“不错,但我们并非有意杀死他。因为他盗去了我师父私藏的人身穴道图,我们师徒五个追到繁昌江边,才把他追住。本想要回来穴道图,便放他走,可是他一味狡赖,并拔出宝剑来与我们对敌,所以我们才下了毒手,将他打落于江中。”
秀连听了这话,气得她浑身颤抖,咬著牙问道:“你今晚突然闯进我的家里,逼我的佣人,抢去我的双刀,你是怀著甚么心?”
那陈凤钧向后退一步,笑著说:“姑娘听我慢慢说!我本是江南世家,我的父亲兄长全都是武艺出身。但我却喜邀游江湖,以致至今二十四尚未娶妻,我誓要娶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此次渡江北来,我有两个志愿,第一就是奉了师父之命,到北方来寻一个人,这且不必说了,第二我就是要物色一位心目中的女子。在河南商邱地方,我遇见一个女子名叫柳梦香,这个女子武艺不错,品貌也好。她很愿意嫁我,但我却不愿意要她,我就到北京来了。
因我久仰姑娘的大名,所以想见一见,来此半月有余,今天才得见姑娘。姑娘的容貌使我忘寝废食,所以不揣冒昧,前来……”
陈凤钧慢条斯理得意忘形地才说到这里,不防对面的秀莲姑娘忽然一个箭步蹿上来,向他手中去夺双刀。
陈凤钧也手快,赶紧扬起右手的剑,向秀连来威吓。
但秀莲的右手托他的右腕,左手早将双刀抢过去,其势极猛极快。秀莲的双刀到手,便紧退几步,取下刀鞘,“沙”的一声,把双刀如雕翅一般的左右展开,刀光映著月华,闪闪夺目。
秀莲怒骂道:“你瞎了眼的东西,如今敢来欺负我!今天我要杀死你,替我的恩兄报仇!”
说时抡著双刀,扑上来向陈凤钧就砍,陈凤钧赶紧用剑相迎,嘴里冷笑说道:“好姑娘,你真要看看我的武艺么?”
当时宝剑与双刀如同闪闪的电光,交射在一起。
起先陈凤钧还是从从容容,以为他是江南有名的人物,秀莲决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在交手十余合之后,陈凤钧就看出俞秀莲的刀法高明,自己倘一失神,必定要立刻吃亏。于是他就一点也不敢轻敌,将生平所会的剑法,尽皆施展出来,与秀莲刀来剑往,三件兵刃,上下翻飞。
人影疾飞,光芒乱闪,只听得飕嗖的脚步声和锵锵的兵刃相撞之声。
又往来三十余遭,秀莲的刀势就愈急,可是此时陈凤钧不欲再战,他忽然一转身,嗖的一身跑上房去了。口中并说了一声:“再会!”
秀莲骂道:“你休想走!”遂也追上房去。
可是那个陈凤钧由此房跳到彼房,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楚,他就像一只黑猫似的,踏著房走了。
这倒真叫秀莲为难了,就想那边原是别人家的房屋,他是个贼,可以踏著瓦走去,我想可以也追了去呢?倘若被人家发觉,不要疑我也是个女贼了吗?
于是秀莲便不去追赶,站在房上喘了喘气,看得那条黑影没有了,秀莲才提刀下房。
先到屋里,就见张妈和邓妈全都吓得脸色跟白纸一般,全身抖擞著,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秀莲就说:“你们不要怕了,我已将贼人打跑了!”
邓妈这才战战兢兢地说:“哎呀!可真把我们两人吓死了!那个人一跳进墙来,就说要找姑娘,他说他跟姑娘认得。我们告诉他,姑娘出门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就叫我们在屋里,不准出去,也不知他在院里干些甚么?姑娘你查一查,短了甚么东西没有?”
秀莲此时依然怒气未息,就说:“我哪里认得他?不过,这个人也不是强盗!”说时她就叫两个仆妇把屋门关好去睡。
她独自提著双刀,在院中各处查看了一番,便回到自己屋中,把钢刀放在桌上。
她不禁对灯长叹,就想:刚才这个人剑法熟练,身手敏捷,他自称是江南冲霄剑客陈凤钧,谅不是假。他说,李慕白死在江中,莫非也是事实吗?
咳!李慕白真就这样死了吗?……
立刻心中一阵奇痛,她伏在桌上,臂屋看冰冷的双刀,呜呜地痛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她忽然抬起头来,把双刀一拍,自言自语说:“我一定要给李慕白报仇!”
她又后悔刚才为甚么把杀死李慕白的凶手陈凤钧放走了呢?我应当杀死他,杀死他之后再到江南去杀那静玄和尚,我就是死了也甘心!于是她又盼著陈凤钧再来,就下毒手要他的性命。
如此思想了半夜,因为明天还要起身,她便闭了屋门,将双刀放在枕畔,熄灯睡去。
睡到次日,天还没有亮,就被外面打门的声音吵醒,外面急急地叫了半天门,张妈才爬起来出去开门,秀莲也下床将屋门打开。
就见五爪鹰孙正礼牵著他那匹枣色大马,进到院里来。一见看秀莲,他就说:“师妹,你收拾好了没有,咱们这就走吧?”
她见孙正礼这样子,她不由倒笑了,就说:“孙大哥这时天还没亮了,城门也怕还没开了吧?”
孙正礼锐:“不要紧,咱们走到永定门,天也就亮了,那件事,气得我一夜也睡不著觉!”
张妈已把屋中的灯点上;秀莲就请孙正礼进屋落座,说:“孙大哥你且等一等,我叫他们到德宅去,让那边的人把我的马备上。”
遂就叫张妈去,张妈说:“这时侯那边还没开门呢!”
孙正礼生气说:“你不会叫门去吗?”
张妈没有法子,只得先把她的伙伴邓妈叫起来,然后她就到德宅去叫门,让那边的人给秀莲备马去了。
这里秀莲就随手收拾自己的行李,她却未把昨夜与那冲霄剑客陈凤钧决斗的事告诉孙正礼。
孙正礼在椅子上都像坐不住,又站起身来到院中来回地走。
此时天色不过黎明,张妈回来了,回禀秀莲,说是德宅把门打开,已把备马的事告诉福子了。
秀莲点了点头,又嘱咐张妈,说:“你去告诉邓妈,不准把昨夜的事告诉人,连德五爷都不要告诉!”
张妈连连点头答应。
这时孙正台又在院里来回走了几遭,天光就亮了。他就进屋一看,秀莲已将随身的东西收拾好了,却是一只衣服包裹,一只被卷。被卷裹著刀鞘,露出了黄铜的两口刀柄。在衣包旁边还放著一口宝剑|奇…_…书^_^网|,没有鞘,剑身却用蓝布裹著,孙正礼看著仿佛有点诧异,就问说:“师妹,这口剑也是你的吗?”
秀莲见问,脸上不由得红了红,就说:“不是,这是李慕白留在德五哥之处的宝剑,前些日文雄文杰他们拿过来,叫我教给他们,因就放在这里了!”她说话的时候,心中却感到一阵疼痛。
孙正礼又把脚跺了一下,粗声地叹了一声,皱著两条浓眉,在屋中又来回地走。
这时外面又有打门之声,邓妈赶紧跑去把门开了,外面是德啸峰带著杨丽芳小姑娘和寿儿、福子来了。
寿儿提著一个小包裹,福子牵著备好了的秀莲的那匹黑色健马,德啸峰由寿儿手中接过小包里,带著那低头擦眼泪的杨小姑娘进屋。见了秀莲和孙正礼,就问说:“你们现在就要走吗?”
孙正礼说:“杨大姑娘落在花枪冯隆小子的手里,迟一天就不好,深州又不是近路,我们不赶紧去哪成?”
德啸峰也点头说:“当然事情是越快办越好,你们兄妹这就起身吧,我这里有百十来两银子,给你们作盘费!”
秀莲说:“哪用得了那么许多钱?我手下现在还有钱。”
德啸峰说:“说不定你们遇见别的事还许要用钱,多带些是不妨的,不过还是找那个主意,我们只把杨大姑娘救回来就是了,不必把冯家兄弟逼得太急了!”
俞秀莲点头说:“五哥不用嘱咐,我都知道。”遂又将那口宝剑捧起,交给德啸峰说:“这是李慕白那口宝剑,请五哥收存吧!”说时她声音略带凄惋,芳颊微现红色。
德啸峰接过宝剑,也不禁感叹,他是心想:江南鹤老侠留下这口宝剑,原为是把宝剑留给他日缘的。
可是现在已将三年了,老侠是再也没来,李慕白又是不知生死。他们这段姻缘得等到何峙呢!德啸峰的话虽未说出来,但是不住叹气。
杨丽芳又把她姐姐的年貌详细告诉了秀莲和孙正礼,秀莲又嘱咐她一番。
孙正礼把德啸峰送的银两收起来,俞秀莲就向德啸峰说:“五哥,我们走了!”说了这句话,她忽然想起昨夜那个陈凤钧,他难免今夜不再前来,因此未免有些不故心。只是又想:陈凤钧与德家无冤无仇,他若知道我已走了,大概也就不能再来了。
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