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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高度只有三四尺,最多皮肉挨疼。
这下子死里逃生,左元敏连滚带爬,第一个反应还是去瞧云梦的状况,见她表情痛苦,也不知摔着了哪里,赶紧要拿刀出来替她解开束缚,但手这么一摸,这才发现:〃的刀呢?〃
一片混乱中,他也忘了寒月刀是何时离手?爬起身来四处寻找,却见左平熙怒气冲冲地迎了上来,指着他骂道:〃你不是已经下去了吗?什么时候又跑上来了?为了女人,连性命也不要了,你还配当左家的人吗?〃
左元敏大怒:〃你左家的人怎么样?天底下姓左的人何只千百,自姓的左,跟你有什么关?〃左平熙怒道:〃你……〃
王贯之拉着父亲,本想就此趁乱逃下台去,没想到王叔瓒个性冷僻好强,跟着儿子奔到火线边上时,忽然一个停步,转到他的身后,双手托起,把他推了出去,口中说道:〃赶快回家去!〃
陆雨亭见状,也不须左平熙再交代,立刻跟着跃了出去。王叔瓒大惊,连忙往前一捞,却终是迟了一步。跟着冲下去嘛,那刚刚就不必刻意要独自让儿子走,而且这样也算是夹着尾巴逃了;不跟下去嘛,却又担心儿子不是陆雨亭的对手,王家会有重大生存危机。
便在犹豫之时,突然〃啪〃地一声,有样东西掉到他的脚边,回头一看,竟是那把寒月刀。原来那左元敏在旗杆将倒半倒之际,因为又要顾到李云梦,又要配合左平熙,以至于寒月刀脱手掉落而浑然不觉。而说巧不巧,就掉在王叔瓒的脚边。
王叔瓒大喜,瞥眼见到左平熙正为了搭救儿子,正背对着自己,全神贯注地不知在忙些什么。自己提了几次内劲,丹田仍然空空如也,此时寒月刀落在身边,正是天意。王叔瓒再不迟疑,拾起寒月刀,身形一动,就往左平熙背后砍去。
他这一下无异偷袭,但若不如此,今日一役,姓王的只怕要全军覆没,因此他这刀砍去已是竭尽所能,并且刻意放软关节,以求无声无息。果然王叔瓒一刀就要斩到左平熙右肩之际,耳里犹听得他父子俩不知为何相互叫骂,心中暗喝一声:〃去死吧!〃寒月刀刀锋,同时斜斜地划过左平熙的右肩。
王叔瓒只见一条鲜红色的血线,瞬间从左平熙的背上迸发出来。王叔瓒也好像听到有人高喊了一声:〃小心!〃那是谁喊的?不重要了,因为当他用着〃凶刀〃划过仇人的身体时,那种无比的畅快,早已麻痹了他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一身功力,好像也在瞬间恢复。
八年前,因为左平翰与霍不同内哄在先,导致双双受伤,而给了王氏兄弟可乘之机,终于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八年后,虽然时空更迭,但左氏父子却仍为了一点小事,再度重演了那仿佛是老天刻意嘲弄的宿命戏码。
讽刺似的,王叔瓒忍不住放声大笑。那左元敏的视线,正好给左平熙给挡住了,只能见左平熙脸上肌肉抽动,还以为他怒极以致如此。又听得王叔瓒莫名其妙地大笑,更是心烦意乱,当下转过头去,两手拉住绳索的两边,使劲一条一条地崩断它。
忽然间,但听得左平熙狂叫一声,接着又是霹哩啪啦地接连声响,左元敏知道左平熙又与王叔瓒斗了起来,只是他刚刚那一声怪叫,颇有些令人毛骨悚然,这才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岂知他才一转头,触目所及,便是一道白光迎面罩来,左元敏想也不想,反射性地缩头、侧身、扭腰、翻滚、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身子已经在六七尺之外站定。待凝神定眼往前瞧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王叔瓒手执寒月刀,一脚踩在还来不及解开束缚的云梦身上,刀尖就挨在她的脸蛋旁。再往她身后望去,左平熙直挺挺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左元敏不知道为何寒月刀会落在王叔瓒的手中,但情势糟糕至极,简直无以复加,左平熙的生死不知,更加令他感到彷徨失措。一愣之下,就此站着不敢动弹。
王叔瓒也没别的动作,在压制住李云梦后,两只眼睛就这么盯着左元敏瞧。原来那王叔瓒虽然一刀砍中左平熙,但他在临躺下前,还是转过身去做了几招猛烈的反扑攻势,王叔瓒一一招架,体内脉息紊乱,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刚刚又榨出最后一点力道去砍左元敏,这会儿还能够死撑站着,已经是他登峰造极之作了。
所以他以刀尖抵着李云梦,根本是虚张声势。要是左元敏抓准的第一个时机,毫不犹豫地立刻抢上,王叔瓒不攻自破。只可惜左元敏毕竟年纪太轻,第一步迟疑未动,接下来则越不能动、不敢动。相对的,王叔瓒则是紧紧地把握这个时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凝神静气,一点一滴地找回丹田里的真气。
四边火势越来越大,只要再过片刻,目前还在台上的这几个人,就无一能够幸免。也许王叔瓒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因此就算内力聚集缓不济急,但在他认清情势之后,脸色反而渐渐平和下来。左元敏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内忧外患,也知道时间拖越久,就越对自己不利,只是此刻的他就向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完全处于被动。
其实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有一个人也是心思纷乱,鸭子划水,那就是躺在地上的李云梦。
她稍早在九龙殿认父,随后在燕虎臣的陪同下,先下去休息。原本一心所想的,是是否明天一早,就应该安排再和父亲见个面,吃个饭还是什么的。回到房里正在征询燕虎臣意见的时候,王叔瓒忽然敲门求见。当时不疑有他,燕虎臣便开了房门,请他进来,才一回头,就听到〃碰〃地一声,燕虎臣庞大的身躯说倒便倒,就跌在自己的脚下。
一切是那么的突然,那么地促不及防。她还没反应过来:〃王叔瓒是来要自己的命的!〃三两下马上被制,门外跟着窜进两三个人将她五花大绑。待知道要挣扎时,王叔瓒一掌拍在她的后脑,把她打昏了过去。
她当时自然万万也想不到,一个安排与自己亲身父亲见面相认的恩人,正是下令要自己性命的人。更加想像不到,自己之所以没有毙命当场,却是因为已经失踪了两年,自己一直还在找寻的左元敏的关。
恍恍惚惚间,但觉身子给人吊了起来,几阵冷飕飕的夜风吹来,她几次恢复意识,朦朦胧胧中,看到自己好像有个同伴,对方不知何故也被人吊了起来,但醒着没多久,接着又沉沉昏去。
一直到左元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待得完全清醒,见情况诡异危险,却又盼望自己最好是在作梦。但人世间的事情,有时……不,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不讲道理的。希望老天爷主持公道,或是盼望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大多数是弱者,或说是相对弱者的一厢情愿。并成为无力改变现实的相对强者、社会秩序维护者,用来安慰也约束整个社会脆弱道德观念的一项工具。
状况外的李云梦何其无辜,但一切也都只有听任摆布了。不过此刻的她,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估量情势,左元敏若执意要救自己,下场多半是同归于尽,一起葬身火海,于是便开口喊道:〃小左,小左!〃
李云梦背朝天,脸蛋向着王叔瓒,也就背对了左元敏。她不知左元敏的位置与情况,于是开口喊喊他。王叔瓒知道李云梦越是多话,左元敏的心情只会越烦躁,当下并不阻止。
左元敏道:〃云姊,别怕,小左马上救你出来。〃王叔瓒听了只是冷笑,暗地里仍是不断地潜运内劲。
李云梦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左元敏引起的,说道:〃小左,你听云姊说,别管了,你快先走吧!迟了,可就走不了啦!〃左元敏不去理她,说道:〃王叔瓒,爹已经被你砍死了,姓左的仇人,普天之下,只剩一个而已,你的恩怨,何必扯上外人?你放开她,就站直了给你砍,要是动上一动,不算英雄好汉。〃
李云梦大惊,说道:〃小左,你说什么?你……你爹?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左元敏道:〃王叔瓒,怎么样?要是现在转身逃了,你未必能追得上。用一个不相干的人,换得仇人一命,还得了寒月刀,动作快了,你还能逃出这个地方。这个买卖不值得吗?〃
李云梦见左元敏不回答她的问话,便直接问王叔瓒道:〃王……王叔,这是怎么一回事?盟主呢?爹他人呢?〃这段时间以来,她都称呼王叔瓒为王叔,这会儿急难当头,情况诡谲,明知他有意要伤害自己,一时之间却还是改不了口。
王叔瓒怕自己老是不说话,会引起左元敏的怀疑,于是便道:〃这个女人的父亲是李永年,官彦深恨之入骨,怎么会说她是不相干的人呢?不顺道料理了她,难道还让她以后有机会回来报仇吗?〃李云梦大惊,说道:〃王……王叔,你……你说什么?〃
左元敏道:〃官彦深跟李永年有仇,势如水火,你王叔瓒跟李永年也有仇吗?〃眼睛向四周一瞟,续道:〃不能再等了,如果势必要同归于尽,不如拼死一搏。快快决定!〃
王叔瓒道:〃好,就依你的办法,用你一命来换她一命,你过来……慢慢走过来……〃左元敏上前两步,说道:〃你先替她割了绳索,让她走,如果她走不出这个火场,那又有什么用?〃
王叔瓒道:〃要是让她先走,怎么担保你不跟着一起逃?〃左元敏道:〃偏有你这么婆婆妈妈,不然依你说,该当如何?〃王叔瓒想让他自断右手,但身边又没有其他利器,便道:〃不如你挖去双眼,就放人。〃李云梦大叫:〃小左,不可!〃
左元敏怒道:〃毁了双眼,岂不成了废人?到时又怎么知道你放人没有?〃王叔瓒道:〃好,那就便宜你了,只挖去一只眼睛,留下一只,给你看着人质离开。〃
左元敏再无可以辩驳的地方,只好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李云梦大叫道:〃小左,不要你救,你快走,你去跟父亲说,是谁杀!别在这里作无谓的牺牲。〃李云梦显然不相信王叔瓒会信守承诺。
左元敏哈哈一笑,道:〃云姊,别无选择了……〃看着躺在地上的左平熙,突然有一股想静静躺在他背上,闭眼休息的冲动。长久以来,他就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拥抱,那种只有自己的行为成就受到赞赏,内含鼓励与肯定意义的拥抱,有别于母亲无论何时何地,都想搂搂亲亲自己儿女的溺爱拥抱。
就这么一回想,左元敏这才想起,霍不同好像从来没有抱过自己,也没有打过自己。做错事的时候,顶多就是遭他严厉的责骂,气氛温馨的时候,他也顶多摸摸自己的头。
哪有一个父亲不曾抱过自己的儿子?打过自己的儿子的?左元敏的疑虑一扫而空,自己绝对是躺在地上这个人的儿子,也就是左平熙的儿子无疑。
左元敏此刻的心情笔墨难描,见左平熙背上殷红一片,想起八年前左平翰也是在王仲琦背后突然劈上一刀,如今角色对换,左元敏不愿想这是否叫做报应,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王叔瓒来执行。
左元敏呆默一会儿。王叔瓒催促道:〃怎么?快动手啊?该不会事到临头胆怯起来了吧?〃左元敏回过神来,〃哼〃地一声,道:〃你看着……〃伸出右手食指,便要往自己的右眼插落。
说时迟,那时快,那李云梦忽然大叫一声,喊道:〃小左,他的手在发抖,他……他没力气啦!〃左元敏与王叔瓒两人听了都大吃一惊,两眼一抬,四目视线正好对在一起。只是左元敏的一对目光是求证,王叔瓒的两只眼睛却透露着心虚。
四周的空气一时之间忽然间僵住了,王叔瓒知道左元敏已经动疑,可气的是自己的丹田却仍然是空荡荡的,而要是让他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