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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姓古的没料到他竟敢反抗,身子给拉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怒气更盛,用手扼住狄梦庭的脖子,将他拽到大路边,厉声道:“快带我去见风神医,你这小畜生胆敢再使什么花着,老子扼死你。”
狄梦庭满脸紫胀,摇了摇头。那姓古的咬牙道:“老子中了奇毒,这条命全在风神医手上,倘若有个不测,老子叫你与我陪葬。”
狄梦庭道:“你……你这样抓……抓我,师父怎……怎会为你……你疗伤……”
那姓古的重重一哼,将手松了开,道:“怕怎的?你的小命在老子手中,咱们一命换一命,风神医治好了我,我便放了你。否则……嘿嘿,老子一命呜呼,他的得意弟子也是一道送死!”
狄梦庭见他竟将自己擒作人质,气苦之下,好生后悔,当初实不该救了此人的性命,那料到人心反复,到头来竟会恩将仇报。
那姓古的见狄梦庭向自己怒目而视,心中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道:“小畜生,你刚才替老子解毒,便当是老子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你心中一定在痛骂老子,是不是?”
狄梦庭道:“这难道不是恩将仇报?我与你无亲无故,若非我金针施救,你这条命活得过来么?”
那姓古的狞笑道:“你自己不长眼,怨得谁来?老子在江湖中一世英雄,今儿为了保命,做下这等没遮拦的事。你说恩将仇报也好,忘恩负义也罢,嘿嘿,反正老子受伤之后的德行,都让你瞧在眼里啦,日后传将出去,老子在江湖上也不好做人。”说到这里,他目中凶光一闪,厉声道:“还不说出风神医的住处?你敢嘴硬,老子一掌毙了你,再向旁人打听,未必便打听不着。”
狄梦庭听他说得这般无耻,胸中一股悲愤之气直冲上来,他反手乱抓乱打,突然碰到自己腰间装针灸的布囊,情急之下,更不思索,随手拔出一根金针,使劲向前送出,刺入那人的小腹。
那姓古的不曾提防这一着,“啊”的一声怪叫,心中老羞成怒,骂道:“小畜生,你敢还手,敢不服老子。”提起钵大的拳头,直往狄梦庭的背上擂去。
狄梦庭只觉对方一拳打来,虽未落在要害之处,却也疼痛难忍,只要再挨得几拳,非昏去不可。他绝无还手之力,只有将脑袋去撞那人的胸膛。
两人正纠缠得不可开交,突然之间,那姓古的大叫一声“啊哟!”抓住狄梦庭的手慢慢放松,举在半空的拳头也不击落,竟缓缓地垂下,身子扑地而倒,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了。
狄梦庭吓得一颗心似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急忙挣扎着起来,只见那姓古的一动不动,显已死了。他惊魂未定,不敢去碰尸体,远远站在道路一边观看。只见那人直挺挺地躺在石板路中央,一动也不再动,隔了良久,看来真的已死,狄梦庭兀自不敢放心,拣起一块石头掷到他身上,见仍是不动,才知不是装死。
狄梦庭走上前来,猜不透这恶徒到底如何会忽然死去,见自己的金针还插在那人的小腹上,弯腰将金针拔出,收回布囊之中。就在这一刻,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大叫一声:“是了!”猛然明白了那人的死因。
原来那姓古的身中掌毒,本已到了垂死之境,全仗狄梦庭用针灸将毒质逼入丹田。方才两人扭扯之际,狄梦庭用金针一刺,恰恰将金针刺入那人的“气海穴”中。这“气海穴”属丹田之门,一经金针贯穿,其中毒质顿时通过此穴涌入任脉,顷刻间遍布周身,令那人毒发身亡。
想通了这一节,狄梦庭只觉背心一阵发冷,连着打了几个激灵,暗道:“好险!”若不是自己随手用金针一刺,那针又不是恰恰落在那人的“气海穴”上,那么此时躺在地上的一定是自己的尸体了。他越想越是后怕,怔怔地站在路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便在这时,忽听得马蹄声响,两匹马自北边道上奔来。
狄梦庭大惊失色,心想:“这是密迩城郊,人命关天,非同小可。若被人撞见,可不能轻易了结。”他心中一慌,顾不得将那人的尸体藏起,转身钻入杏林,伏在一丛野草之中,探头向路上望去。
那两匹马来得好快,片刻后便到近前。只见马上骑士均为江湖豪客,一人身材敦实粗壮,圆脸大耳,穿一袭藏蓝色长衫,脸上时时挂着三分笑意。另一人身形甚高,但十分削瘦,身穿玄青色绸袍,颌下留着短须,脸色却颇为阴沉。那胖子纵马在前,首先看见路上的尸体,口中“咦”了一声,勒住坐骑,回头道:“老四,你快看,这不是神龙堂古北鹏的尸体么?”
那瘦子的目光也落在尸体上,冷冷说道:“姓古的中了三哥一记‘枯禅掌’,居然硬撑到此地才死,倒让咱们兄弟一通好找。”
那胖子哈哈一笑,道:“古北鹏在神龙堂位居八大坛主之职,算得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嘿,我看也不过如此。凭这点儿技业想与咱铁衣山庄放横,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那瘦子道:“三哥说的极是。神龙堂虽然称雄辽东,但江南却是铁衣山庄的地盘,庄主命咱们兄弟今儿料理了古北鹏,就是要叫神龙堂知道,想问鼎江南,也得掂掂自己有几分斤两。”
那胖子道:“不错,神龙堂主若收了霸主江湖的念头,回到辽东,尚能落个善终。否则大家吵翻了脸,动起手来,只怕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到最后还不如古北鹏的下场。”说罢,他将手中的马鞭挥出,卷住古北鹏的尸体,手腕微微一振,尸身应手而飞,直甩出十二三丈之外,扑通一声落入湖水之中。
狄梦庭见状骇然,心想古北鹏身体魁梧之极,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斤,这胖子手臂轻抖,便将尸体送入湖中,武功之高,实所罕见,不由得脸上微微变色。
那瘦子脸上却始终冰冷冷的,望着尸体沉入湖中,道了一声:“三哥,走吧。”两人同时打马沿来路折回,顷刻间消失在道路尽头。
待马蹄声去远后,狄梦庭从草丛中爬了出来,顾不得掸落头上身上沾的花瓣草根,急步往回跑去。他拐过一条长堤,又走进一片杏树林,这里的杏树比湖畔的更茂密了数倍,老干横斜,枝叶如盖,遍地都是开落的白花。行了约莫半里多路,只听水声潺潺,前方出现一条清溪,溪边结着四、五间茅屋,屋前用篱笆围成两大片花圃,种满了诸般花草。
直到这时,狄梦庭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走进西首最大的一间茅屋,只见厅侧坐着一个神清骨透的中年人,正守着一个丹炉煽火炼药,满厅都是药草之气。
狄梦庭蹑足走到那人身边,垂手站立,轻轻叫了声:“师父。”
这中年人便是以医道闻名天下的神医风霁月,他低头望着药炉,说道:“你的本事越来越长进了,今儿大清早便没了影子,炉也不烧,药也不管,疯到哪儿去了?”
狄梦庭诚惶诚恐道:“我到湖畔读医经去了。”
风霁月哼了一声,道:“读医经?我看你读书是假,到湖畔贪玩才是正经事。若不叫你玩上个够,明儿读起书来便懒洋洋地不肯用心了。”
狄梦庭垂下头,不敢吭声。
风霁月用手捶打了几下右腿,道:“这几日天气渐阴,腿痛又发作了。庭儿,你把师父的手杖拿来。”
狄梦庭知道师父的右腿残疾,平日须靠手杖助行,愈到阴雨天气,愈是酸痛难耐。当下不敢怠慢,取过一根桐木手杖,递到师父手中。
风霁月站起身,走到茅屋檐下,道:“这些天你在读我新编的《百草神篇》,我问你,倘若一个人中了‘铁线掌’又或‘寒阴箭’之类的毒掌伤症,阴毒浸入内腑,你该如何为他医治?”
狄梦庭知道师父常常出其不意地考较自己的医理,若在平日,他自会照医书所著据经论典,对答如流,但此刻他心神不定,偏偏所问的题目又是毒掌之症,只道湖畔杀人之事已给师父知悉,是以考问自己愈内伤之法,竟不敢回答,叫道:“师父。”
风霁月一皱眉头,道:“你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我常对你说,病来如山倒,片刻都耽误不得。倘若遇到了病人,你也是这般迟钝,病人还有命么?”
狄梦庭道:“是。”他定了定心神,道:“我当从冲脉与足少阴着手,自十二经之海落针,用‘子午五行针法’打通他滞涩的脉息,助他固本培元,然后佐以麻黄、桂枝、细辛、紫苏诸药,壮热却寒。”
风霁月点了点头,道:“这才是了。”他转入内堂,取了一部厚达十余卷的手书医经出来,交给了狄梦庭,道:“你自幼在我门下,已深通四诊断症,八纲辨证,八法十问,寻常病症已难不倒你了。不过医术之道,变化多端,即使同一病症,也须视患者的阴阳五行、脏象、经络、营卫气血而定医疗之法,还要观其四气五味、升降沉浮,才能酌情下药,丝毫马虎不得。庭儿,这部医经乃是我毕生心血之所寄,天下种种奇病怪毒的疗法,十九含于此中。以往我一直自秘,没给你看,是怕你年幼学浅,难以领会,反耽误了其它功课。现在传给了你,只盼你潜心参研,不负我对你的期望。”
狄梦庭接过医经,恭恭敬敬捧在心口,道:“师父学究天人,这本书必是博大精深,弟子一定仔细读阅。”
风霁月道:“以你的悟心才智,又得遇我这个百世难逢的明师,不用十年,便能与扁鹊、华佗比肩。日后你年纪渐渐大了,师父头上的名望,慢慢也要移到你的肩上。”
狄梦庭应道:“是。”若在往日,他听得师父夸奖自己的悟心才智,必是十分兴奋,缠着师父谈论不休,此刻心中却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想着古北鹏与那两个胖瘦骑士的影子。
风霁月并未发现弟子怔忡不安,指着篱笆墙外的杏林道:“庭儿你看,这一片杏林多么壮观。十余年前,这里才不过长着数百株杏树,如今林中良木何止万千。庭儿,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狄梦庭道:“弟子知道。三国时期,名医董奉隐居在江西庐山,他为人治病不取酬金,只要求重病者治好后在山上植杏树五株,轻病者治好后植杏树一株。数年后,愈人无数,得杏树十余万株,蔚然成林。师父您效前人古风,也以植杏树代替医资,因此得到这片杏林。”
风霁月语重心长地道:“你能记住这一点很好。咱们为医之辈,须有济世惠民的仁人之心,至于名声钱财,皆不足道,否则你空有一身医术,却不救人于病痛,那又算什么良医?”说到这里,他话音忽然一顿,仿佛记起来一件毕生的恨事,深情顿时变得极是苦痛。
狄梦庭见他脸上肌肉扭曲,只道是腿上的宿疾发作,急忙道:“师父,您哪儿不舒服?我……我去拿‘六参丹’来好么?要不给您冲一剂‘紫芝九珍散’?您……您……”
他还要说下去,风霁月却挥手制止了他,道:“不必了。身体的创伤有药可治,良心的痛楚却又能如何?庭儿,你须切记,一念之差,往往致贻终生之恨,绝非世间任何良药所能疗治。”
狄梦庭似懂非懂,怔怔地望着师父,不知该说什么?
片刻功夫,风霁月恢复了常态,用手摸了摸狄梦庭的头发,叹道:“你哪儿都别去。一会儿就到开炉的时辰了,你仔细着丹炉的火候。”交待完这句话,他转身进了内堂。
风霁月离去之后,再没回到前厅。狄梦庭独自坐在草堂之中,诵读师父留下的手书医经。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正读到一篇“十二经流注大论”,忽听得隐隐蹄声,自杏林外直响进来,不多时已到了茅屋之外,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