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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千雪双眉一挑,道:“这……这柄断剑,你到现在还保留着?你……你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萧青麟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不但保留着这柄断剑,也保留着当年为你许下的誓言。它们陪伴我走便天涯海角,与我共渡风风雨雨,直到今生今世的最后一天,我也不会将它们遗弃。”
宫千雪道:“麟哥,你这是何苦?”
萧青麟道:“雪儿,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宫千雪道:“麟哥,你……你……”话到此处,却不知该如何诉说。她欲言又止,低下头,只用手指轻轻绞着衣角。
萧青麟放柔了声音,道:“雪儿,我的长相粗陋,脾气古怪,人缘不如你,人才也不如你,浪迹江湖多年,非但没有荣华富贵,反而惹下一片骂名和无穷无尽的追杀。可是,我有赤诚与真情,我会一心一意的待你,将来无论遇到多大的艰难困苦,我都会独力承担,不让你吹风淋雨,不让你忧伤难过。我若有半分对不起你,教我萧青麟天诛地灭,万劫不得超生。”
这一番话说得恳诚无比,字字真情流露。宫千雪心中一热,情不自禁说道:“麟哥,你待我这样好!”
萧青麟看出宫千雪眼中的情意,握住她的手,说道:“雪儿,你别回莫干山了,随我走吧!”
一听此言,宫千雪脸色陡变,轻轻撤出手来,缓缓道:“不,麟哥,不要这样。我是有夫之妇,虽然剑阑逝去多年,但我决不能坏了他的名声。”
这句话声音虽轻,但传入萧青麟耳中,却不啻一盆冷水当头淋下,黯然道:“那夜在灵堂前你对我说的便是这句话,想不到时隔多年,你对我还是这句话。”
宫千雪低声道:“麟哥,我没福气,不能让你那般真挚待我。唉,咱们……咱们之间没有缘分。”
萧青麟听她语气凄凉,情意深挚,一时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无语诉说。
两人默然相对,都忆起了旧事,眉间心头,时喜时忧。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宫千雪轻轻叹了一声,拿起酒瓶,为萧青麟斟满一杯酒,说道:“麟哥,你深夜赶来与我相会,我无物奉敬,便请你喝三杯酒。这第一杯酒,是谢你为钟离世家寻找到‘玄英铁笋’,完成了剑阑生前未能完成的遗愿。”
萧青麟将酒一饮而尽,道:“咱们之间情重不言谢。你能从莫干山来此与我见面,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宫千雪道:“麟哥,你这样说,我更要谢你了。”说着,她又斟满一杯酒,道:“这第二杯酒,是请你再为我做一件事。”
萧青麟二话不说,将酒饮尽,道:“什么事?”
宫千雪道:“我从钟离世家带来一件东西,请你务必收下,不能拒绝。”她从桌下取出一只木箱,放在桌上打开。
萧青麟探头望去,见箱中之物赫然竟是“玄英铁笋”,黝黑的玄铁在烛光映照下,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他心中惊诧,脱口说道:“雪儿,这是钟离世家梦寐以求之物,你为何要将它归还于我?你……为什么……”
宫千雪摇了摇手,打断了他的问话,举起酒瓶,又斟满两杯酒,道:“这第三杯酒,我陪你同饮。就让所有的往事,所有的情分,都随酒水咽到心里去吧。喝过这杯酒后,你去浪迹天涯,我回归莫干山。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从今以后,咱们……咱们就是路人了。”
这番话的意思虽然很冷很硬,但宫千雪的声音却在颤抖,眼中也隐隐泛现泪光。她将酒杯举到唇边,还未喝下,却被萧青麟按住她的手,将酒杯放回桌上,道:“不,我不能喝这杯酒,也不要你喝!雪儿,你为什么对我说这种话?难道我们真到了水火不能相容的地步?”
宫千雪道:“麟哥,你对我一片真心,情致殷殷,我岂有不明之理?但咱们之间的情意,只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注定没有结果。你又何必为了这段徒劳的缘分,荒废了时光,耽搁了自己?”
萧青麟默默望着宫千雪,缓缓说道:“雪儿,我明白了,萧某身为江湖中人人唾恨的杀手,原本配不上你。你若以我是卑劣杀手而厌弃我、鄙夷我,我也不会让你为难……”
不待这句话说完,宫千雪急道:“不,麟哥,你千万不要这样讲!我从没有看轻了你,你更不该看轻了自己。”她用力咬了咬嘴唇,轻叹一声道:“唉,也罢,咱们都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了,今夜又说了这么多话,我便把我的心里话都告诉你,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只图自己总算完成了一件想说又不敢说的事,从此心里不再揪着罢了。”
萧青麟道:“什么话?你说吧。”
宫千雪低声道:“在这个世上,曾经有两个人深爱过我,也被我深深爱过。一个是剑阑,一个就是你。麟哥,你不会知道,我在钟离世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自从剑阑去逝之后,家中的弟子都敬服于我,甚至掌门人都尊从我的呼叱,我可以轻易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财富,也可以拥有无比的权力,算得上应有尽有了。但我却过得很苦很累,这几年过来,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活在一个大铁笼中,从头到脚都已经麻木了,再过下去,我怕自己真要发疯了。”
萧青麟听她话音似有无限幽婉、感伤和慨叹,不禁随声说道:“是啊!象你这般出类拔萃的人,为什么要夜夜面对素烛青影,独守冷闺?为什么身上总要背负着一个未亡人的苦名,不能享受人伦之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一生都锁在那片剑冢碑林之中,不能走出家族的高墙,看一看外面的天地?”
宫千雪叹道:“这是天意,我也只能认命。”
萧青麟断然道:“不,天下事事在人为。只要走,没有走不完的路,只要做,没有做不成的事。雪儿,我能使你摆脱这种生活。你相信我么?”
宫千雪却道:“麟哥,我相信你,你能带我远走高飞,摆脱这个牢笼,快快乐乐的生活。但我却不能随你走。不错,我在钟离世家的日子枯燥乏味,白天深锁在高墙内宅,晚上面对素烛青影,独守冷闺。没有欢乐,没有笑声,连一个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但我却是钟离世家的大嫂,我的一举一动都与钟离世家的荣辱息息相关,我若随你而去,单单这一件事就会毁了整个钟离世家。”
宫千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剑阑去逝后,我一直生活在钟离世家,家中的老老少少都待我如亲人,钟离老夫人更视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怎能忍心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我若随你走了,江湖中立刻就会传出闲言碎语,说钟离世家的大嫂跟杀手萧青麟跑了。从此,钟离世家的每一名弟子都将承担这种耻辱,忍受江湖各派在背后指指点点,永无出头之日。他们会感到痛苦,会为此而恨我。”
说到这里,宫千雪眼中蕴满泪水,道:“麟哥,多少个夜里梦里,我想你能来带我离开这里。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我却求你别让我这样做。我不能,不能一生在内疚缠绕中渡过。如果我现在这样做了,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无法摆脱心中的痛苦,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是你所爱的那个雪儿。”
萧青麟如木如石般呆坐椅上,一腔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长的浩叹,只道:“难道我们……我们只能天各一方,相思无缘么?”
宫千雪叹道:“这是命里注定的安排,你我违不过它,也就不必拗来。否则咱们都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萧青麟沉默不语,过了良久,才道:“雪儿,我希望你能随我一起走,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希望你能随我走,因为我是那样的深恋于你。但我不会勉强你,我不能要我深爱的人做她不愿做的事。雪儿,你回莫干山去吧!”
宫千雪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才说出这三个字,她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无声地流下,滴落在桌上的酒杯之中。
萧青麟眼中也有泪,但他却努力保持着微笑,举起酒杯,道:“雪儿,这杯离散酒,饮下之后,便是你我的缘分已尽,从此不再相见。来,我先干了。”说罢一仰头,将酒喝下。
宫千雪望着桌上的酒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唯有泪水不断滚落。
萧青麟见状说道:“雪儿,你喝不下去么?也罢,我替你喝!”伸手拿过宫千雪面前的酒杯,将这杯融着泪水的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咽下之后,他只觉心中泛起一片苦涩之情,一时悲从中来,不可抑制,直想放声悲啸,又想大哭一场,却不愿在宫千雪面前失态,顺手抓过桌上的酒瓶,对着瓶口狂饮,一口气将整瓶酒喝得点滴不剩。
若在平时,漫说是一瓶酒,就是十瓶酒喝下去,萧青麟也面不改色。但在此时,他心中悲苦,不胜酒力,一瓶酒刚刚落肚,便酩酊大醉,伏案而睡。
宫千雪见他醉眠不醒,深深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畔,轻声说道:“麟哥,是我害得你这样,是我对不起你!我走了。你……你别记恨我!”她听得自己语音干涩,几乎不象是自己说的话,不禁又是一阵心酸。她将萧青麟披在自己肩上的披风解下,轻轻盖在萧青麟背上,然后望着墙上李义山的诗句,喃喃吟道:“重围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唉,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一诗吟罢,她默默吹熄了蜡烛,走出屋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窗檐之下,狄梦庭默默望着屋中发生的故事,怔怔地有些痴了。尤其听到宫千雪低吟李义山的诗句,猛然想起八年前,义父楚寒瑶怀念昔年恋人时,吟诵的也是这首诗。他不禁在心中默念:“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短短一十四个字,却包含了天下多少难缘的情意!唉,看来情到深处,终成孤独,古今的才子英雄都是一样。”
蓦地一阵夜风吹来,狄梦庭身子一冷,打了一个寒颤,才发现天上的细雨已经停了,但自己也被淋得衣履皆湿,只是方才心思全放在大哥与宫千雪身上,丝毫不觉寒意,这时被冷风一吹,方觉难耐。他见屋中一片漆黑,知道大哥正沉沉酣睡,不敢进屋打搅,悄然走出小院。
他一边走,一边默运玄功,将真气自丹田升起,游走任、督二脉,逼得身上的水气渐渐散发。不一刻功夫,内息连贯五十二穴,运行大周天完毕,但觉体内的真气如神龙吐珠般流转百骸,说不出的温暖舒适,一身湿衣也被这股内力烘干。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来到西湖岸边。
他抬望去,只见一钩残月斜挂柳梢,远处湖水中映出月亮和浮云的倒影,景色宛若一幅淡墨山水画。他心中暗想:“在四谛岛上,夜夜思乡情浓,几度梦回西湖,如今真的回来了,却又好象是在梦中,”
湖岸的绿柳垂枝随风摇拂,不时擦过狄梦庭的面颊,他微一展臂,将一根柳枝折下,跟着伸出左掌骈指一弹,一缕指风撞在柳树干上,摇落七八片柳叶。他随手将柳枝刺出,手腕略抖,柔软的柳枝登时伸得笔直,便如一柄长剑,嗤的一声从空中掠过,将飘落的柳叶都穿在枝头之上。他从枝头上取下一片柳叶,心想:“八年前我离开西湖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能练成这样一身武功。可是我却宁愿象从前一样,内力剑法,无一足取,却陪师父在药圃中逍遥快乐,胜过在叵测险恶的江湖中扬名立身。”
不由自主地,他又想起方才见到的一幕:“大哥的剑法武功,绝不在我之下。但到了一个‘情’字关口,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