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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笑,查既白道:
“好,这已算是救了我的老命啦……”
李冲却并不似查既白这样乐观,他显得忧心忡忡的道:
“老查,你叫我安排的这几样行动,可确实有助于你的逃生计划?”
查既白道:
“当然,否则我岂不是发了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一扬脸,他又反问:
“怎么着?看你的模样,似乎不大放心?”
李冲郁郁的道:
“也不全是不放心,我只是觉得……觉得好像太容易了点……”
查既白道:
“是很容易,李冲,人间世上有些事情看似艰难复杂,解决的方法往往却很简单,在许多状况下,最容易浅显的子段经常是最有效的手段;比方说开一把坚固的大锁,用锯子切磨,使锤头敲打,不一定能以奏功,只要拿把钥匙往孔眼里一插一转就完事了,问题仅在于一一你要用心思去取到那把钥匙,解决关键的钥匙!”
李冲呐呐的道:
“看来你是找到啦?”
查既白笑道:
“我认为找到了,虽非十全十美,却总是把解决关键问题的钥匙!”
李冲这时才吁了口气:
“奇怪,这档干事,你竟能用这么短促的时间以如此简易的方法便定了腹案,假设换成我,还不知要筹思多久,绞尽若干脑汁才下得了行动决心……”
摇摇头,查既白道:
“所谓当机立断,要等你去慢慢思考,从长计议,还不待有个结果,我他娘业已向阎王老子面前应卯去啦……”
李冲且不答话,目光转动,在这条甬道四周巡视,他忽然快步奔向那边一技火把之前,抬头细细观察,然后他坫伸脚尖,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扭解一条铁丝——一条笔管粗细,缠绕着火把铁托护圈的铁丝。
由于铁托的圆弧形护圈已经蚀锈松动,为了避免插在其中的火把不稳掉落,不知什么人便用了一根铁丝缠结在护圈周沿,以增加承托的力量:李冲非常谨慎的将铁丝解下,又以手指把护圈两侧的锈屑浮上掩在原来的痕印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抹着汗水走了回来。
查既白端详着李冲手上的那根铁丝,道:
“你量量看够不够长?”
李冲把铁丝展开来,用手一比,低声道:
“约莫三尺多长,还差一点……”
查既白道:
“凑合吧,你且两头一曲拿给我!”
李冲将手中铁丝屈叠起来从栅隙中间交给查既白,边笑着道:
“已经先完成一样了,剩下的事我今晚必然会张罗周齐。”
把铁丝暗藏在枷面之下,查既白硬是以时弯扣夹着,他已打算一直扣夹到要使用的那一刻——人到了要保命的辰光,那种撑头可就大了,任是如何遭罪受苦,在平昔认为不能承担的折磨,在这等节骨眼上全都不算一回事啦。
搓着双手,李冲又开口道:
“老查,我交班的时间快到了,你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
查既白一笑道:
“有…一我他娘又饥又渴,要能弄点什么东西来吃喝一顿,就再好不过了。”
李冲十分尴尬的道:
“都是我考虑欠周;老查,本来这是桩最简单的事,我当班之际原可暗里藏点吃食带进来,却不曾想到你有这个需要,眼下若再到外面去拿,就大大麻烦了……”
查既自打着哈哈,故作洒脱之状:
“算了,我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岂能以此小不忍而乱大谋?我还挺得住,好歹熬上个两天两夜,出去之后再痛快饱餐一顿就是一一讲起你们丹月堂也太他娘的刻薄寡恩,要生剐活人之前,居然连顿断头饭,索命酒都不给准备,真正不是些东西!”
李冲歉然道:
“堂口的这些规矩我早清楚,却未能事先顾虑到,老查,干祈包涵。”
查既白道:
“我不怪你,在你见我之前,还不知如何个紧张惶惊法,心里又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
李冲忽然表情黯淡,语音十分伤感的道:
“老查,明日之后,不知我们是否还有相会之期?在此一别,我先祝你鸿运高照,逢凶化吉了……”
查既白还没来得及回答,用道那边的石阶上头,已传来几下沉实清晰的敲击声——外头有人叩拍信号,大概是接班的伙计到啦。
十方瘟神……第二十七章挣命
第二十七章挣命
大概也只是夭刚蒙蒙亮的时分吧——其实在这地牢之内,根本看不到天光,查既白不过是约略的估摸着,因为铁栅门的启动声惊醒了他,从眼缝中朝外瞄,一个又老又瘦又侗倭着腰身的老苍头正举步走入囚室来。
嗯,一定就是那清倒溺桶的老杂役前来执勤务了。
查既白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懒懒的依壁站起,于是,他发现另两名面目冷肃全身金衫的朋友正分立栅栏之外,神情十分戒备的注视着他。
龇牙一笑,他打着招呼:
“早哇,二位。”
那两名金牌级执事当然不会回答,他们半点表情也没有,只四只眼睛激灵灵的里外巡视,是一副随时准备采取行动的架势。
老苍头不知是年纪大了点或是身上有什么病痛,举步艰辛迟缓,动作也僵硬得很,查既白亦朝对方点了点头,笑容可掬:
“辛苦你了,老哥,不过那玩意不算重,我两天没吃没喝,就是撒点稀粪淡溺,也轻飘如水,包你老哥一手提着就走。”
老苍头张开那缺牙的瘪嘴呵呵干笑,走过去拎起溺涌,又吃力的转回身来——就这一霎,他的背脊距离查既白只有尺许,而且这人的正面刚好半遮住查既白的身体,没有人感觉到有任何异样,查既白业已伸手自老苍头的大后侧腰带内摸出两把串在一起的钥匙,他出手之快,技巧之精妙,恐怕连巧手三娘谷瑛也会大吃一惊!
老苍头慢吞吞的走了出去,铁栅门立即,‘哗嘟’一声关拢,那两名金衫级执事这才暗中吁了口气,双双退到一边。
查既白的手掌心里紧握着那两把冰凉冷硬的钥匙,又仔细以手指的触觉来试探钥匙的齿矩与厚薄,他很满意,他知道以所戴刑具的钥孔形状,正可用这两把钥匙启开——忽然间,他对李冲起了一阵莫名感怀,他真想用力拥抱那李冲一下。
头一步已做到了,相当完美的第一步。
靠到栅栏边,他轻咳一声,向在左侧踱着方步的那位金衫伙计开口道:
“呕,朋友,眼下是什么时辰了呀!”
那金衫人冷冷的横过一眼来,连哼也没哼一声。
查既白叹了口气,道:
“你们不给吃的,不给喝的,这都也罢了,如今连老子和你你们说说你们亦不肯答腔,这样对一个快要去死的人,是不是太过严苛了一点?”
另一边的那个金衫人走了进来,丝毫不带笑味的一笑:
“姓查的,我们和你,有什么话可说,一个弄不巧,沾着你身上的三分鬼气,只怕要触上好几年的霉头!”
查既白满面愁苦的道:
“人还活在这里,身上居然就带着鬼气啦!这位朋友,至少我现在仍和二位一样,能说能动又能思想,差的只是肚皮没二位那么胀饱……”
那金衫人昂起脸来道:
“虽则你眼下还活着,不过在我们看来,你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姓查的,一个死人何需吃喝?好歹你挺着,往后就没这么烦恼了!”
金衫人的同伙极为不耐的插嘴进来:
“顺棋,你和这家伙磨什么嘴皮子!无聊!”
叫顺棋的金衫人笑笑,道:
“就是无聊才同他扯淡嘛,反正闲着也是尿尿,何不消遣消遣这老小子?”
那人摇摇头,道:
“小心他玩花样,听伙计们说,这家伙什么怪点子都能出,而且心狠手辣,经常在不知不觉问就把人摆了道!”
顺棋颇不以为然的道:
“哪有这么玄法?如今他刑具加身,人又关在铁笼子里,只有等待挨刀的份了,我就不信他还有什么花巧可使!”
对方皱着双眉道:
“话虽这样说,但我们责任所在,还是谨慎点好,若是万一出了什么纸漏,你我谁也担待不起!”
这时,查既白笑吟吟的接上口道:
“你老兄未免过虑了,我老查业已落得这步田地,犹有啥的皮调?正如这位顺棋老兄所言,大家聊聊,只是解解烦闷,尤其是我,更需要借着谈笑之便,于口角春风之余,暂时求个精神上的宽松……”
那顺棋嘿嘿冷笑: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
查既白感唱的道:
“好死不如赖活,缕蚁尚且贪生,我他娘正值英年,又何尝想死,而且自古艰难又唯一死,谁会不怕,谁又敢说不怕?”
另一个金衫人轻蔑的道: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姓查的,你这劫数逃不掉,还不如硬气点,扮出条汉子模样来!”
查既白不悦的道:
“老兄,你是坐着说话腰不痛,如果你换成我,尚有这样的气势,那才叫有种,待挨刮的是我,你却唱的哪门子高调?”
对方脸色一沉,阴酷的道:
“你是在指责我?”
查既白大声道:
“不是指责你,我是在教导你,好要你明白设身处地多替别人打算的道理,娘的个皮,净说些风凉话并不能就算是汉子!”
金衫人的眼下肌肉不可控制的抽搐起来,眼珠子暴瞪着查既白,满口牙也挫得咯咯有声——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那叫顺棋的伴当赶紧过来将他拉开,一边回过头去怒骂:
“姓查的,你他娘真个疯狗过街乱咬人,说着说着话你那千方百计就不是人话了,简直不可理喻,存心胡闹!”
当然是故意找茬,查既白要不借这个机会多骂几句,往后想要骂恐怕也难寻相同的对象了:他犹在那里咆哮:
“你们两个才是疯狗,一对肮脏下流的癫皮疯狗;我告诉你们,要充英雄,扮好汉,我比你们地道得多,老子在肩头立人,胳膊跑马的辰光,你两个邪盖王八还不知缩在哪个龟洞里……”
这金衫人暮地大吼一声,颤巍巍的指着查既白:
“姓查的,你这千刀杀,万刀剐的野种,要不是因你行将就死,要不是上头严令与你保持隔离,我现在就能生吱了你!”
查既白“呸”了一声:
“甭在那里空嚷嚷,你要是真有这个熊胆,就给老子一头撞进来,嘿嘿,到时候你便知道是谁能生吹了谁!”
这金衫人正在愤怒的忖度着如何出这口鸟气,甬道石阶上头,已经传来几响清亮的敲击声,叫顺棋的仁兄不禁脸色微变,略带紧张的道:
“老伍,别再吵了,会不会是外面有人听到这里的喧叫声下来查视啦?”
被称做老伍的金衫人只有强行按捺着自己,面孔上像挂着一层青霜:
“你且去应门看看。”
那顺棋快步而去,没多久转了回来,模样己变得十分轻松:
“我操,吓了我一跳,还以为真是被什么人听到这里起了叫嚣,准备下来刮我们胡子了,原来却是那倒尿桶的老小子!”
老伍冷冰冰的道:
“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对囚犯还作兴这一套!”
步履声沉缓的沿着石阶响过来,那老苍头又已在甬道上出现,手上,当然拎着溺桶。
顺棋正待过去开启铁栅门,老伍已突兀出声:
“且慢——”
呆了呆,顺棋愕然回首:
“干吗?有什么不对?”
眼下的肌肉又在抽动,这位老伍恶狠狠的道:
“姓查的和我们堂口结有深仇大恨,而且更乃待死之囚,一个快要死的人根本用不着溺器,人都要死了,还何需如此讲究?”
那顺棋不解的道:
“但,但他总要小解呀,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