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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艘画舫缓缓接近,然后相隔两三丈而停下。慧明便停下来,取了一张古琴,盘膝坐下,轻轻弹奏,这琴音犹如高山流水,细水长流,不急不缓,不骄不躁,使人心中宁静。
叶青玄听得入神,看见那两艘画舫当中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
这男人和女人都背负着一口剑,只是这剑,却已不再叫绝仙和诛仙了。但两人的名字却还是没有变,依然叫齐天,依然叫叶菩提。
“那里有两个剑客。”叶青玄道。
“我一般遇到剑客便会将自己的琴给扔了的。”慧明道,却还是继续弹奏。
“那你为何今天却不扔了?”
“今天不同。”
“哪里不同?难道那两个人不是普通的剑客?”叶青玄奇道。
“因为一般的剑客,身上都会带有杀气,唯独他两个却没有这种庸俗的杀气。所以,他们是例外。”慧明微微笑道,停下来,不再弹奏,而是凝眸看向那两个剑客。
两个剑客犹若蜻蜓点水般在湖面一踏,掠起来,便是过了两三招。
忽然,齐天一把抓住叶菩提的手臂,扔掉了手里的剑,叶菩提也扔掉了手里的剑。
“把那浮名,换来浅唱低吟!陌上花开,可缓缓醉矣!”慧明不由笑道。
“这是何意?”叶青玄不由问道。
慧明依旧带笑,道:“他们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剑客,两人的剑,已是神的剑,他们也已是剑的神!”
叶青玄道:“所以,武无第二,他们要争第一剑客的名号?”
“正是。这世上哪里有两个剑神的道理?真正的剑神只能有一个。但却不料,两人在交手当中惺惺相惜,竟然爱上了对方。这一次,虽说在西湖决一死战,但终究还是难逃情之一字的枷锁。你看,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剑神,只有一对普通平凡的爱侣。”慧明看着缓缓沉入湖底的两口利剑。
“他们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剑道,这是为什么?”叶青玄忍不住问。
“为什么?大概是为了了结上辈子的遗憾罢。”慧明笑道。
叶青玄只见那男人将女人拥入怀中,俯身低头,深深亲吻……
“无情而觉有情!”慧明双手合十,道。
叶青玄也是悠悠一叹,道:“那我的情在哪里?”
她的眸光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一日,见你在佛殿当中焚香,诵一段真言,仿佛前世我们见过。
——那一月,我为你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年,我不惜跋涉十万八千里路途,上灵山求佛祖让我再见你一面……
那一日,那一月,那一年……纷纷印入叶青玄的眸子里。
叶青玄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慧明,惊呼道:“是你?!”
慧明不由微微一笑,不知何时,身上的僧衣已化为了一身素白袍子,他笑道:“是我!”
叶青玄道:“你没死?”
慧明点头,道:“你把我从佛祖那里求来了,但是佛祖的条件却是要让你忘却关于我的所有记忆。我跋涉十万八千里而来,终于将你唤醒。”他上前一步,握住叶青玄的一双玉手,笑容清浅从容,仿佛荷花轻绽,“谢谢你。这一世,我们不分开。”
叶青玄忍不住笑了起来,眸中泪光闪烁,却什么也没有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都说重逢是欢乐的,但却有一种重逢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能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叶青玄忍不住扑入他的怀里,依靠在他的胸口,道:“原来如此!你便是我的情。”
远方,那叫齐天和叶菩提的剑客也不由笑了起来。
齐天指着这边的一对爱侣,道:“你看那儿。”
叶菩提微微一笑,道:“那不是惠明大师吗?他说自己自西天而来,要寻自己的有情人。他还告诉我,我也会寻到。”
齐天也道:“他也告诉我,我也会寻到。”
叶菩提依偎在齐天的怀里,从他腰间把那酒葫芦拿了起来,喝上一口,顿时脸上腾起一抹极为好看的红霞,齐天接过酒葫芦,也大口喝酒。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大笑,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笑什么。
是笑扔掉了剑后的洒脱?
是笑远离的江湖的纷纷扰扰?
是笑彼此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还是笑这一段有些不可思议的情感?
没有人知道,笑便笑罢,何苦去追寻那么多原由呢?
“我们去哪儿?”叶菩提问道,任由齐天将自己拦腰抱起,走入画舫当中。
“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齐天笑道。
“哪里才能让别人找不到呢?”叶菩提又问。
“传闻有一个地方叫天柱山,那山高耸入云。我们两人的功力高深,可以相互借力,以轻功攀上那天柱山去。到了那里,自然便也无人再找得到我们了!”齐天道。
“好,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叶菩提微闭双眸,恬静如水。
于是,他们去了天柱山,便在那里安居,除了彼此,再也没见过任何人。
待彼此已白发苍苍,便携手睡到了那张平整的石床上,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又笑了起来,仍旧不知道笑的是什么。然后,他们缓缓闭上了双眼。
叶青玄和慧明呢?
他们亦同样平平淡淡,虽然过得平淡,但心中却总有一股暖意在流淌着,经久不息,直至化为黄土。
六色转盘,轻轻转动,便已过了一世……
第一百一十八章:轮回自有轮回意
举国上下,绝无任何一个人敢质疑孙猿的画,就算质疑他的人,也没有人去质疑他的画。只因为,他的画,画得实在是太好了,而且他还不轻易作画,真可谓是一画难求!这也正是为什么孙猿还活着,但画的价格却还在一直飙升的缘故。
“叶小姐果真天姿丽色,那孙某便为你画上一幅。”孙猿赞道。
叶蔓草让人请来孙猿作画,她也明白孙猿的规矩,除了那要画的人是容颜绝美的女子,否则是绝不会去为人作画的。不过叶蔓草却对自己的容貌甚是骄傲,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倒也果真名不虚传。
孙猿提了画笔,道:“叶小姐坐好了。”
叶蔓草便笑道:“有劳先生。”
孙猿让府里的丫鬟将墨水磨好,又洗干净了手,这才开始作画。
待将叶蔓草画到了白纸上后,他却感觉到这画得不甚满意,黑白,却是太粗浅了些,纵然线条勾勒得极为柔美,却也难以突显出叶蔓草那美的万分之一来。于是,皱眉沉思良久。
“先生怎么了?”叶蔓草问道。
画中的人如她一般,眉如远山,琼鼻挺直,唇若花瓣儿,眼似宝珠,发如瀑布,神如月,态如柳,姿如风,形如花,但却终究少了一分色彩。
孙猿笑了笑,道:“无妨,叶小姐无需担心。”让丫鬟过来,吩咐道:“你去取些颜色不一样的花瓣来,多多益善,然后磨成汁液,拿来给我。”
丫鬟领命,带着府邸里的一干仆从,往山上采花去了。
叶蔓草道:“先生这是何故?”
孙猿叹道:“叶小姐天姿国色,若单以水墨来画,却是有失色彩。莫急,莫急!”
说罢这话,孙猿便又拿出几张白纸来,开始作画。
这画却是应了心中所想,一男一女,两名剑客,各自持剑而立,眸中却带一丝情感牵连。
最后一笔落下,这幅画便算完成了,这一幅画勾勒得很是朦胧,江南烟雨中,便连这两名剑客的容貌都不是很清楚。孙猿倒也想画得清楚些,但却始终感觉无法下笔,于是,便模糊了他们的容貌。
叶蔓草只淡淡扫了一眼这幅画便移不开自己的眸子了,惊喜道:“当真好画,先生可否将这幅画送我?”
当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对一个男人软语相求,这个男人能够拒绝么?如果真的拒绝的话,恐怕这人会被别人说他是个假男人。
“叶小姐不必客气,若是喜欢,便拿去罢。”孙猿道。
“那还请先生为这画题上字来。”叶蔓草笑道。
孙猿握着毛笔,沉吟半晌,片刻后才写上:“江南朦胧烟雨中,烟雨当中悟轮回,轮回之中寻真我,寻得真我解因果。”
叶蔓草不由皱眉,道:“这是何意?”
孙猿却笑了笑,道:“福至心灵所写,我也不知何意。叶小姐可知道,我们这些作画之人,有时候便是灵光一闪便可画出一幅画来。”
叶蔓草略微点头,虽然看不懂这段话的意思,但却也满心欢喜将画收了。
暮色薄凉。已近黄昏。
孙猿与叶蔓草在这里相谈甚欢,不觉间,丫鬟已带来了花汁。
孙猿提了画笔,沾上淡粉色的花汁,缓缓涂抹在那画中人的衣服上,而后又取稍微鲜艳一些的红色勾勒她的嘴角。画中的人,面无表情,显得很是冷漠,孙猿皱眉看上半晌,将她的嘴角轻轻一勾,顿时带起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当真是画龙点睛之笔!
“哈哈,哈哈哈!”孙猿见自己这一笔起到如此效果,不由大笑起来。
遂又换了颜色,开始点染画中女子身后的环境。不多时,便已将画作好。
叶蔓草上前一看,不由欣喜,惊喜道:“先生果然厉害,以前请过许多画师,但画得却都不如先生的万中之一!还请先生题字。”
孙猿想了半晌,才提笔写下一行诗来。
诗曰:“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叶蔓草看了,不由抿嘴一笑,当真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风采,让人痴迷。
叶蔓草收了画,道:“已备薄酒,还请先生赏脸。”
孙猿却大笑道:“天下第一美人请酒,怎能不去?”
这话说得狂放不羁,倒也让叶蔓草的脸色微微红了起来,不过,在夕阳余晖之下,却是有些难以察觉。她莲步轻移,走在前头引路,不敢反顾,唯恐孙猿看见自己脸上的那一抹腮红来。
待到了酒席旁,脸上的红润却也退了下去,这才转过身来,道:“先生请了。”
孙猿也并不客气,随意坐下。
叶蔓草赞道:“先生当真是天下第一画师,小女子今日得见,果真佩服!”
孙猿笑道:“你也是天下第一,我今日得见,也是佩服。若非灵光一闪,唯恐还画不出适才那幅画来!”
叶蔓草道:“先生客气了!”
说罢,便以左手提起袖子,右手握住酒壶,为孙猿斟酒。
这一幕,倒也真有几分红袖添香的风采,不过添的不是香,而是酒。如此,反而更让人陶醉了。
待孙猿饮尽这一杯酒,叶蔓草又为他斟酌一杯。
叶蔓草道:“我想学画,不知孙先生可愿意教我?”
孙猿不由略微皱眉,道:“叶小姐要学画?”
叶蔓草点了点头,道:“正是。”
孙猿问道:“叶小姐为何要学画。”
叶蔓草却道:“心中总有一些东西,说又说不出来,想画,却又没那个水准画出来。”
孙猿听后,便道:“也罢也罢,那我便教叶小姐作画好了。”
叶蔓草笑道:“多谢先生。此杯,敬先生了!”
说罢,一口饮尽杯中浓酒,酒气一蒸,顿时腮上抹红,娇艳可人。
于是,孙猿便每日往叶家府邸来上一趟,每天教三个时辰,正好从晌午到傍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觉间,已是三年了。
孙猿文采风流,叶蔓草兰心蕙质,这两人长久相处在一起,又哪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