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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松方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又问:“三圣岛的人,为什么要这样霸道?莫非他们暗中在岛上干着什么不法的勾当?”
船老大听了,连忙摇手道:“公子快别这样说,蓝衣三岛虽然规行极严,却是大大的好人,咱们沿海渔民百姓,谁不沾他们的光,严冬淡季,鱼虾无着,或是天旱荒年,蓝衣三岛大筐大篓的布施米麦,赈济钱财,公子爷,您老可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
那船老大唠叨半晌,又自去*舟干活,韦松吃用了些茶水,胃里翻腾,食难下咽,便独自躺在榻上出神。
从船老大口中,探知三圣岛的一鳞半爪,始终无法在他脑海里塑成轮廓,若说蓝衣三岛乃是遁世隐者,为什么对待偷入岛上的百姓,如此严刑峻法?好端端在名声之上,加上一层神秘的外衣?
若说三岛中都是冷面寡情的人,又为什么荒年施赈,泽被渔民,博得人口交赞?
是什么原因,使三岛中人,发誓不履中土?假如蓝衣三岛决心与世隔绝,那么,他在老君山附近小镇上,遇见的蓝衣少年又是谁呢?
这样看来,蓝衣三岛必然蕴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连往来海上的渔民百姓都不准踏上岛岸,又怎会同意一个陌生人的造访?如果,他们根本不许我踏上三岛,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事,越想越烦,加以船入大海,风浪汹涌,船身有如摇篮,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患然进了梦乡。
一睡醒来,时已黄昏。
韦松挣扎着爬起来,似觉晕眩和颠簸都减轻得多了,步出船舱,但见海平如镜,满天夕阳,光波粼粼,情调十分迷人。
船老大见他出舱,忙笑嘻嘻迎了上来,道:“方才准备好午饭,只因公子睡得正香,因此没敢惊动,不料一转眼天就黑了,午饭和晚饭,只好一并端上了。”
韦松笑道“不妨,我初次乘船,不耐风浪,到现在还不觉得饿哩!记得才出海口,风浪很大,怎的现在却这般平静?”
船老大道:“这就是公子洪福啦!晌午过后不久,天就变了,似这种顺风顺水天气,人冬之后实在难得遇到,要是再得一夜顺风,明日一早,就可以到了。”
韦松“哦”了一声,心里十分畅快,船老大替他搬来一张靠椅,当下就在舱面闲坐观看日落景致,一会儿,船家奉上晚饭,韦松忧闷略舒,也约略用了两碗。
这一夜,他躺在舱中,一则白天睡得太多,二则满腹心事,竟反复难以人睡。
直到丑刻已过,方才朦胧合眼,不多久,仿佛自己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厅,厅上全用冰冷的青石砌成,四壁火炬通明,许多赤着上身,腰围虎皮的彪形大汉,跨着明晃晃的钢刀,正中三张虎皮交椅上,坐着三个白发银须的老人。
韦松暗自心惊,偷眼打量,只见厅前悬一巨匾,写着“三圣宫”几个斗金大字。
他讶忖道:原来船行快捷,已经抵达三圣岛了,那椅上三位老人,八成必是所谓“蓝衣三圣”了吧?
正在遐思,突听一个阴沉的声音唱道:“韦松,你好大的胆子,偷人三圣宫,擅闯三圣堂,依律该当死罪,你还有什么话说?”
韦松连忙抬头.不料对面虎皮交椅上,三个白发老人状似入定,个个垂目合眼,竟不知这话是哪一个问的。
忽然,一个彪形大汉走上前来,狠狠在他背上踢了一脚,叱道;“岛主问你的话,你怎的不快些回答?”
韦松忍着疼痛,连忙答道:“上启岛主,在下乃是有事特来贵岛拜会一位蓝衣少年,并不是有意触犯岛规。”
那三位老人仍然不闻不动,但方才阴沉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喝道:“你要找什么人?找他什么事?那人叫何名讳?与你什么关系?”
韦松骇然忖道:这岂不是武林至高秘学“传音入密”的神功么?于是,忙道:“那人曾在中原与在下不期而遇,用二百两银子,押存着在下一块祖传翡翠,当时曾约三月为期,在下特备银两来此赎取故物,只是,在下并不知道他叫何名讳。”
阴沉的声音厉叱道:“胡说,我蓝衣三岛门下,向来不人中土,你这小子既说不出他姓名,焉知他就是三岛中人?分明有意借词潜探本岛机密,居心叵测,来人呀,把他的头砍下来,身子和麻袋装了,丢在海里喂鱼!”
登时大步走过来四名大汉,各抓手足,一齐将他从地上抬了起来,向厅外便走。
韦松大叫道:“岛主客禀下情,那位少年姓名虽不知道,但他曾留下一首诗,诗中有一句话,是‘遗民早迭名和姓.三圣一家尽衣蓝’,难道这还不够证明他是三岛门下吗?”
厅上传来咯咯一阵大笑,阴沉的声音突然一变,笑道:“姓韦的,你再看看我们是谁?”
韦松猛然回顾,不觉大吃一惊,原来大厅上三个老人,一齐伸手向脸上一抹,刹时都变成了慧心。
他惊惶无度,失声叫道:“师妹,师妹,你何苦作弄我,快放我下来!”
三个慧心一齐扬眉,一齐张口,同声说道:“放你?哈!哪有那样简单,你忘记了,在云崖的时候,我怎样求你,那时你怎就没有丝毫怜惜之心?”
韦松黯然道:“师妹竟至今仍不谅我?那时候,为了东方姑娘疗伤之事,我已决心一死,自然只好辜负师妹一片真情了。”
三个慧心冷笑道:“既然决心一死,你现在为什么仍然偷活世上?嘿!你当咱们不知道,那时候,你一颗心里,只有东方莺儿和兰表妹,何曾把咱放在眼中.没的说,快推出去砍头。”
大汉应声举步,直出厅外,将韦松缚在一根短木桩上,解开衣领,准备行刑。
韦松神伤长叹,忖道:慧心师妹已经疯了,她如决心杀我,我亦死而无怨,只是不知她何以突然又做了三圣岛的岛主?这却难解。
才想到这里,慧心突又跟了出来,三个人围着木桩,一面大哭,一面手舞足蹈翩翩而舞,果然病态毕露。
韦松心里十分难过,不愿仰视,垂头偷偷堕泪不已,过了片刻,身边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头,道:“松儿,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吧,何必落泪!”
韦松听那语气不似慧心,猛抬头,却见神手头陀正含笑站在面前,连忙应道:“松儿无法完成任务,实觉愧对您老人家一番苦心,只因屈死海岛,壮志难酬,是以落下泪来。”
神手头陀笑道:“不要怕,你死之后,天下尚有奇能异士,可以为我行道锄奸,你武功已失,留在世上已经是废物一个,倒不如死了的好。”
说罢,哈哈大笑不止。
韦松见他全不以自己生死为念,反以嘻笑出之,不禁大感心灰意冷,垂头不再开口,暗中死念已决。
过了半晌,神手头陀笑声渐远,忽然“噗”地轻响,一件东西掷落地上,竟是母亲给他那块碧绿翡翠。
紧接着,一只脚迈进面前,一脚踏在翡翠之上,韦松霍然上望,竟是那不知姓名的蓝衣少年,正立在他近前,向他冷冷而笑。
韦松惊呼道;“呀!你果然是三圣岛的人,快还我翡翠。”
蓝衣少年不悄屑地耸耸肩头,冷冷道:“你是来赎这块翡翠吗?这块破东西,实际一分钱也不值,你却为它远远跑来送命,未免也大傻了!”
韦松道:“物件虽微,乃是家母所赐,自然要赎取回来。”
蓝衣少年道:“我特地以此设计,正是你来自投罗网,现在东西就在你面前,可笑你命都不保了,要它又有何用?”
韦松抗声道:“你和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为什么设这圈套,要害死我呢?”
蓝衣少年冷笑道:“你跟万毒教作对,就是跟我作对,我杀你自是千该万该!”
韦松吃惊道:“万毒教和你们三圣岛有何关系?”
蓝衣少年扬眉笑道:“实对你说吧!我不是别人,正是万毒教教主!说着,一掀蓝衫,扯去头上文士巾,露出一身女装和满头青丝。
韦松一见之下,机伶伶打个寒战,失声叫道:“啊!你是田秀贞!你是田秀贞!到现在我才明白—一”
田秀贞从怀里掏出一柄尖刀,狞笑说道:“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我在宏升客店时,本想杀了你,但又不忍下手,谁知道你这薄情寡义的负心人,见到真正的徐文兰,就把我这假冒的徐文兰忘得一千二净,几次三番反要害我,现在我先剖开你的心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做的!”
说着,手起刀落,一刀直向他心窝插了进去—一韦松大叫一声,从榻上一跃而起,惶然睁眼四顾,原来自己仍在海船舱中,那船老大正捧着一包衣物,直挺挺站在榻前发呆。
方才经历,竟是南柯一梦,回忆梦中情景,犹觉余悸不已,遍体冷汗。
他揉揉眼睛,诧异地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船老大道:“天色已将大亮,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可抵达蓝衣三岛浮寨,请公子更衣,准备过船。”
更衣?他茫然不解为何要更衣?目光扫过船老大手上包裹,竟是一套蓝色细布制成的短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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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自投罗网
那船老大见韦松迷惑的神情,于是含笑道:“蓝衣三岛定有严律,凡是欲登浮寨的,必须换穿蓝衣,小的船上只有这一套短衫,公子就将就用一次吧!”
韦松推窗一望,天色果已发白,时间约莫已有寅刻左右。
他不便拒绝,只好依言换上短衣,顺手将东方莺儿给他那块银牌,挂在颈上。
盟洗舒齐,用过早点,缓步踱出舱面,扬目一望,心里不禁陡然一动。
只见远处一脉青山岛屿,映着绿水,遥望过去,山水掩遮,似有一层薄薄的氤氲笼罩,这时旭日未起,天幕低垂,海面岛上,一派寂静,那情景,当真与世外的桃源,神仙居处一样,令人尘念俱消。
他尚未踏上“三圣岛”,但心灵中已被这番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不期然暗暗发出一声赞叹!
‘天外隐三圣,看这气概,果然不差!’
但是,他又想到船老大所说“断头送尸”的话,景仰之中,无形又蒙上一层忧虑,按理三圣隐居海岛,不用猜,当年必是失意于中原,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愤世嫉俗,严禁门下踏人中土?不许外人擅入三岛呢?再说,三圣门下既有“不入中原”的戒律,自己遇见的蓝衣少年又是什么人?
沉思之际,船速已减慢下来,薄雾荡开,三岛上景物依稀可辨,距岸十里处,有一排五艘红漆大船,用铁索连锁,船上铺着木板,搭建着一栋房屋,四周遍插刀枪长戟,一支蓝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旗上绣着斗大两个字——浮寨。
船老大早已取出一面小小蓝旗,亲立船头,高举过顶,大声道:“小的杭城东域渔家许五,搭载一位姓韦的公子,欲赴三圣宫朝谒,恳请开寨检验!”
“三圣宫”?韦松蓦地心中又是一动,陡然记起自己梦中所见青石宫殿,可不正是“三圣宫’吗?当下惊疑之心顿起
随着呼声,浮寨上闪出一列腰悬长刀的蓝衣人,个个手按刀柄,横立浮寨边沿,其中一个好像头目模样的虬髯大汉宏声道:“停船!系头缆,下尾锚,等候查验!”
海船上应一声,哗啦啦一阵铁链响,船尾抛下一只大锚,那船老大亲执缆绳,抛上浮寨,顷刻间,船头贴近浮寨,船尾则伸向外海,算是停靠妥当。
那虬髯大汉手抚腰刀,轻轻一迈步,身法轻灵,竟从浮寨上一步跨登船头,接过船老大手中蓝旗,展视之后,点头微笑着拍拍船老大的肩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