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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兴奋了,兴奋得忘掉自己应该干什么。
一切事情,发生得太奇特,太突然,使得他的思想来不及准备。
他需要想的事情太多,需要做的事情也太多,千头万绪,不知道应该先做那一件。
半个时辰过去,断指童的情绪稍为稳定。
当前第一个急务是什么呢?
他忽然想通了,不管干什么,应该先设法进去呀!光站在外面傻想,能够解决问题吗?
这洞口只有拳头大小,非有缩身叠骨的本事,是万万进不去的。
一定还有另外的门路。
断指童仔细搜查,终于给他发现了这石屋的秘密。
圆洞的上方,有个铁环,不知是何用途,断指童想伸手拉一下看看,结果,手伸处,离铁环尚差二尺之遥。
断指童望着头上铁环,身形一纵,手握铁环向下一拉,“轰隆”一声,石壁从圆洞中间,一分为二。
松了铁环,断指童想走进石屋,可是,随着手的松落,铁环上开,恢复原状,石壁也跟而合拢。
原来这是一个连环的机关,同开同合,断指童看穿了个中奥秘,准备妥当,提住一口真气,纵身,伸,手,拉环,进屋,一连串的动作,刹那之间,一气完成。
现在,他已经站在石屋中央的石桌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桌上那本九九归原掌法,心跳得十分厉害,呼吸也显得不太均匀。
这真的就是武林之中,梦寐难求的人间三宝之一,太上老人的九九归原掌法吗?
奇宝到手,他居然产生了疑念。
太上老人呢?
这简陋的石屋,就是太上老人生前的住所吗?
为什么除了石桌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呢?难道有人搬走啦?
那这部九九归原掌法,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呢?
这间石屋绝对不会这样简单!
令人怀疑的地方太多了!
那自称不幸的女人,还有那令人望而胆寒的八十一个小老人,都是谁呢?为什么会在这无底洞的洞里呢?
断指童脑海之中,疑云密布,九九归原掌法对他充满了疑惑,不过,他没有立刻去翻阅它,反正石屋之门,已经合拢,不会有外人再贸然闯入,因此,他要先检查周围的环境。
这石屋除了石桌之外,的确没有别的东西。
四周空空的,靠里面的角落处,好像装有一道暗门,断指童走过去,想找到暗门的机关所在,不想那门轻轻一碰,居然掉了下来。
里边是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和外面的大不相同。
屋子也是正方的,中间也是空空的,四周墙角之下——
“啊!”墙角之下,端端正正地,坐着四个人,两手合十,两腿交攀,一个墙角一个,面向屋中央。
这四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已经分不清楚,因为他们俱是皮干肉枯,双目内陷,身上的衣服,亦已化为灰烬,剩下来的,只是副骨头架子。
如此说来,四个墙角之下,不能说是四个人了。
这四具骷髅是什么人呢?
从衣服上看,时间相隔一定很久。
是太上老人的遗体吗?
会有四个?
唔——不对!太上老人的身后事,不应该这样草率。
那么是谁呢?
为什么都坐在角落里,面向中央呢?
也许是来寻九九归原掌法的,被太上老人打死了。
打死了,为什么要一角放一个呢?
也许是太上老人故意弄四具骷髅,来吓唬人的。
也许是——
人的智慧是有限的,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推测出来的。
其实,又何必要那样庸人自扰呢?
九九归原掌法摆在石桌上不去研究,来讨论这些死人骨头干什么,不管他们是什么人,难道还会与自己有关系吗?
断指童忽然灵机一动——想通了。
转身退至外屋,走到桌旁,桌上的九九归原掌法,还是摆在那里,等待他去翻阅。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九九归原掌法来,置于胸前,双自微合,默祷苍天。
“我断指童真有这份福气吗?”断指童手拿九九归原掌法,心里仍在做最后一次的疑虑,希望仁慈的苍天,能够协助他达成心愿。
于是,他重新,睁开眼睛,伸手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这样写着:
“识得归原掌,
天下第一人。”
接着,他又翻开第二页。
第二页这样写着:
“练功之道,唯忌心急,
逐章勤修,切莫乱翻。”
再下去,就是第三页了。
第三页,他没有马上翻开,因为他知道下面该是修炼九九归原掌的正文了。
他要享受一下这片刻的神秘。
他幻想着自己练成了九九归原掌。
他幻想着自己变成了天下第一人。
他幻想着无耳道长在他掌下丧生。
他幻想着遁世一狂在他面前失魂。
他幻想着柳姑娘。
他幻想着梅姑娘。
他幻想着人间的一切。
他幻想着生命的光辉……
无穷尽的幻想,无穷尽的希望,断指童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了什么,居然淡淡地笑了。
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慢慢地翻开了第三页。
慢慢伸出了双手。
慢慢地闭起了双目。
慢慢地关住了双耳。
慢慢地攀拢了双腿。
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
五元守一,六根清静,七窍生风。
苦命的断指童,为了得报血海深仇,终于开始了九九归原掌的修炼……
一十一
说完了断指童,趁他石屋修炼之际,我们再来看看梅姑娘——
却说梅姑娘得到师父飞天狐的允许,从无边岛坐神鲸登岸,在滨城的平安客栈里,与断指童做纸上谈,两情颇为融洽,没想到中间杀出一个柳青来,破坏了他们的美梦。
从滨城到海边,梅姑娘一直跟在断指童与柳青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雇舟远去,心里自是难过非常。
她不愿意离开断指童,很想再跟他们到东海走一趟,可是一想到柳青,她的心又凉了半截。
还跟着去干什么呢?
人家成双成对地寻宝去了,自己何必要夹在中间当电灯泡,万一挨上一场奚落,有口也说不清,那才叫自讨苦吃哩!
不跟他们去,就得重返无边岛!
无边岛她已经整整住了八年,八年之中,朝夕与师父相依为命,也曾减少了不少心灵上的创伤,可是现在回去算什么呢?
师父叫她照顾断指童,帮着断指童报仇雪恨,如今她竟向断指童不告而别,回去如何对师父交代呢?
说她讨厌柳青,说她吃醋,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女孩子,别说她不能讲话,即使能讲,她能把这些心底的秘密,轻易地吐露出来吗?
想来想去,梅姑娘犹豫了。
东海不愿去,无边岛一时又不想回去,那么还有那里可以去呢?
她独自徘徊在黑夜的海边上,无情的浪花,打击着沉默的沙岸,声音本来是相当动听的,今夜却没有人肯去欣赏它。
漫无目的徘徊,越来越觉无聊,梅姑娘索性坐了下来,又索性躺了下来,两肘放在头下,仰望着冷清的空中,虫声唧唧,像是为她奏着伤感的回想曲。
于是,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父母死的时候,她已经六岁。
一个六岁的孩子,对于一切的记忆,应该是清楚的。
在她的记忆中,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隆冬之夜,雪花纷飞,狂风怒号。
塞北张家口东城门里,梅姓人家的门前,大雪中,来了两个不速客,急遽地敲着大门。
门开了,两个人一齐冲了进去。
客厅里,主人面色持重,好像对来人颇出意外,但仍微微笑道:“两位师兄,请坐。”
“师弟,不必客气。”
说话的一个,身着道袍,满嘴无须,望着主人阴险一笑,回头看了另外那人一眼,道:“我们找了你整整六年,大江南北都找遍了,想不到你却躲在这里独享清福!”
主人听来人口气,不觉眉头一皱,道:“我梅天与平太观早已断绝关系,两位师兄冒雪忍寒,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是为私?为公?”
“为私有私,为公有公。”
另一个稍微矮点的,也是一身道士打扮,讲起话来,两眼翻白,不可一世。
主人强咽住火气,问道:“二师兄,此话怎讲?”
“我看别讲了吧!”
高道士插言道:“三师弟,师父叫我们找你回去,有话还是回去以后,慢慢再讲吧!”
“回去?”
主人一听要他回去,脸色顿时发白,怔了半天,继续说道:“你们要我再回太平观去?”
“那还用问吗?不然,我们来找你干嘛?”
“师父再三交代,无论如何,要你回去一趟。”
“我不能回去!”
主人像疯了似的,两眼直瞪,并向二人哀求道:“两位师兄,你们晓得我是不能回去的。”
“这个也由不得我们做主,师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三弟,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在事情没有弄僵之前,高道人是不希望动手过招的,所以他再三劝导。矮道人是火暴性子,见三师弟这样拖拖拉拉的,心中早已不大耐烦,当时手一扬,对高道人道:“老大,别和他罗嗦!敬酒不吃,我们给他罚酒吃。”
说着,首先欺身上前,摆开了架势,高道人也在同一时间跃至三师弟身后,二人把他前后围住。
那被称作三师弟的主人,也不敢怠慢,一面全神戒备,一面厉声责道:“我梅天自信没有对不起太平观的地方,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何必要这样赶尽杀绝?”
“你敢说没有?哼!”
矮道人道:“你抢去了师父对我的宠爱,又破坏了师父的‘阴阳清修’,自己身为出家之人,居然瞒着师父,弄大了人家的肚皮,罪恶昭彰,忤逆不伦,还敢说没有对不起太平观的地方!太平观的人,你能对得起哪一个呀!”
“正因为太平观的所作所为违反人道,所以我才离开了太平观,正因为我弄大了人家的肚皮,所以我才引咎自责,和她成了亲。”
“成了亲?”
高道人闻言惊道:“那你怎么向师父交代呀?”
“我为什么要向她交代?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受那淫荡的老妖精支配?”
提起师父,梅天顿觉羞愧不已,自己被她利用了好几年,想尽千方百计,才从她的魔爪之下,死里逃生,谁知道她对自己竟还没有死心!
“我已经改邪时正娶妻生子,不管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二位师兄,请回吧!”
梅天留意既决,言词间难免有些不留余地,矮道人听不入耳,首先动了手,准备拿人。高道人也挥动道袍,加入战圈,梅天一人抵四手,颇感吃力。
这时候——梅天的妻子,从里屋出来,见丈夫受困,拼命向矮道人扑去。
矮道人反身抽刀,手起刀落,结束了这个不谙武功的可怜女人的性命。
连“哼”都没来得及,就倒在血泊中死了。
“他妈的,引诱我师父的徒弟,还要来找你爷爷的霉气!”
矮道人抽刀抹血,高道人当场怔住。
梅天见爱妻无辜被杀,一时红了眼睛,拔出挂在墙上多年不用的“清心剑”,破口大骂道:“王八蛋,来吧!老子和你拼了!”
梅天的武功,本来是比两个师兄高些,可是离开太平观以后,弃武从农,不免有点懈怠。在他们的心目中,对梅天依然警惕,尤其是那一支“清心剑”,是当年师父送给他的,功力深厚的人,一剑在握,可以随心所欲,制人于无形之中。
梅天拿起“清心剑”,耍了几招,觉得无法得心应手,渐渐急将起来,矮道人看出了破绽,一面虚与委蛇,一面暗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