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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是谁?
翟妮宁,无名氏白衣女,穿云堡主范日华,东岳无化老道姑,独脚神丐,中州浪客,赵如玉,冯行义,尤总管成理,华管事伦正,金袍怪杰,陶全……
敌人是谁?
蓝袍老道余玄谷(附闽南三虎),转轮王(附转轮岛象人),陶武登总管,红袍狄,红袍丁,银袍总巡察,高泰……
仇人是谁?
银剑书生(哼,他也配?),金钩银叟,银袍人,银面风神,鹤颜仙客……
非友非敌的是谁?
毒手观音沈妙音(生死可疑),雷塔灵猿胡不忌,秃顶孔雀,金剑瑶姬冉心爱,金童庄平,二玉女,菊儿……
他把所见过的人,连闻名而未见面但比较重要的人,分为“友”、“敌”、“仇”、“非友非敌”等四类,举凡有个“银”字,成“颜”字的,全列入“仇”类之中,读了一遍又一遍,才折好这张名单,收进袋里,随又将衣服、银两,打成一个小包,唤一声:“豹儿!”
“豹儿在!”
一阵轻灵的步音由远而近,即见一位十四岁的小童站在房门外,黑如点漆的眼珠向甘平群身上一瞥,立即“咦——”一声道:“相公你要去那里?”
“不必问,我今天出门,再不回来了,五十两银子给你和虎儿两人分,我的旧衣服也送给你二人穿,可不准争吵打架,这里有三封信,一封由帮里转呈给上代帮主,一封是赵公子的,另一封也交由赵公子代转呈吴伯伯,房里的书籍,古玩,全是赵公子的,该由他来区处……”
“赵相公!冯师父!”
另一个小童嗓音响起,甘平群怔了一怔,急步走出门外相迎,见赵如玉和冯行义一齐行来,也自觉好笑道:“说起曹操,曹操就到,二位仁兄来的恰是时候,但又要麻烦我多说一遍。”
赵如玉笑道:“你这小弟越发顽皮了,要多说一遍什么?”
豹儿抢着道:“甘相公说今天要走。”
“走?”赵如玉微讶道:“真的还是假的?”
甘平群笑道:“你几时见我说过假话?”
他延客人房,再将前是复说一遍,笑笑道:“我这番向敌人和仇人查问身世,保管不会落空,所以只好向二位说一句‘后会有期’了。”
赵如玉沉吟道:“既是如此,也没法留你,教他二人弄来酒菜饯行,总可使得吧。”
甘平群笑道:“必说什么饯行,理应替二位接风,豹儿快去叫送一席酒菜来!”
冯行义待虎、豹二童走后,笑笑道:“甘兄弟,你暗查了几个月,可曾查到你那翟姐姐的踪迹?”甘平群自从隐居漳洲,时获赵、冯二友照应,亲如兄弟,无所不谈,摇摇头道:“别说是踪迹,连影子也未见到,但这并不要紧,我只要往泰山向无化老前辈一问便知,冯兄忽然问起这件事,可是有什么消息?”
冯行义点点头道:“最近半个月来,夜夜都有一条白衣纤影在潮州地面出现,她那身法快得出奇,赵老弟和我都追她不上,只怕就是你那位翟姐姐在寻你。”
甘平群略加思索,摇头道:“翟姐姐喜欢穿红衣,而且也不会去潮州找我。”
赵如玉接口道:“衣着随时可以更换,她为了避免转轮王兜捕,更是非换过装束不可。也许她还听到你捕得大玳瑁的事,怎不会往潮州寻找?”
甘平群又想了半晌,仍然只是摇头道:“你虽说得有理,我总觉得不像。”
赵如玉失笑道:“你潜修了几个月,连佛家的‘他心通’也修到了,连人家影子都没有见过,怎就知道不像?”
甘平群俊脸一红,也不分辨,反问道:“我在集贤居硬接转轮王两掌,可曾传出江湖?”
冯行义欣然道:“岂有不哄哄传之理?第三天就传到了潮州,我们都乐得不得了,如今武林人物,谁不知道你的鼎鼎大名,还替你加了一个‘没角龙’的雅号哩。”
甘平群好笑道:“没有角的龙就是蛟,算是什么雅号?但我这鄙号已传遍武林,翟姐姐不来漳州,却要去潮州,这事岂不太怪?”
赵如玉望他一眼,轻笑道:“甘小弟武学高了,见识也是我等望尘莫及,就算你说的有理,要不要去潮州看看?”
甘平群暗忖二友的轻功已不太弱,白衣纤影居然摆脱得他二人的追踪,说不定是转轮王手下的人,正在到处访查自己的行踪,怎能不看个明白,点点头道:“二兄若是有兴,我们饭后就击。”
赵如玉喜道:“敢情好,我和冯兄也可藉这机会较一下脚程,看到底进步了多少?”
繁星当头,眉月迎人,又是一个初更时分。
潮州城灯光闪耀,楼影如山。
旷野,正有三条人影由北向南飞步疾走,不时传出琅琅的笑声。
这三人就是为了查明最近出现在潮州地面,那白衣纤影的来历,于饭后由漳州出发赶程的赵、冯、甘三位武林俊彦。
甘平群虽已艺臻化境,因与知己同行,不欲过分炫露,由他二人使尽力气飞奔,自己也只是不疾不徐,飘飘然跟在后面,并不是加以指点。
潮州城越来越近,也许已不满十里之遥,城里喧嚷的人声、锣鼓声,早就划破夜空,传进三人耳膜。
“二位兄长先回府上等我!”
正行走间,冯赵二人但觉一阵轻风掠过身侧,甘平群的声音已远在二三十丈外。
“城墙上那白影子出现了。”
“我也看到了,怎么不见甘小弟?”
“向灯光闪动处看。”
“啊,他的身影好快,噫——白影子走了。”
“追啊!……”
“追啊!……”
三友巴不得甘平群立刻追上那道白影,甚至于即时缠斗起来,好赶上前去,看是什么样的神圣。
当初,甘平群一发现有白衣纤影站在城头,生怕时机稍纵即逝,故匆忙招呼二友一声,立即展开身法如飞赶去。
“风字三十六艺”里面载有至高绝速的轻功,一施展起来,恍若星飞电射,顷刻间已赶到潮州城下。然而,那白衣人不知是否故意捉弄,就在甘平群登上城墙一半的时候,忽然幽幽一叹,一纵而逝,待得甘平群登上城墙,那还有什么人影?
“真是活见鬼,我不信你会飞!”
他赌起气来,决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乃又展开绝顶轻功,迅速绕城一匝,仍不见那白衣女的身影,索性轻身—,跃,藏进一株大榕树的浓叶丛中,居高临下,俯瞰全城,运起超人的目力向城里扫视。
晨曦扫清了夜色。
炎阳蒸发了朝露。
他守株待兔已经有六七个时辰,目光不停地送往迎来,由得他艺业再高,也不能在不眠、不食、不饮、不息的折磨之下而毫无困顿。
靠近城根小巷里的熟食店,在这近午时分食客鼎盛,肉香正
浓,他忍不住饶涎欲滴,饶肠翻滚,只得飘身下树,走向那家食
店。
“咦——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爷忍饥捱饿在树上等你一夜,原来你却躲在这里大吃大嚼。”
他一走到那食店门前,即瞥见一位年约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女独占一付座头,忍不住心头大乐,喜上眉梢,笑吟吟踱步进门。
“公子请坐!”
“唔!”
店伴见这位服饰华丽的少年书生竟会光顾到简陋的小店来,顿起受宠若惊之感,急拂净座头,恭请他坐下,低头陪笑道:
“公子要吃饭还是要喝酒?”
甘平群在暗忖眼前这位白衣少女是不就是站在城头的人,神不守舍地随口答应一声:“随便。”
白衣少女“噗嗤”一声娇笑,向甘平群横瞟一眼。
甘平群顿觉十分尴尬,赶忙把头一低。
那店伙敢是因见这对少男少女表情有异,也笑得愣在一旁,过了半晌才敢开声道:“请公子吩咐要什么菜。”
“把好的送来就是。”
店伴神秘地笑了一笑,走了。
甘平群如释重负地深深吐出一气,偷眼向那少女一望,猛见对方也正好望了过来,急又掉开脸向,转望墙壁。
“那像是读书人?简直是色中饿鬼嘛!”
“若不是色中饿鬼,怎会对一个多乐里的姑娘也去挤眉弄眼?”
“我猜必定是初出道的小子,不懂得门槛。”
“……”
靠近墙角的方桌旁边,坐有三位三十出头的壮汉。这时正在举酌交酬,低声谈论,那话声虽极轻微,偏是甘平群内功精湛,耳力聪敏,听来字字入耳。
店里的食客,多半是贩夫走卒,粗壮的大汉,只有他这位少年书生和那位白衣少女,这话不是说他们两人,还会说谁?
他心头暗怒,便想起方才确是“无缘无故”偷看人家少女,若要向对方理论,只怕一切恶话,都会一古脑骂出来,自己还可说
不太要紧,人家一位好好姑娘怎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他暗里决定只要白衣少女一开腔责备那三位壮汉,自己也就挺身而出,给那口头轻薄的人一个教训,是以忍不住又偷看了白衣少女一眼。
然而,他这一眼看去,却见那白衣少女的目光正十分柔和地向他注视,并且还绽起两个梨涡,嫣然一笑。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姑娘好性子!
他认为那少女竟然修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种四大皆空,虚怀若谷的内功最高境界,大大地自愧不发。
怪不得冯赵二兄追她不上。……
怪不得我没有上到城头,她就飘然而逝。……
她眼波如水,那正是练到“返璞归真”的明证啊。…
她那低眉浅笑,也就是佛家“拈花微笑”的境界啊。
也许他把对方误会了,但这种误会却是好意。——
他几乎要将世上一切美妙的文词全投向这少女身上。那就是因为这少女能忍他所不能忍,能为他所不能为。
若是不是为了保有男子的自尊,说不定他真要上前领教。
一位“黄花少女”都能忍住别人嘲笑,一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为什么就不能?
甘平群心念一转,刚要爆发的怒火顿时尽熄,报那少女一个善意的微笑,便泰然埋头享受店伙送上来的酒菜。
他忽然遇上这样一位“武艺高绝”的少女,激起好奇,生怕一晃就失去人家踪迹。外表上,他装作十分从容,心下却是忐忑不安,不时向那少女偷窥。
天幸那少女好象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以极熟练的手法,把她面前一盘黄豆,一粒一粒夹起来送进樱口。星目流波,凝睇甘平群的俊脸。
甘平群每次偷窥,都觉对方目光凛凛,只得赶紧低头躲避,竟无法看出对方本领多大多小,功力多深多浅。
日影西移,食客散尽,甘平群但觉一个白影在眼角晃动,一种幽香也同时冲人鼻观。
“不妙,她要走。”
他正要唤呼店伙结帐,一抬头,却见那少女来到身侧,赶忙站起身子,微带羞涩地笑说一声:“女侠请坐!”
他声音过份低沉,白衣少女也不知听到没有,含笑点一点头,随即坐在他侧面的木凳上,神秘地望着他,笑笑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好厉害,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潮州人,还不值得大大警惕?
他点点头道:“小可原籍琼州。”
“好地方。请问尊姓台甫?”
“敝姓甘,贱名平群。”他曾听冯行义说过这名头响遍武林,以为对方定要震惊一下,那知白衣少女听了之后,竟象没听到一样,反令他大感惶惑,急道:“请问尊姓?”
“我姓叶。”
“芳名?”
白衣少女道:“你方才不是唤过了?”
甘平群诧道:“小可几时唤过?”
白衣少女吃吃娇笑道:“你这人会装糊涂,方才你曾说过‘汝惬请坐’是不?”
“是。”
“汝惬就是我的名字。”
“啊,芳名就是‘女侠’。”
“不错啦,公子你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