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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知还没走多远,菊儿已在远处漫声唱道:“断肠处,取次作别离,五里短亭人上马,一声长叹泪沾光,回首各西东。”
中州浪客一闻歌声,已笑起来道:“甘贤侄若说她们这声音沙哑,只怕普天下也没有悦耳的声音了。”
菊儿歌罢,又笑声琅琅道:“惬姊姊,你那琵琶多久不弹了,来来,你弹我唱,还是我弹你唱。”
甘平群由背后看出,见叶汝惬取下琵琶交给菊儿,菊儿接过手去,琵琶声立即响起,却听叶汝惬的声音唱道:“望长安,前程渺渺鬓斑斑,南来北往随征雁,行路艰难,青泥小剑关,红叶盆岸,白草连云栈,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琵琶一声长响划出尾音,两人相对吃吃娇笑。
中州浪客人为放荡不羁,也纵声大笑道:“娃儿你们谁拔弄琵琶,待我这做叔叔也大唱一曲黄钟女冠子。”
“好啊,你在后面唱,不许赶来。”菊儿头也不回,但闻她尖嗓子在叫,琵琶却在叶汝惬手中响起。
中州浪客纵声唱道:“枉了闲愁,细寻思自古名流,都曾志未酬,韩信乞饭,传说版筑,子牙垂钓,桑间灵辄因,伍相吹箫,沈古歌讴,陈平宰社,买臣负薪,相如沽酒。”
“好!好!……”
你唱,他唱,男唱,女也唱。
歌声,笑声,冲散了度愁绪绪,也冲散了旅途苦况。
蓦地,在老远的前面,也有个女声唱道:“俺也曾宰制专城压势豪,性儿又乔,一心待锄奸剔蠢惜民膏,谁承望忘身许国非时调,奉公守法成虚套,没天儿惹了一场,平地里闪了一跤,淡呵呵冷被时人笑,堪笑这割鸡者用牛刀。”
那人歌声道是清脆,却听得中州浪客满面怒容道:“这唱汕葫芦的妮子欺人太甚,可是那姓翟的?”
甘平群点头道:“声音有点象她,还不知是也不是。”
黄山羁客淡淡一笑道:“她这歌词也并无不妥。”
中州浪客笑道:“本来是一首旧曲,但唱的人身份不同,我们全被她骂了。”
前面的菊儿和叶汝惬停了弹唱,似也低声商量,忽然纵声叱道:“好贱婢,你敢唱典子骂人,出来看是牛刀还是纸刀?”
那人格格娇笑道:“你就是‘性儿又乔’,‘没天儿惹了一场,平地里闪了一跤。’还当心牛刀上你那济犹。”
甘平群和翟妮宁相处多时,也曾听过她唱几回曲,只因曲调声高,一时不易辨别,待一开口说话,立即听了出来,微惊道:“正是那翟姐姐。”
华伦还笑道:“你还叫什么翟姐姐,也不怕前在的姑娘骂了。”
甘平群俊脸微红道:“叫惯了,是没法的事,她们真打要起来,怎生是好?”
华伦正沉吟道:“待我先看她还念不念旧,若她连我都不放在心上,你也不必过分顾忌,免在交战时遭她毒手。”
古语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甘平群记回当初和翟妮宁曾向哗伦正学过几招“钢龠梵音”,谅她还不至于反颜相向,但立又想到万一反起脸来,华伦正未必就是她的敌手,急又摇头道:“华大叔还是让我去和她理论好了。”
华伦正正色道:“听说她在新宁已当面不认你,还去碰她钉子干什么?”
但这时候,菊儿已在远处骂道:“姓罗的贱婢,怎还不滚出来?”
“怕你不成?”翟妮宁的话声一落,但见红影晃动,五名红衣少女已由楼后飘然而出。
甘平群急催坐骑,赶上前去,见为首一名正是翟妮宁,但她却指向叶汝惬骂道:“你这般败军之将居然也敢骂人,姑娘今日就拧下你那脑袋。”
骂人的分明是菊儿,翟妮宁为什么要指着叶汝惬骂?
甘平群正觉奇怪,却见叶汝惬飘身下马,将缰线交给菊儿,笑道:“菊妹替我管这马儿,待我教训这贱婢。”
她话声一出,甘平群猛觉正是菊儿的嗓音,顿悟原来二女互冒对方身份,并且加以乔装,好教翟妮宁上当,急道:“你们这样不好。”
菊儿回头“哼”一声道:“宋襄公妇女之仁,别来这里多话。”
甘平群被叱得收回话头,却看得翟妮宁炉火大起,娥眉往上一扬,星目中透出两道寒芒,艳脸上也涌现极浓的杀气,冷笑道:“贱婢报上名来!”
菊儿也冷笑道:“在新宁的事,你就能够忘了,你姑姑仍然姓叶,半笔也没有改变。”
“好罢,罗雪青看你又学到什么艺业了,半年不见就敢如此狂妄。”翟妮宁话声中,已缓步而出。
菊儿忙道:“慢着,先说在穿云堡外的凶案,是不是你干的?”
翟妮宁星目向甘平群一瞟,“嗤”一声道:“是又怎的?”
菊儿点点头道:“你肯承认就好办,你姑姑先废你一半功力,好教云凤姊姊寻你报仇。”
“凭你也配?”翟妮宁话声一落,立即欺步上前,一掌劈出。
菊儿但见红影一闪,已觉劲风扑面,急侧里一飘,闪开丈余,冷笑道:“好一个小妖狐,原来进招也不打招呼的。”
“你又不是没眼珠。”翟妮宁说话声中,又连劈三掌。
华伦正急纵身下马,喝一声:“翟姑娘且慢!”
翟妮宁一步飘退丈余,冷哼一声道:“慢什么,是不是要以二打一?”
华伦正微微一笑道:“姑娘不须咄咄逼人,可还认得华某?”
翟妮宁冷漠地瞧他一眼,徐徐道:“谁认得你这老匹夫?”
华伦正正被骂得气了起来,不觉纵声大笑道:“翟姑娘好说,华某那同手‘钢龠梵音’对姑娘虽无甚帮助,谅还不至成为‘匹夫’二字。”
中州浪客接口笑道:“华老弟,逢蒙射后羿,自古已有其事,何必多说?”
翟妮宁冷笑道:“什么象逢蒙射羿,你们配吗?”她随即转头向身后的紫裳少女叫道:“宝缘,珠缘,你二人试试这两个老的配不配说话。”
甘平群料不到自己一向敬佩的“翟姐姐”,竟变得恁地骄妄,赶忙飘身下骑,上前厉声道:“翟姐姐,你怎可任意辱骂华大叔和吴前辈?”
翟妮宁目光一惊,冷冷道:“什么华大叔,什么吴前辈,算是什么东西?”
她这话一出,甘平群不禁愕然,他仔细察视对方半晌,觉得音容笑貌无一不是翟妮宁的样子,连说恨话时嘴角的神情都一模一样,绝无可怀疑之处,难道只因一个“妒”字,性情就变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他想了一想,立又大声道:“翟姐姐你还记不记得用翟群这个名字,跟过华大叔学钢龠梵音?”
翟妮宁冷笑道:“记得又怎样,逢场作戏,几手不成材的武艺,不……”
“走!”华伦正一声大喝,撤出挂在腰间的钢龠,凛然道:“好姑娘,你爬得上高枝,怪不得目空一切,华某先试你有多大能耐?”
“你配?”翟妮宁一挥手,一名紫裳少女跃身而出,“锵——”
一声拔出长剑,挡华伦正的面前,叱道:“你只配和我宝缘交手,进招罢!”
甘平群念及翟妮宁旧恩,却把一肚子怒火加在宝缘身上,怒喝道:“你更不配和华大叔交手!”他话声一落同时一掌劈出,宝缘冷哼一声,长剑挥起一道精虹,反射向他的身前,这一招狠疾异常,竟把甘平群一连迫退三步。
翟妮宁格格笑道:“甘平群听说你自称为剑圣传人,为何连一招‘天外飞来’也不懂得?”
甘平群俊脸微红,猛想起这宝缘使的定是于非子那“浩然天罡录”上的武学,怪不得自己几乎着她道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笑道:“甘某交手,照例先让三招。”
“哼!”宝缘冷笑道:“方才是谁先出手?”
甘平群从容道:“不错,是我先出手,但若不如此,你也举向我发招,所以我只好抛砖引玉,你尽管再攻就是。”
宝缘“呸”一声道:“三招之内,你就横尸就地。”
“未必!”甘平群打定诱出对方全部剑术,索性做出蔑视的视情,含笑拱手而立。
宝缘见他大模大样,心头真也气了,娇叱一声:“姑娘先教相信就是。”
但见她剑势一动,顿起一片如海的银涛,向甘平群身前涌到。
甘平群看出是自己师尊的剑路,但这一招居然不在“天演”、“天伦”、“天戮”等剑法之内,急忙连走三个方位,才避开这一剑之击。
宝缘微“噫”一声道:“你这穷酸果有点鬼门道,这一招‘情海翻波’竟也未能伤你。”
“好说。姑娘尽力施为就是。”他虽然装作十分从容,实则心下十分紧张,分毫不敢大意。
华伦正看对方一连两招,端的是博大精深,自己在钢龠上虽有过人的造诣,暗估若和对方交手,也难接下十招,急叫道:“老侄万勿大意。”
“大叔放心,这姑娘功力不行,空有好剑法也没用处。”这几句话激得宝缘心头火发,狠狠地一咬樱唇,哼一声道:“小子,你再看吧!”
但见她一枝长剑撒起万朵银花,剑气漫空,剑风锐啸,眨眼间已把甘平群的身影困在剑光之下。
然而,甘平群自从和转轮老魔交手,对方固是学去几招剑法,但他也同样学到“天戮剑法”十八招,加上“天演”、“天伦”,统共有五十四招之多,宝缘使出这套剑虽不在五十四招之内,但剑路也大致相同,是以不慌不忙,在光影中寻暇蹈隙,并施出尤成理那套“驭气行空”的气功,让剑气推他身子往来游走。
宝缘见对方竟是把手臂圈在胸前,自己剑尖一到他身前几寸之地,反把他推出很远,禁不住叫道:“小宫主,这厮也学会你的驭气行空,宝缘敢要吃瘪。”
翟妮宁冷冷道:“你鬼叫什么,珠缘也加上去。”
菊儿冷笑道:“想行群殴么?”
翟妮宁漠然道:“正要杀这小子好教你们心疼!”
这一句话,充分暴露她一腔妒火,但甘平群却听得心头冰冷,他本来还打算设法规劝免致增多一位强敌,看这情形,那还有勇气说出,纵是鼓足余勇开口,那还不是白费工夫?
他在这刹那间,禁不住往身子一颤,宝缘一声娇笑,剑如电射,疾抵心坎。
旁立各人都骇然惊叫,同时扑出。
甘平群猛觉自己失神,也惊得一蹬脚跟,全身倒射五丈开外,低头一看,襟前已被剑尖点破一个小洞,幸未伤及皮肉。
“好险!”他暗叫一声,却见华伦正已截上宝缘,只在一招之下,便即险象丛生,急道:“大叔让我教训这狠丫头!”
他这时已不再客气,话声甫落,一阵阵“弹甲飞垢”的锐风,已震得对方一枝长剑当当作响。
华伦正见他再度扑上,情知这番定下了狠心,不致于心慈失招,说一声:“贤侄当心!”便已飘然退下。
菊儿却趁这时候,恶狠狠地指着翟妮宁喝道:“贱婢你过来罢!”
翟妮宁冷笑一声,转向身后叫一声:“珠缘上去!”一位紫衣女漫声纵步而出。
叶汝惬急一步跃出,截下那紫衣女,喝道:“想死的就先发招。”
珠缘冷哼一声,手中剑已飞起一片寒光,向叶汝惬涌到。
叶汝惬剑术造诣本已不错,学成“天演剑法”之后,艺业更是一日千里,左手捏起剑诀,右手作成剑形,划出一道剑影,反向寒光罩下。
珠缘愕然撒招疾退丈余,叫道:“以指代剑,这一招‘天视冥冥’可不是咱们的武学?”
翟妮宁冷冷道:“偶有一二招相似,也只是瞎子偶然拾到金块,乱叱呼什么,还不快把她杀了。”
菊儿冷笑一声,一步欺到她身前,挥掌便劈,如LU的掌影由四面八方涌起,翟妮宁撤剑都来不及,赶忙举掌封。
一阵玉掌交击的声音响起,两道纤影一份,翟妮宁冷笑道:“虽然有点长进,到底还相差的太远,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