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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司是,如是雄威更合谁?”又海宁观潮诗有句云:“当前
也觉有奇讶,闹后本来无事仍。”意谓海潮涌来之时,也
觉十分诧异,但潮水大闹一场之后,仍然无事,“无事仍”
者,“仍无事”也。
乾隆诗才虽别具一格,但督修海塘,全力以赴,实令
人心感,其在陈氏安澜园有句云:“急愁塘与堰,懒听管
和弦。”勤政爱民,似亦非虚言。
乾隆喜用“之”、“而”、“以”、“和”、“与”等虚字以凑
诗中字数。陈世倌告老还乡时,乾隆有送行诗云:“夙夜
勤劳言行醇,多年黄阁赞丝纶。陈情无那俞孔纬,食禄应
教列郑均。自是江湖忧未忘,原非桑梓隐而沦。老成归告
能无惜?皇祖朝臣有几人?”又登海宁“观湘楼”诗云:“南
坍与北涨,幻若谷和陵。江尚岸之近,楼如舫以乘。”意谓
江水离岸尚近,登楼有如乘舫。设删去虚字而成四言诗:
“南坍北涨,幻若谷嶂。江岸登楼,宛如乘舫。”其意一也,
可见其诗中虚字往往多余。其题董邦达《西湖四十景》有
句云:“贤守风流白与苏”。作者拟御制西湖即兴:“才诗
或让苏和白,佳曲应超李与王”,试为乾隆儒臣解之:朕
才子之诗,或稍不及苏东坡和白乐天,未有定论,然玉如
意佳人之曲,歌喉当胜李夫人、琵琶应超王昭君也。
第十一回高塔入云盟九鼎
快招如电显双鹰
乾隆在六和塔顶饿了两日两夜,又受了两日两夜的惊吓
气恼,心力交瘁,甚是委顿。第三天早晨,忽有一个小书僮
走近,说道:“少爷请东方老爷过去谈谈。”乾隆认得他是陈
家洛的书僮心砚,心头一喜,忙随着他走到下一层来。
他一进门,陈家洛笑容满脸的迎出,当先一揖。乾隆还
了一揖,走进室内。心砚献上茶来。陈家洛道:“快拿点心来。”
心砚捧进一个茶盘,盘中放着一碟汤包、一碟蟹粉烧卖、一
碟炸春卷、一碟虾仁芝麻卷、一碗火腿鸡丝莼菜荷叶汤,盘
未端到,已是清香扑鼻。心砚放下两副杯筷,筛上酒来。
陈家洛道:“小弟因要去探望一位朋友的伤,有失迎迓,
还请如罪。”乾隆道:“好说,好说。”陈家洛道:“请先用些
粗点,小弟还有事请教。”乾隆饿得肚皮已贴到了背心。他素
来体格强健,食量惊人,两日两夜不吃东西,如何耐得?见
陈家洛先举筷夹一个汤包吃了,当即下箸如飞,快过做诗十
倍,顷刻之间,把四碟点心吃得干干净净,汤也喝了个“碗
底朝天子”。陈家洛每碟点心只吃了一件,喝了口汤,就放下
筷子,见他吃得香甜,只是微笑。点心吃完,乾隆说不出的
舒服受用,端起茶杯,望着杯中碧绿的龙井细茶,缓缓啜饮,
齿颊生津,脾胃沁芳。陈家洛把门推得洞开,道:“他们都守
在底下,咱们在这里说话再妥当也没有,决不会有第三人听
见。”
乾隆板起脸,一字字低沉的道:“你把我劫持到这里,待
要怎样?”
陈家洛走上两步,望住他脸。乾隆只觉他目光如电,似
乎直看到了自己心里去,不由得慢慢转开了头,隔了半晌,听
得陈家洛道:“哥哥,你到今日还不认我么?”
这句话语音柔和,声调恳切,钻入乾隆耳中,却如晴空
打了个霹雳,他忽地跳起,颤声道:“你……你……你说甚么?”
陈家洛脸色诚挚,缓缓伸手握住他手,说道:“咱们是亲
兄弟亲骨肉。哥哥,你不必再瞒,我甚么都知道啦。”
自从文泰来被救,乾隆就知这个大秘密再也保守不住,但
听陈家洛突然叫自己为“哥哥”,仍不禁震惊万分,登时全身
无力,瘫痪在椅中。
陈家洛道:“你到海宁扫墓,大举修筑海塘,把爸爸姆妈
封为潮神和潮神娘娘,我知你并没忘本。你在这镜子里照照
看。”说着把墙上画旁的一根线一拉,画幅卷起,露出一面大
镜子来。
乾隆站起身来,见镜中自己一身汉装,面目神情,毫无
满洲人的痕迹,再看看站在身旁的陈家洛,两人年岁不同,容
貌却实在颇为肖似,叹了口气,回坐椅中。陈家洛道:“哥哥,
咱兄弟以前互不知情,以致动刀抡枪,骨肉相残,爸爸姆妈
在天之灵,一定很是痛心呢。好在大家并无损伤,并无做下
难以挽救的事来。”
乾隆只觉喉干舌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住,隔
了半晌,说道:“我本来叫你到京里去办事,你自己不肯去。”
见陈家洛转身眼望大江,并不置答,续道:“我已查过,知道
你已中乡试,那好得很啊。凭你才学,会试殿试必可高中,将
来督抚、尚书、大学士,岂有不提拔你之理?这于家于国,对
你对我,都是大有好处,何苦定要不忠不孝,干这种大逆不
道之事。”
陈家洛忽地转身,说道:“哥哥,我没说你不忠不孝,大
逆不道,你反说起我来。”乾隆咦了一声,道:“臣对君尽忠,
叛君则为大逆。我既已为君,又怎说得上不忠?”
陈家洛道:“你明明是汉人,却降了胡虏,这是忠吗?父
母在世之日,你没好好侍奉,父亲在朝廷之日,反而日日向
你跪拜,你于心何安,这是孝么?”乾隆头上汗珠一粒一粒的
渗了出来,低声说道:“我本来不知。是你们红花会已故的首
领于万亭今年春天进宫来,我才听说的,现今我仍是将信将
疑。不过为人子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信错了不过
是愚,否则可是不孝。因此我到海宁来祭墓。”
实则这年春天于万亭偕文泰来入宫,将陈夫人的一封信
交给乾隆,信中详述当时经过,又说他左股有一块朱记,这
是再也确切不过的明证,乾隆已然信了九成。待于万亭走后,
把当年喂奶的乳母廖氏传来,秘密询问。更得悉了详情。
原来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四皇子允祯的侧妃钮祜禄
氏生了一个女儿,不久听说大臣陈世倌的夫人同日生产,命
人将小儿抱进府里观看。哪知抱进去的是儿子,抱出来的却
是女儿。陈世倌知是四皇子掉了包,大骇之下,一句都不敢
泄漏出去。
当时康熙诸子争储夺嫡,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各
人笼络大臣,阴蓄死党。允祯知父皇此时尚犹豫不决,兄弟
中如允禟、允禄、允我等才干都不在自己之下,诸人势均力
敌。皇帝选择储君时,不但要比较诸皇子的才干,也要想到
诸皇子的儿子,要知立储是万年之计,皇子死了,皇孙就是
皇帝。如果皇子英明,皇孙昏庸,决非长远之策。允祯此时
已有一子,但懦弱无用,素来不为祖父所喜,他知道在这一
点上吃了亏,满盼再生一个儿子,哪知生出来的却是女儿。允
祯不顾一切要做皇帝,凑巧陈世倌生了个儿子,就强行换了
一个。允祯于诸皇子中手段最为狠辣,陈世倌哪敢声张?
这换去的孩子取名弘历,后来就是乾隆。他自小聪颖武
勇,六岁即能诵《爱莲说》,到了九岁时,更遇到一件事,使
康熙十分喜爱。
这年弘历跟随祖父到热河打猎,卫队从山中赶了一只大
黑熊出来,赶到康熙跟前。康熙举起火枪,一枪打中黑熊头
上,那熊扑地倒了。康熙放枪之时,弘历骑了一匹小马,举
起火枪,在祖父身旁跃跃欲试,见了那庞大的黑熊居然丝毫
不惧。康熙看得有趣,说道:“你过去打它一枪。”康熙爱惜
孙儿,叫他去打一枪,就算是他打死的,将来说弘历九岁击
毙大熊,可以夸示群臣。弘历下马走到黑熊跟前,叫道:“打
死你,打死你!”对准黑熊肚皮放了一枪,众侍卫齐声欢呼叫
好,康熙也是捻须微笑。弘历转身回来,刚要上马,哪知黑
熊没有死透,突然人立,恶狠狠向康熙马前扑来。众侍卫大
惊,数枪齐发,将之击毙。康熙吃了一惊,对侍卫们道:“这
孩子福份可真不小,要是他在黑熊跟前之时那熊站了起来,那
还有命么?”
从此康熙认为弘历福命大,兼之他文武双全,在诸孙中
最为得宠。允祯后来能做皇帝,实颇仗这假儿子之力。是以
终雍正一朝,海宁陈家荣宠无比,雍正一来是报答,二来是
笼络,免得陈家有所怨望,而泄漏这天大秘密。
至于换到陈家的女儿,本是公主,后来嫁给常熟蒋溥。蒋
溥的父亲蒋廷锡于雍正初年任户部侍郎,其时陈世倌任山东
巡抚,两人共同治水有功。陈蒋二人后来都入内阁。蒋溥由
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吏部尚书而大学士,终乾隆一朝,蒋
家荣宠不衰。据常熟故老相传,蒋溥陈夫人所住的楼堂,当
地都称为“公主楼”。
乾隆初被抱入雍亲王(允祯封号)府时啼哭不止,不肯
吃奶。允祯的侧妃钮祜禄氏只得把陈家原来给乾隆喂奶的奶
母廖氏召到府中,乾隆这才止哭吃奶。哪知事隔多年,乾隆
忽然问起,廖氏本不肯说,但听他口气,知道已悉详情,无
法再加隐瞒。廖氏这时已六十多岁,当夜就被乾隆派人绞死,
防她走漏隐事。
乾隆说这番话时,想起廖氏抚育之劳,心头颇为自疚。
陈家洛道:“你自己看看又哪里像旗人了?还有甚么好疑
虑的?”乾隆沉吟不语。陈家洛道:“你是汉人,汉人的锦绣
江山沦入胡虏之手,你却去做了胡虏的头脑,率领鞑子来欺
压咱们黄帝子孙。这岂不是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吗?”
乾隆无言可对,昂然道:“我今天反正已落入你的手里,
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陈家洛温言道:“咱们在海塘上曾
经约定,以后互不加害,言犹在耳,我岂能背誓?何况现下
知道你是我的亲哥哥,兄弟相会,亲近还来不及,哪有相害
之理?”说着不禁掉下泪来。
乾隆道:“那么你要我怎样?要逼我退位么?”陈家洛拭
一拭眼泪,说道:“不,你仍然做你的皇帝,然而并非不忠不
孝的皇帝,而是一位仁孝英明的开国之主。”乾隆奇道:“开
国之主?”陈家洛道:“正是,做汉人的皇帝,不是满清的皇
帝。”
乾隆一听此言,已明白他意思,道:“你要我把满人赶出
关外?”陈家洛道:“不错,你一样做皇帝,与其认贼作父,为
后世唾骂,何不奋发鹰扬,建立万代不易之基?”乾隆本是好
大喜功之人,听了这几句话,不由怦然心动。陈家洛鉴貌辨
色,知道自己说词已经见效,续道:“你现今做皇帝,不过是
承袭祖宗余荫,有甚么希奇?你看看这人。”
乾隆走到窗边,顺着他手指向下望去,见一个农夫在远
处田边挥锄耕作。陈家洛道:“要是这人生在雍亲王府中,而
你生在农家,那么他就是皇帝,你却须得在田间锄地了。”乾
隆一向自以为天纵神武,迥非常人可比,此刻细细体会陈家
洛的话,不由得爽然苦失。陈家洛又道:“大丈夫生在世间,
百年之期,倏忽而过,如不建功立业,转眼与草木同朽,历
来帝皇,如汉高祖、唐太宗、明太祖,那才是真英雄真豪杰。
元人如成吉思汗,清人如太祖努尔哈赤、太宗皇太极,也算
得一代雄主。如汉献帝、明崇祯这种人,纵使不是亡国之君,
因人碌碌,又何足道哉?”
这番话每一句都打入了乾隆心坎。他知道自己是汉人后,
曾几次想下令宫中朝中改服汉人衣冠,都被太后和满洲大臣
拦住,心想倘若真的依着陈家洛的话,把满人赶出关外,重
还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