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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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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元甲道:“当年的知名人物,如今是退隐的退隐,过世的过世,眼见武林之中,差不多全是一辈新人,这便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郡主可还记得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大侠么,曾几何时,他也剃度出家,皈依佛门了。”

显然地,这甚出美道姑意料,她摇头感慨不已。

沉默了片刻,郝元甲突然打破寂静,道:“郡主打听此人,敢莫是为了他在永定门内大街上,大胆妄为,当众渎冒了郡主那位侄姑娘?”

美道姑笑道:“这件事郝舵主也知道了?”

郝元甲道:“这件事几乎已经传遍北京城,郝元甲怎能不知道?”

美道姑泰然一笑道:“看来,满室亲贵自找没趣,丢人是丢大了。”

郝元甲道:“郡主恐怕还不知道,九门提督府如今正在到处拿人呢!”

这句话却听得美道姑脸上霍然变了色,当即挑眉说道:“这必然是那两个丫头干的好事,自己的理曲,偏要仗官倚势欺人,这还像什么话!”

郝元甲呆了一呆,道:“怎么,郡主不是……”

美道姑怒态一敛,淡笑道:“别人不知道我,难道郝舵主还不知道我么?”

郝元甲老脸一红,嗫嚅难作—辞。

美道姑淡淡一笑道:“我之所以打听他,只是很欣赏他的胆识。”

郝元甲面有不齿色,道:“只怕他是当时不知道是郡主的侄姑娘!”

“不!”美道姑摇头说道:“倘若他不知道,那就不足为奇了,正因他知道,而且自称汉族世胄,前朝遗民,连皇上都不放在眼内地大大教训了我那侄女儿一顿。”

郝元甲一怔,脱口说道:“这就不对了。”

美道姑投过诧异一瞥,道:“怎么不对?”

郝元甲猛悟失言,但他不愧一块老姜,忙道:“事后郝元甲那不争气的徒弟,告诉他时,他却吃惊失措,瞠目不知所以,这么看来……”

美道姑眉锋一皱,截口说道:“可是我那侄女儿说他知道,她不敢欺我的。”

郝元甲眉锋也皱了皱,心中也百思莫解,道:“这郝元甲就莫名其妙了,莫非……”住口不言。

美道姑却笑问道:“郝舵主,莫非什么?”

郝元甲心头一震,“哦”了一声,道:“郝元甲怀疑,我那不争气的徒弟,是不是被他戏弄了!”

美道姑淡淡一笑道:“郝舵主,如今我要问了,为什么令高足要在事后才告诉他,为什么郝舵主又怀疑他相戏,此中必有原因吧?”

郝元甲心神震动,嗫嚅未语。

美道姑淡淡笑道:“倘若郝舵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德怡不敢相强。”

郝元甲脸一红,暗一咬牙,毅然说道:“郡主恕我,郝元甲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因为那朱汉民有意高攀亲贵,作为进身之阶,所以,所以……”

美道姑笑道:“怪不得郝舵主一提起他,便面有怒容!”

郝元甲老脸通红,白眉一挑,方待发话。

美道姑已然又道:“郝舵主,德怡也要直说一句,姑不论事情前后是否相符,也不谈郝舵主的感受如何,彼此多年故交,郝舵主知我,似乎不该对我有所隐讳,我始终跟傅侯的看法一样,彼此立场不相同,人人都不该昧于民族大义,但是那跟彼此的私交并无冲突,郝舵主又何必顾忌!”

郝元甲满面羞愧,苦笑说道:“郡主,是郝元甲的不是,郝元甲知道,唯傅侯跟郡主是宦海两位奇英,跟一般人不同着由来赢得天下武林之饮敬,实在说,郝元甲等也从来没把二位当作当朝亲贵看待,否则当年彼此不会有所结交。”

美道姑眨动了一下美目,笑道:“这不就得了么?”话锋微顿,接问:“郝舵主是从何知道那姓朱的书生有意高攀亲贵,作为进身之阶的?”

郝元甲这回不再犹豫道:“他找敝分舵帮忙,帮忙他进入紫禁城找位当朝亲贵攀攀交情,当郝元甲那不争气的徒弟问他此举是否为了谋求进身之阶,图得荣华富贵时,他毅然点头承认。”

美道姑笑说道:“恕我再直说一句,这是郝舵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若真有此意,焉会告诉人人忠义的贵帮?”

郝元甲一怔哑口,苦笑不语。

美道姑笑了笑,又道:“郝舵主如今明白了么?”

郝元甲沉吟半晌,才道:“郡主原谅,郝元甲一时未敢下断……”

显然,他是一时尚不敢轻信。

美道姑笑了笑,也未再多说。

破庙中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片刻之后,郝元甲有心改变话题,干笑了一声,道:“郝元甲多年未见夏大侠侠驾了,不但是郝元甲,便天下武林也莫不思念,不知夏大侠近年来……”

美道姑淡淡一笑道:“德怡也有整整十年没见过他了,其实,我该说不只十年,而是有十六七年没见着他了。”

郝元甲呆了一呆,道:“怎么,郡主十年前只身冒险,送小侯爷出京,不是……”

美道姑截口说道:“实不相瞒,当年我把忆卿送给他的时候,并没有能见着他,他像是早知我会去似的,预先留了封信给我,叫我只须把忆卿放在他那住处,自会有人把忆卿接走。”

郝元甲又复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郡主也确有十几年未见着夏大侠了。”

美道姑点了点头,含笑不语。

郝元甲摇头一叹道:“人生际遇不定,宦海风云更属难测,当年傅侯赤胆忠心,直言固执,朝野同钦,允为当朝柱石,盖世虎将,哪一个朝廷大员不是望风回避,便是本朝皇上也让他三分,谁知,曾几何时,傅侯伉俪竟落个满门抄斩,冤称不白的悲惨下场,朝中有识之士莫不痛惜,天下武林亦莫不同情愤慨,若非夏大侠传下珠符令阻拦,只怕天下英雄势必闯进大内,劫牢救人了!”

美道姑面上掠过一丝黯然神色,淡淡说道:“这种事古今历朝厉代屡见不鲜,也许傅侯他夫妇俩命该归天,其实,是傅侯他糊涂,太刚直,大赤忠了,对皇上,这往往是自取杀身祸的根由,夏大侠是傅侯当世知心,他知傅侯良深,傅侯他一生所学高深莫测,万人难敌,他自己如不愿死,别说区区天牢及北京禁卫,便是龙潭虎穴,卿天下兵马,也围他不住,奈何他不了,他之所以甘愿受死,为的是忠义二字,夏大侠当然要成全他,当时,我兄妹也曾劝他暂时脱身,待机洗刷不白,结果反被他训了一顿,斥为不忠,不孝,不义。”

郝元甲抬头叹道:“恕郝元甲直说一句,傅侯这近乎愚忠……”

美道姑摇头说道:“郝舵主错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古来忠臣烈士,哪一个不是近乎痴愚,何况,傅侯他从容就死,还带有一点谏的意思。”

郝元甲悚然动容,默然不语,半晌始又道:“傅侯在天英灵有知,要责郝元甲冒渎了。”

“那倒不会!”美道姑道:“傅侯是个怎么样的人,难道郝舵主不知道?”

郝元甲面有羞愧之色地点头说道:“傅侯是天下武林的好朋友,天下武林也从未把他当当朝大员看待,只视他是个豪杰,敬他是个英雄。”

美道姑神色黯然地点头说道:“傅侯他确是那么一位令人敬佩的英雄人物!”

郝元甲感叹说道:“郝元甲适才说过,人生际遇不定,宦海风云更是变幻莫测,傅侯汗马功劳,一生忠义,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悲惨下场,而那岳钟琪不过是平了大小金川之乱,却被当朝皇上下旨嘉奖,恢复了他的爵位,免追当年征讨小噶尔丹时七十几万两银子的亏空,同时又加封他为太子少保,称威信公,特准紫禁城骑马,更赏了他一首御制的诗,他如今可是神气得很了。”

美道姑道:“虽说岳钟琪此人阴鸷,但他对朝廷的功劳确也不小,而且,他也是……”笑了笑,住口不言。

郝元甲微挑双眉,唇边浮起一丝不屑笑意,道:“他是汉人,也是贵朝开国至今,唯一以汉人身份做到大将军的人,郝元甲深以汉族世胄之中,有这么一位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而引为骄傲。”

美道姑冰雪聪明,玲珑剔透,这话,她当然懂,只是她碍于多年故交份上,没有介意,也没有说什么。

郝元甲也知这话不该说之当面,歉然一笑,忙改了话题,道:“郡主可知傅侯是坐什么罪名被害的吗?”

美道姑眉锋微皱道:“详情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为了他包庇前明皇裔。”

这前明皇裔四个字指的是谁,郝元甲可是清楚得很,随挑双眉,目中赤芒闪射,道:“傅侯交夏大侠,他是知道的,再说,傅侯虽跟夏大侠交往,却从未失过立场,当年他自己不是也曾一再透过傅侯伉俪,想收揽夏大侠么?傅侯赤胆忠心,公私分明,他怎……”

美道姑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瞒郝舵主说,当时的皇上已不似从前了,皇上他由来也最忌讳这种事,他不比先皇,先皇对这种事还比较和缓一点,他却绝不容情,为这种事坐罪而死的,汉人不计,就在旗满人来说,傅侯已非第一人,鄂尔秦的儿子鄂昌,写了一首‘塞上吟’,称蒙古人为胡儿便被皇上赐令自尽,皇上是最恨人写‘虏’、‘夷’、‘胡’字的。”

郝元甲冷哼说道:“郡主也恕郝元甲直言,郝元甲我所知,贵朝皇上的汉文相当好,可是他在杀了鄂昌之后,严禁八旗满人学汉文,他既不许人写‘虏’、‘夷’、‘胡’字,那么他便不该做出这种自外于中国的事!”

美道姑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可是郝舵主该明白,站在我的立场上,是不便说什么的,我也不敢。”

郝元甲道:“郡主明鉴,郝元甲无意……”

美道姑截口说道:“郝舵主不必解释什么,这是事实,我虽为满族儿女,出身当朝亲贵,可是我也不能抹煞事实,其实,不但是郝舵主,便是我们有时候也觉得他做得太过份,尤其这几年,他竟糊涂得信用和坤……唉!不说也罢,有些事我实在不便,也不敢置评!”

她一再不便,一再不敢,这用意,郝元甲自然懂,赧然一笑,结束了这段谈话,又坐了片刻,又谈了些不关痛痒的当年往事,美道姑起身告辞。

郝元甲没有挽留,只问美道姑清修之处,美道姑却笑着以他语支吾了过去。

显然,她是不愿说,她既不愿说,郝元甲不是不开窍、不识趣的糊涂人,哪里还好再问。

郝元甲一直送出了庙门,美道姑口称留步之余,还开了郝元甲一个玩笑,她要郝元甲千万别派弟子跟踪,否则她会指丐帮弟子有不良企图,送官究办。

这下,即使郝元甲有派弟子跟踪之心,也不好那么做了。

送走了美道姑,郝元甲立刻回到庙中,闭目沉思。

他在想,这位昔年贵为郡主的美道姑,十年不见,为何今日突然降临他这丐帮北京分舵,只为打听一个人的姓名来路。

他想:有可能是她只知朱汉民功力高绝,有进身之心,问明了他的姓名来路后,好为她满清朝廷延揽人才。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地便被自己推翻了,他知道,这位昔日贵为郡主的美道姑,如今不会有这种心情。

他又想:也有可能因为朱汉民当街折辱了她的侄女儿,她这身为姑姑的.不能不管,要伸手为侄女儿出出气。

然而,这个想法旋即也为他自己推翻乐,他也知道,这位昔日贵为郡主的美道姑,如今也不是这种不明是非、不通事理的人,按当时的情形说,那缺理的,却是她那位娇惯任性的侄女儿。

他想……

他想……

结果,仍是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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