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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占风没有答话,双掌一紧,铁花堡只觉胸臆塞满了灼热的千万砂子,为之一窒,便合气绝而亡。
车占风此时胸臆骨骼尽碎,他强撑到现在,不过要先杀铁花堡而了这一桩师门的血海深仇而已。他以毕生累积之力,摔而发掌,打死了铁花堡,铁花堡手上一松,“阁当”一声,一物掉了下来,跌在车占风身边,正是“大漠神手今”。
车占风捡起钢令,惨笑连声,旷湘霞奔近去时,声断人亡。旷湘霞将他的头抚入怀中,细细轻抚,低低叫唤:“夫君……”
闻之见者,莫不掩息。“西域魔驼”见大事不妙,早已脚底抹油,悄悄跟了。
这时旷湘霞摹然抬头,向方歌吟正色道:“几日未见,方少侠似又有奇遇,可喜可贺。
现有一事,重托少快,望能相允。”
方歌吟慌忙道:“车婶婶万勿客气,如此折煞小辈……”
旷湘霞微微一笑,容色淡定,道:“我们师门不幸,以致落得今日下场,全是好人陈木诛诽谤离间,以及刚才那“西城魔驼”一手造成。而今我夫君已亲报恩师深仇,遗下的两人,就要请少侠代劳了……”
方歌吟正色道:“此乃义所当为。婶婶之托,晚辈悉力为之,万死不辞。”
旷湘霞点点头道:“如此很好。请受我一拜。”说着便对方歌吟叩了三个头。
方歌吟慌了手脚,手忙脚乱,要扶也不是,只好也跪地对拜起来,边叫:“不可!不可!婶婶如此实折煞晚辈……”
旷湘霞一笑道:“这是我夫妇俩拜谢之礼。晶晶、莹莹,日后就蒙少侠和桑姑娘多多照顾。”
方歌吟和桑小娥都隐觉旷湘霞语气不妙,都异口同声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旷湘霞正色双手捧住“大漠神手令”,交予方歌吟,方歌吟不明所以,也双手接过,旷湘霞道:“这是‘大漠派’掌门信物;”方歌吟“啊”了一声,不知放下好,还是交回给旷湘霞是好。“此物曾误落歹人之手,以致有今日的下场,少侠是为‘大漠派’第五代掌门,应予发扬光大,一切勿重蹈覆辙。有关‘大漠派’细节,可询‘披风八骑’。‘十二骑’原本忠心耿耿,义薄云天,可惜……”说到这里,“追风八骑”都跪了下来,饶是大漠飞砂间的雄男铁汉,也不禁泪流当场。
“他们随我夫妇已久,你要善待他们。”旷湘霞忽又莞尔道,“你记得当日你要上恒山追桑姑娘之时,我请你喝的烧刀子吗?”
方歌吟含泪道:“记得。”
旷湘霞解下酒壶,拔下塞盖,用力一捏,一股酒泉,激射入旷湘霞喉里,旷湘霞玉顿陡升两道红霞,用白玉也似的手背抹了抹红唇,将剩下的半壶塞到方歌吟手里,道:“哪,这当是婶婶代叔叔喝了你俩的喜酒:”
桑小娥哀叫道:“婶婶……”
方歌吟情知不妙,急道:“车婶婶,情节哀顺变,‘大漠派’还是由你主持,方望有成……”
旷湘霞灿然一笑:“节哀?我才不悲,夫君此刻已上了望乡台,我也要赶去喝一碗孟婆汤了!十殿阎王那儿,还有宿仇旧敌,刀山火海,我怎可让他独闯……”说到这里,声渐低微,终于往后仰跌,靠俟在车占风怀里死去。
原来她以“烧刀子”射入喉头时,已运暗劲,将力道夹于酒泉内,激撞肺腑,自绝经脉,跟随夫君名列三正四奇中而今不幸惨遭暗算的“大漠仙掌”车占风的英魂而去。
桑小娥悲叫道:“车婶婶,车婶婶……”“瀚海青风”旷湘霞唇边流出一丝鲜血,似烈日一般触目!
方歌吟得与桑小娥喜相逢,欢喜自不在话下。几人殓葬车占风夫妇于晋祠后,虽因车占风、旷湘霞之殁而伤怀,但毕竟抑不住相见的喜悦之情一人让“追风八骑”先行,两人按辔徐行,情致缠绵。
桑小娥得知方歌吟已解身中“百日十龙丸”之毒,更喜不自胜。
方歌吟见桑小娥瓜子脸蛋,眼如点漆,阳光映照下,酒窝浅浅,又对自己温柔款款,谈笑晏晏,不禁说道:“小娥妹子,这些日子,我好生念你。”桑小娥红着脸吟道:“又来了!光天化日,说这些活儿,也不怕给人笑!”方歌吟望望天,望望地,奇道:“想你念你,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话儿,我还要说哩。”桑小娥脸更红,咳道:“我不来了!专说这些风言风语,你去说给风听好了。”
谁知方歌吟真的跑去当风大声说:“风啊,风啊,你可知道,我多喜欢,不知妹子盲否与我共借自首。”这时道上仍有三五旅人,都诧异回首,指指点点,惋惜此子好眉好貌,却是疯了。桑小娥唬了一跳,脸红得像五月的一朵山茶花似的,急忙拉扯方歌吟的手臂,轻怒薄慎地呼道:“你……你再要无赖,我不睬你了I”
方歌吟怕桑小娥真的生气,也不敢再胡闹,只见长空哇哇几声,两只大雁,一前一后,往西飞去,猛想起车占风夫妇,不禁心头一次,道:“唉,车家姊妹,还不知她们父母身遭大难呢。”言下不胜神伤。
桑小娥却未应答。方歌吟又道:“待见着她们,须好生照顾,此赴‘忘忧林’乃多险境,我等不可负人所托。”桑小娥也未回答,方歌吟心生纳闷。
两人执辔行了一会,桑小娥马蹄加快,方歌吟见喜色将近,桑小娥黑瀑也似的发尾一跳一跳的,心中也一上一下的跳着,追上去靠侧问道:“怎么了?”
桑小娥没有侧过脸,“哼”了一声,道:“没什么。”方歌吟边按辔端凝,道:“你有心事?”桑小娥道:“没有。”方歌吟顿觉前途惨淡茫然,心头有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柔声问:“是我的疯活得罪你了?”桑小娥又答:“没有。”
桑小娥当然不知如此冷淡的答话,有多伤方歌吟的心。两人又并辔行了一段路。桑小娥忽问:“我想问你一桩事儿。”方歌吟见桑小娥肯与他说话,便如奉玉旨组音。大喜过望,道:“好,好,好。”桑小娥白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问:“儡晶莹莹,你喜欢哪一个?”方歌吟一呆,道:“两个都喜欢……”桑小娥又“哼”了一声,猛加一鞭,策马“喀得喀得”
直奔过去,再也不等方歌吟。方歌吟执马鞭恢了老半晌,才急起直追。
好不容易追上桑小娥的马匹,已是入黑了,桑小娥既不肯下马歇息,方歌吟也不敢劝。
方歌吟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瞧桑小娥,桑小娥却一直脸若寒霜,方歌吟苦于找不到机会搭讪。
两人在暮黑中提辔疾驰了一会,都没有说话。方歌吟心里头打鼓,心想:“我几时得罪她了?我几时得罪她了?”忽又想到长安城里“快意楼”的惊鸿一瞥,桑小娥径自撒着嘴,不睬他,阳光筛进楼来,楼里的世界,仿佛都是桑小姻和严浪羽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这印象在方歌吟脑海里,却非常深刻。就连现在的他,也是那般手足无措,像一个多余的人物。
他一直反复地想着:啊,我得罪她了。也然灵光一闪,不禁“啊”了一声,桑小娥微微侧首,装得不经意地问:“怎么了?”方歌吟脱口道:“你是在生气车家姊妹的事吗?”桑小娥转过头去,不去理他,只见背后的乌发一抛一抛的,在夜色里有说不出的宁静柔和。
方歌吟又急着问:“是不是呀?”桑小娥仍是不睬。方歌吟急煞,一策马辔,抢在桑小娥马前,情切地问:“怎么啦?”桑小娥白了他一眼,老实不客气的一扬鞭,叱道:“让开!”方歌吟见她作势要打,忙不迭向旁一侧,却听桑小娥“噗嗤”笑出声来。
桑小娥这一笑,方歌吟心头大块大石,才算着了地,真是加解倒悬。方歌吟上前握着桑小娥的手,恳诚地道:“小娥,车婶婶临终托孤,我自当答应,并全力以赴,车家姊妹’我怎敢有他意?抚养长大,招头好亲事,嫁出去也就便了。”桑小娥低首赧然,仍轻叱道:
“你说‘不敢’,是‘想而不敢’么?”声音已不再冷若冰霜。方歌吟慌忙道:“误会,误会,是既不想,又不敢。”
桑小娥掩嘴笑道:“那你怎生安置她们?”方歌吟嗫嚅道:“这……这……”桑小娥没好气道:“既舍不得,就收来做……”方歌吟怕桑小婉又翻脸不理,急道:“慢慢慢……你既不喜欢,那我就……就请桑帮主代为照顾了。”桑小娥灿然一笑道:“最后还不是抬出了我爹。”方歌吟苦笑道:“你爹他老人家洪福齐天,事事都扛得住。”
桑小娥静默了一会,忽道:“方郎。”方歌吟受宠若惊,趋前道:“什么事?”桑小娥轻轻刻着指甲,头垂得低低的,道:“你为我如此,我也是知道的。刚才的事,实在是我不讲理。”桑小娥吹气若兰,方歌吟听得心头一甜。桑小娥又道:“车家自小待我很好,车婶婶既待我像大姊,又像妈妈……我自小没了妈。”她说着,眼圈儿一红,泫然欲泣。方歌吟也是自小没了娘亲、爹又遭横死,也觉怆然。
桑小娥断断续续又道:“车家姊妹,自小和我就很合得来……你……你不必为我避忌些什么,我……我只要知道你对我好……”方歌吟见夜色中桑小娥柔若春水,双肩怯小,心口一荡,越马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桑小娥缓缓抬起头来,双眸若星,朱唇半噏,方歌吟只觉心头激情。不禁为这轻颦惊怒而色授魂销,凑过脸去,桑小娥正欲宛转将就,忽然两人胯下坐骑,惊嘶一声,几乎人立而起!
只听榉树林一阵簌簌响,标出了四名大汉,一言不发,手中双锏一展,已将四条马腿割断!
两马哀鸣倒地,方歌吟与桑小娥正如漆如胶,若饮醇醪之中,所以被强敌包围,尚不自知,故一上来失了先手,双马重创倒地,方歌吟不忍,他左手一提,将桑小娥拉掠了起来,右掌却隔空拍了下去,掌力至中途,又分而为二,击在两匹马脑门上,两马当堂惨死,却免了许多痛苦。
方歌吟扶桑小娥飘然落地,只见地上东一团,西一簇,倒的都是尸体,瞧服饰装扮有的是“长空帮”,有的是“七寒谷”,有的是“恨天教”,有的是“天罗坛”,有的是少林派,有的是武当派,有的是恒山派,更有的是服饰跟这四人所穿的玄色窄衣短打劲装一般。
有歌吟心知已靠近“忘忧林”,暗骂自己一声:好大意!
只见那四人目光迟滞,一旦斩倒马匹,又向自己围杀过来,方歌吟一见此情势,便知群豪曾在此地与“忘忧林”的先锋交过手,却不知先他俩而行的“追风八骑”和“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安危怎么了?心中大急,那四人也不打招呼,四人八铜,带着划风厉啸,飞切而来!
方歌吟展开步法,避了几招,喝道:“住手!”四人不理,步步进逼。方歌吟大喝:
“叫你们的领袖出来,别枉送性命!”这四人早失本性,哪里肯听?方歌吟长叹一声,一掌劈出!
这四人还待进逼,却被一股狂飙,逼得直卷飞出去。就在此时,方歌吟忽然听见,样树林的那头,有兵刃交击之声,其中还夹杂着梅醒非咤叱的声音。
方歌吟自是一震,桑小娥也听见了,呼道:“梅二钉在那边……”方歌吟点点头,正欲掠出,那四名窄衣短打的大汉又挥铜扑上,方歌吟大喝一声,猛一爪抓在坚硬的岩石上,竟生生抓碎一把坚石,捏成石末,“呼”地撒打而出!
只听“啊呀!”哎唷!”“哇也!”“呜哗!”连声,四人哪里抵挡得住,碎石有些击破前额,有些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