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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喂它几周的新鲜牛肉。”透露秘诀后,很好心地提议,“这个差事日后可以无偿让给你。”
看皓燃笑笑,姜守仁很自然地一击掌,里昂立即乖乖随他回后院去了。
进退有据无可挑剔,比起昨天的他,今天的姜守仁已经恢复原有的身分立场,还有点“长辈”架子,看来不只皓燃一方觉得戒备呢……为了保持原状,他们似乎有意错身而过。
两分钟后,陈皓燃走进花圃参观成果,满目琳琅入眼,格外新鲜。老园丁真的已经很老了,可能是勤叔介绍来的亲戚,一大早就在花棚里打盹。
吸引皓燃目光的是近旁的一片鲜红,幸好脚边插着一小块指示牌,上面写着科目种类,自此,陈皓燃知道有一种花株饱满,花期又长,宜作盆栽和布置花坛的顽强的花,叫“龙翅海棠”。
记得昨天,皓燃问过那个人,为什么要种那么多海棠,他说因为它任何季节都会开花。
现在皓燃感到,姜守仁不过是喜欢速战速决,漫长的等待和矜贵的寂寞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他需要结果,需要胜利,需要占有,海棠能让他在短期内就有惊喜,这点他们倒有点像。
也许生活上他很任性洒脱,但那些都是因为凡事唾手可得的缘故。
真的很奇怪,初见姜守仁时,他那身史无前例的行头帮了忙,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一开始的沟通没有很困难,但事后两人都有反省,亏得没有觉得很不自然。
几天后,皓燃认识到一个事实:
姜守仁很忙碌,而且不是夜夜归宿。当然,没有人会去约束他,他的行动也与陈家无直接关联。
几乎要忘了这个姜守仁是个画廊老板,但皓燃想起他的房间里没有摆放一幅画,连膺品都没有,不禁有些纳闷,直到皓琳为他解开谜团。
“二楼棋牌室去参观过没有?”
皓琳兴致勃勃地推荐。
“棋牌室?”兄弟的表情有些困惑。
“我们家没人有时间打牌,所以那里一直空着,现在倒派上大用场了。不过,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幸亏我有特权,还有把钥匙,给你开个后门好了。”
皓燃笑起来:“你搞什么啊……”
“跟我来。”拖起他就走。
皓琳花了不少时间开那密码锁,打开门之后,立即抬起手挡在他的眼睛前面,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还一路指挥。
“喂,往前走。”
“你挡着我,我怎么走?”
“你往前走就好了嘛。”
皓琳嘴上催促着,将他领到房间中央,然后放开手,大叫一声,“Surprise!是不是大惊喜?”
皓燃故意说:“眼花了,白茫茫一片。”
“你这人!”
皓琳说着就去抖落几块遮尘的白布,几幅现代派油画显露出来,接下来便有些得意地卖弄她的过期资讯。
“这是香港新生代画家林安迪的作品,只这一幅竞拍价就从十二万港币起跳,那一幅是留美知名画家的手笔,在台湾的市值约三十万新台币……”
皓燃打断她:“你的口气像一个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婶。”
“陈皓燃,别给我没大没小啊你!”
“那个人告诉你的?”
皓琳脸红,顶回去:“我本来就是生意人,除了跟我议论价钱,难道还要强迫人家跟我谈欧洲艺术史啊?我又不是你,连不懂装懂的机会都没有。”
皓燃忍不住轻笑:那家伙还果然是商人呢,好的没传授,倒让皓琳误入歧途。
“那陈大小姐,”皓燃打开手臂退后一步让她看着自己,“你看我的市值是多少?”
“嗯……”
皓琳的目光上下游移评估起来,还煞有介事地用手背支起腮,过了一会儿才笑咪咪答,“折旧之后,勉强还能充个市面价。”
“我有这么值钱吗?”皓燃故作惊讶,然后低头欣赏起地上的那些作品来。
屋间大致七、八百呎,避风避潮,到处陈列着被裱好的画作,有的准备送去拍卖,有的已经被人定下,总之,再好的艺术品,最终都将成为商品。
只有东面的墙角,有一幅丈高的画框被几层白纸封得严严实实,这引起了皓燃的注意。
“这幅是什么?”
皓琳及时批判:“要不得的好奇心。”
“包着的有距离感的东西才能够全面激发想象力。”皓燃一向有自己的理由。
“狡辩。不过这一幅我也没看过,放这儿很久了,但从来没拿走过。”
皓琳指了指屋顶,“这个房间有被改造,电子眼和红外报警系统一应俱全,运送途中也都由保险公司全程监理。”
皓燃挑起眉,稍微意外了一下:“看来陈家沾光了,终于拥有健全的保安设施,勉强可以与名门望族划上等号。”
皓琳大笑起来,捶他的肩膀:“爸听见一定气死。”接下来想起更重要的事,一对了,皓毅昨天来找过你吧?”
“是啊,求我赶快去接管酒店,替他分担公务,助他脱身。”
“没出息的小子。”皓琳笑骂,“就我们陈家几份家产送谁谁不要,真是咄咄怪事,特别是那个陈皓毅,整个就是二世主投胎,我早就不指望他能帮上我的忙了,想不到他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我还真是低估了他的智商。”
“他不喜欢从商,就不用逼他就范了。”
“你也不喜欢同人做生意,怎么就肯牺牲乖乖从英国飞回来?还不是因为责任感。”
一句话让皓燃语塞,他笑了:“那我也该学皓毅那样开名车追女人?”
“你才不中意那套呢,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真是失败的大姐啊。”突然又拍拍脑袋,“爸他们后天回来,我有告诉你过吗?”
“嗯,昨天也听勤叔说了。”
“先申明噢,你到时候给爸点面子,表现自然点,说起来,你跟瑞真还是多伦多校友呢,这么漂亮的学姐,你就没有一点印象?”
“没有。”皓燃面无表情地帮皓琳将白布重新在画上盖好,自觉转移话题,“我下午要出去打球,晚餐就不用等我了。”
“这么快就交到女朋友啦?”
“多管闲事。”
“我是你姐哎,问问不行啊?”
“皓毅那么多女朋友,你怎么不问他?”
“他这人只要在兴头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今天宣布结婚明天马上离婚都有可能,你怎么一样!你都没有把女朋友带回家来过。”
“我从英国带来,你又不同意。”
“早说了,洋妞不行。”还很肯定地下结论,“我才不信你真的会喜欢洋妞。”
“我喜欢凯萨琳?丽塔琼斯的,你不知道?”
“你把她从道格拉斯手里骗过来,我就心甘情愿认她作弟媳。”
“你想得美。”
皓燃完全无计可施了,转身往门外走去,一边还扬声嘱咐,“记得把门锁好,这里可是机关重地。”
“皓燃。”
皓琳在他背后嚷了一声,待他停下来回过头,她才微笑着说,“刚才的估价有误,你是陈家的无价之宝。”
陈皓燃一直在国外读书,在香港的朋友本就不多,现在回来也是无声无息,活动范围很有限,几天下来,唯一的嗜好就剩打室内网球,要不就在家里的健身房耗着。
有一天又想念飙车,结果一上公路,就在浅水湾那一带被飞车党跟踪,他不想惹麻烦,于是疯踩油门绕了几条街,好不容易甩了他们,之后就自动放弃了这项激烈运动。
说来也巧,那天打完球已经六点一刻,他决定开车到太平山顶看夜景,结果山腰上有个路段被不少人堵住,皓燃只好下车走上前去查看,这才发现是一个电视剧剧组在这里取外景,虽说只占用半个小时车道,但对皓燃来说却已经失了兴致。
正打算调头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他的名字,有点惊讶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那个人,他回首站定,等着对方走过来。
“真巧。”
姜守仁手插口袋,一派闲适的架式,“怎么会来这儿?”
“兜风。”
皓燃的回答准确而简短,“你呢?”
“来看个朋友。”
他往后瞥了瞥,皓燃顺着他的目光往那一头望了眼,正好看见一张优质的偶像脸被众星拱月地围在摄影机旁边。
姜守仁很自然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
这个男人嘴角的淡笑总是意味不明,令人猜不透,今天他一身麻纺淡米上衣,看起来倒更像是剧组请来的客串明星。
“那——能搭车吗?我也正想回去。”
其实姜守仁心里并不觉得陈皓燃冷漠,反而很欣赏他在人际交往中保持的分寸感,让他觉得有几分率真。
皓燃猜到他今天是搭人家车子出来,对方却被公事绊住脚,一时脱不开身,结果后续节目中止,不料临了还能遇上他这个救星,刚好可以载他一程,不用费力再叫计程车。
“我过去说一声。”姜守仁向那个被剧组嘘寒问暖的偶像脸走去,皓燃这临时司机便在原地待命。
现在更像是皓燃特地上山去接姜守仁回去似的,天下就是有这样巧的事。
任夜风撩起自己的黑发,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忙碌的工作人员,直到感觉前方有一道莫名的灼烧视线投射到自己身上,才本能地抬眼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下就撞上偶像脸那淡漠探究的眼神,像在不着痕迹地评估对手。
在皓燃看来,显然是有些直白突兀了,但当姜守仁侧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人脸色稍霁,别开目光。
皓燃恍然大悟——他们是……
之前受国外文化“熏陶”,加之身边有个无所不在的安德鲁,皓燃已经不会以为男人之间只有友谊这么简单,这时又想起姜某人的“辉煌前科”,顿时将事件前因后果联想起来,就并不难猜了。
皓燃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是有些张扬了,在香港这种保守之地,这两人多少有点离经叛道舍生取义的味道。而在这场情感游戏里,是姜守仁占上风,对方的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也许在很多方面,姜守仁确实胜人一筹,有战绩也有放纵的资本,但是没有人永远无往不利,现在的皓燃已经很明白这个道理。
在倒车时,皓燃听见场外的尖叫声,一些闻风而来的痴心小影迷,手握着签名簿在苦苦等候偶像的垂青,而那“优质个体”的目光却穿透车窗,专注地落在副座姜守仁的身上。
“凯文在忙,本来打算介绍你们认识,他人不错的。”大概只有姜守仁可以这样镇定坦然地坚持自己的立场,将生活的另一面大方示人。
皓燃一打方向盘,笑了笑:“我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