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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她就替他揪了心……
大姑娘接问道:“老人家可知道他住哪儿?我知道他就住在这条胡同里,但不知道是哪一家……”
老头儿目光一凝,道:“二位姑娘是……找他有什么事么?”
大姑娘道:“是这样的,老人家,,前两天我姐妹向他订了一幅画,说好了今天来取货的,他既然回家了,我想到他家去取……”
老头儿头一偏,道:“怪了,我怎么没听他说啊……”顿了顿接道:“每回有什么事儿,他总会交待我一声,可是这件事我怎么没听他说啊……”
大姑娘忙道:“那……大半是他有事匆忙给忘了。”
老头儿微一点头道:“也许……”抬头往胡同里一指,道:“二位去吧,靠这一头左边第五家,那个小窄门儿就是,我要照顾摊儿,不能领二位去……”
大姑娘忙道:“谢谢老人家,不敢劳动,您告诉了我已经很感激了。”
又说了声“谢谢”,拉着美姑娘往里行去。
美姑娘又怕了,道:“霜姐,你……到人家家去干什么呀,这样好么?”
大姑娘回头笑道:“当然好,不好怎么能到他家去?”
美姑娘道:“人家问你来干什么的,你怎么说?”
大姑娘道:“我就说是来送媳妇的!”
美姑娘娇靥一红,道:“哎哟,霜姐,你怎么能……”
大姑娘笑道:“傻姑娘,我能那么说么?我也得敢哪,要真那样,人家不把我当疯子才怪,你的事非吹不可。”
美姑娘哭笑不得,道:“那……那你怎么说呀?”
大姑娘微微一笑,笑得好神秘,道:“现在别问,到时候瞧我的。”
美姑娘没再问,道:“霜姐,我……我好怕,心跳得好厉害……”
大姑娘道:“二姑娘,俗话说得好,丑媳妇难免见公婆,你风华绝代,艳压尘寰的天仙化人儿又怕什么?再说,趁这机会让他娘瞧瞧你,你仔细端详端详他,不是挺好么?”
美姑娘又羞红了脸,道:“霜姐……”
“别叫了,二姑娘。”大姑娘道:“刚说过,你是正角儿,我是龙套,我这个龙套出了场,你这正角儿要是临时怯场躲在门帘后不肯出来,那这场戏可非砸不可,到了这时候,你说什么也得硬起头皮咬咬牙了。”
说话间已到了那小窄门门口,大姑娘眉锋微微一皱:“好不委曲,他母子确实够苦的。”抬起皓腕伸出玉手,便要去拍门。
美姑娘猛地一挣,往边上便躲,跺脚说道:“别羞死人了,他要认出是我,看穿了咱们的鬼把戏,那岂不羞死人,连郭家的人都丢了……”
大姑娘笑了笑,道:“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
美姑娘一跺脚道:“你再说。”
大姑娘道:“好!好!好!我不说,姑娘,要不是为了你,拿轿子抬我我都不来,我的胆子不比你大!”抬手拍了拍门。
一阵砰然响动之后,里面响起了一阵轻盈步履声,随听一个女人话声问道:“谁呀?”
这女人话声听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过廿多岁,绝不会是那寡母,这是谁?美姑娘美目一睁,忙凝了神。
大姑娘也有点诧异,可是她不像美姑娘想得那么多,当即应道:“我,来找人的,请开开门。”
门栓响动,门开了,只开了一条缝,门里站着的,确是个年轻女人,长得很清秀,只是头发蓬松着,衣着也不怎么样,分明是个贫苦人家的女子。
想必她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她瞧直了眼,愣愣地道:“你……你找谁呀!”
大姑娘含笑说道:“请问,这儿是不是住着位卖字画的……”
那女人“哦!”地一声道:“你找仇兄弟呀,是,是,他是住在这儿……”
大姑娘忙道:“他……他在家么?”
那女人忙道:“在,在,家里有客,他今天收摊儿早,你是……”
大姑娘道:“我想买幅字画,在胡同口没瞧见他的摊儿,所以……”
那女人道:“原来是要买字画的,进来吧,进来吧。”说着,她让开了门儿。
大姑娘转向躲在一边的美姑娘招了招手,道:“二妹,来,咱们进去吧。”
美姑娘怯怯地走了进来,那女人一怔,直愣愣地望着美姑娘那身打扮,道:“她,她是谁呀?”
大姑娘道:“我妹妹!”
拉着美姑娘进了窄门儿,问道:“请问姑娘是……”
那女人一直在打量美姑娘,道:“我是仇兄弟的邻居,我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
想是她也发觉了自己失态,脸一红,忙从美姑娘身上移开目光,转身往里行去,道:“跟我来吧,路不好走,又没有灯,小心点儿。”
大姑娘谢了一声,拉着美姑娘跟着走了进去。
的确,路是不好走,一条石板窄路的石板,东缺一块,西没一块,坑坑洼洼地,又没灯,摸黑往前走要不小心真能绊跟斗。
好在这条窄道没多远,转眼间就到了院子里,这是个小院子,三边加起来不过三间屋,虽然都是亮着灯,可是灯光却很微弱,定然是油灯舍不得添灯油。
当然,贫苦人家的油灯,比不上有钱人家的琉璃灯。
院子里站定,那女人向着西屋高声叫道:“仇兄弟呀,有人找你呀。”
随听西屋里响起一个清朗话声:“大嫂,来了!”
这声大嫂,听得美姑娘神情一松,可是她心里比刚才还紧张,一颗心跳得好厉害,颤声低低一句:“霜姐,他来了!”闪身便要往大姑娘背后躲。
大姑娘一把拉住了她,低声说道:“镇定些,别这么小家子气,你最好装作若无其事,要不然那是你自露马脚,可别怪我……”
话还没有说完,棉布帘掀动,从西屋里走出一人,大姑娘不由暗暗地喝了一声:“好人品……”紧了紧玉手,低低说道:“二妹好眼光。”
西屋里掀帘走出来的,是个俊美英挺,还带着文雅气质的年轻人,身材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穿着一件长袍,看上去很洒脱。
他,看年纪不过二十上下,长长的一双眉,明朗的星目,挺直的鼻子,方方的嘴,俊是够俊,英挺也够英挺,难得一身书卷气,而让人皱眉的是他有一股逼人的冷意,这,从他的犀利眼神里、眉宇间,可以清晰地看出,那神态,似乎他仇视所有的人。
美姑娘忙低下了头,她刁蛮、任性,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这时候她柔弱得可怜。
他,一怔停在了门口,没再往前走,目光先射向美姑娘,然后由美姑娘身上转到大姑娘脸上,疑惑地问道:“二位是……”
大姑娘淡然笑道:“登门拜访总是客,站在门口上问人,这就是阁下这读书人的待客之道么?”
他呆了一呆,旋即眉梢一扬,迈步走了过来,一拱手道:“多谢教诲,我再请教……”
大姑娘浅浅答了一礼,道:“不敢,我姐妹久仰高才,特来登门求画。”
他轻“哦!”一声道:“原来是……二位看重,我愧不敢当,只是要请姑娘原谅,今天寒家有事,不做生意……”
大姑娘道:“这我知道,要不然我就不会登门打扰,阁下就该知道我姐妹求画之心甚切,而且是万不得已……”
他凝目说道:“姑娘明示。”
“好说。”大姑娘道:“明天是家母四十寿诞,想请先生画一幅‘麻姑献寿’……”
他道:“那何如明天再来。”
大姑娘道:“明天一早就要悬挂中堂。”
他微一摇头道:“不瞒姑娘,我画的是山水花卉,不擅画人物仕女,更没画过‘麻姑献寿’,请姑娘另请高明。”
大姑娘道:“先生,我不惜代价!”
他双眉一扬,道:“姑娘,黄金有价艺无价,真要说起来一幅好画的价值并不是区区俗物所能衡量的,我家贫,卖字画度日糊口,万不得已,每幅字画无论大小一概标价十两,少一文我不卖,多一文我不要……”
果如美姑娘所说,这位直、硬、傲!
大姑娘暗暗点头,道:“阁下高士,要知道母寿不比他事,我姐妹夜来登门求画,只为为母祝寿,谁无父母,阁下又怎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微皱眉锋,方待再说,突然……
“天齐呀,是哪位客人光临呀,怎不请人进来坐呀!”
西屋里,传出了一个慈祥、轻柔、甜美的话声。
他双眉一展,回过身哈下了腰,道:“娘,是两位买画的……”
西屋里,那话声“啊!”地一声道:“人家夜来买画,是看得起咱们,快请人家,请进来坐!”
他恭谨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冷冷看了大姑娘一眼,道:“二位请屋里奉茶!”
大姑娘微微一笑,道:“谢谢,打扰了!”毫不客气地拉着美姑娘向西屋行去。
他,赶前一步,掀开了帘子。
大姑娘谢了一声,拉着美姑娘进了屋,进了屋后,再抬起头来时,大姑娘心中一阵猛跳,立即怔在了那儿。
她碰上了那双熟悉的炙热目光,还有一丝微笑。
那位俊美的白衣客赫然在座。
美姑娘脱口轻呼:“怎么你……”
大姑娘一震而惊,定过神来忙紧了玉手,美姑娘会意,忙住口不言,但是她仍诧异地望着李克威。
“怎么,李大哥跟这两位姑娘认识?”
说话的,是上座一位中年妇人,她长得不算美,但很清秀,尤其有着一种不凡的气度,非一般世俗女子可及。
她一身衣着很朴素,看上去高洁淡雅,一派大家风范,也不类一般贫苦人家之蓬头垢面。
对她,大姑娘在心里打了个转儿,试探着问道:“老人家是……”
他在一旁说道:“是家母。”
大姑娘轻“哦!”一声道:“原来是老夫人当面,愚晚姐妹有礼了。”与美姑娘双双施下礼去。
中年妇人脸上堆着慈祥笑意,忙还一礼,道:“不敢当,二位这是折煞我,快快请坐!”
大姑娘跟美姑娘谢了一声,双双坐在客位上,坐定,美姑娘不安地低着头,大姑娘则打量上了这间摆设雅致,点尘不染的厅堂,打量之间,她看见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让她暗暗一怔。
那是神案上的一方牌位,牌位上写着八个字,那八个字写的是:“亡夫凌明远之神位!”
大姑娘诧异了,这,不用说是中年妇人设的,胖叔说的,他只有一位寡母,没错,是她设的。
那么,怎么她的丈夫姓凌,她的儿却姓仇?
大姑娘心中奇怪,难道说这文雅气质的年轻人是从母姓。
不,不可能,这种事少见,这中年妇人她既然有丈夫,而且还为她亡夫设了神位,她的儿子便绝不会从母姓。
这是怎么回事?
大姑娘冰雪聪明,她虽然暗暗诧异,可是她只放在心里,丝毫不动声色,很快地把目光移了开去!
只听中年妇人道:“天齐,给两位姑娘倒茶!”
大姑娘忙一欠身道:“老人家不必客气,愚晚姐妹夜来打扰已感不安,怎好……”
中年妇人含笑说道:“二位姑娘芳驾光临,只为买画,那是看得起小儿,我正以家贫无以待客而羞惭,区区一杯粗茶,姑娘又怎好不赏光?天齐,快去呀!”听这谈吐!
他这才应声转身倒了茶。
大姑娘又一欠身,道:“恭敬不如从命,愚晚姐妹谢谢老人家了。”
中年妇人一边谦逊,一边用一双美目打量了两位姑娘,由头到脚,很仔细。
这时候,那位李克威开了口:“伯母,小侄渡‘辽河’时曾跟这两位姑娘同船……”
中年妇人点了点头,轻“哦!”一声,目光不离她两位,道:“二位姑娘是要买……”
大姑娘道:“明天是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