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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邻国嚣张的使官墨斐,皇帝早就对他极为厌恶,只是碍于两国邦交,一些琐碎的小事他也没好追究他,此次与后妃勾结,侮辱未来的皇妃,也算大罪了,皇帝立刻借助这好机会将墨斐撤走,谴回了邻国。
云姜一方面感染了楼青煜的悲伤,一方面关注后宫的动向,对李妃能躲则躲,也一直没有去锦霞宫。倒是风平浪静,云姜还趁机偷偷地会了夏离嫣一面。
两人推测,大抵是洛明栀的猝死,以及那封认罪的书信,将之前的事情解释清楚了,李妃迟了一步,失了栽赃嫁祸的机会,她若这个时候再要挟云姜,明显是惹祸上身。更何况,云姜突然调入舜禾宫,到六皇子身边当差,李妃就更加举棋不定了。
夏离嫣安慰云姜:“你且安心待在舜禾宫里,做好你分内的事,六皇子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可莫要惹着了他,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是的,我记下了。”云姜点点头,和夏离嫣话别便匆匆地离开了暮烟楼。
走了好一会儿,云姜才想起自己忘了把新做的几个百合花香囊交给夏离嫣。以前她在暮烟楼的时候,每隔一两个月便要缝好一堆香囊出来,放在衣柜或者床头,那幽幽的香气使人心旷神怡,也仿佛给缤纷的衣衫增添了几分秀色。如今自己不在暮烟楼了,可还是惦记着夏离嫣的喜好,因而趁着空闲又给她做了几个。刚才只顾着叙说,香囊却都还揣在怀里。
云姜直笑自己迷糊,便又折返。
酉时已经过半,暮烟楼里显得尤其冷清,偶有宫女太监穿行,看见云姜,因是熟悉,便跟她亲切地打招呼。伺候膳食的小太监说夏妃正在南面的水榭小憩,把人都遣走了,不过云姜你和夏妃算是自己人,又难得从舜禾宫过来,你自个儿去找娘娘,想必她也不会责难你的。
云姜听得出来,那说辞虽然没有恶意,但始终带着嫉妒,她便笑了笑,独自往水榭的方向去了。
那水榭是夏离嫣极喜欢的一处僻静地,她常常独自在水榭里坐着,吃吃茶,看看书,度过大半日的光景。暮烟楼里都当水榭是净地,也是禁地,大凡夏离嫣去了,奴才们都不敢去打扰。这回云姜却破了例,时间匆忙,她给了香囊得立刻回舜禾宫。
竹边台榭水边亭。懒懒冬景,潋滟清寒。
云姜进到水榭,见桌上菜肴碗筷都整齐地摆着,四下却没有夏离嫣的踪迹。她正纳闷,隐约听见咣当一声,像是打碎瓦缸的声响,她心中一惊,轻轻地问了一声:“姐姐,你在这里吗?”
没有人回答。
云姜循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探头看过去。水榭的后院,荒寂一片,还有点阴森。云姜刚想要走,却又听到一阵格格的娇笑声,好像是夏离嫣的声音。可是这水榭就巴掌一点大的地方,一眼就看尽了,哪里有夏离嫣的踪影呢?
云姜却不死心,索性跨出门槛,站到后院里。参天的绿竹,即便在这严寒季节,也仍旧苍翠。竹影婆娑,沿着短短的回廊,铺了大约三丈远。那回廊尽头是灰灰的一片,但是,仔细看,幽暗当中似乎透着些许微光。
云姜轻轻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心里有些忐忑,知道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最密集的竹丛遮蔽着一道垂花门,只因故意漆成了深暗的绿色,而且虽形为垂花,但所有的边角都没有画上装饰的图案,素得有些吓人,所以乍看去仿佛与竹林融做一体了,极是隐蔽。
透过那道紧闭的垂花门门上的缝隙,可以清楚地窥见那后面是又一间的巴掌大的庭院,简陋却干净,院中有一处角落力堆着一些酒坛子,其中一个被打破了,碎片撒了一地。想必刚才的声响就是那样发出来的。
云姜看到夏离嫣就站在院中惟一间房屋的门口,掩着嘴笑。她从未看见夏离嫣笑得那样肆无忌惮,又那样妩媚天真,纯净得好像没有经历过任何坎坷。
这时,只听夏离嫣说:“你瞧你,好好的一坛酒,真真可惜了。”
继而传来一个男子朗朗的声音:“我知你喜欢,再酿来给你就是。”
夏离嫣便做出招手的动作,道:“放了剑吧,你也舞累了,过来,与我好好地歇一歇。”
说罢,粉白的面颊,泛起阵阵娇羞的潮红。云姜只觉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使劲地抿着嘴,握着拳头,一动也不敢动。
从云姜的角度,只能窥见小院内一半的地方,她刚好看不见说话的男子的模样,可是那声音却再耳熟不过了,她感到自己仿佛被刀尖狠狠扎了一下。只见那个人,款步朝着夏离嫣靠拢,他的侧影,一点一点地,落进云姜的眼帘。
居然是他!
那么结实挺拔的身躯,器宇轩昂,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和从容。这不是云姜朝思暮想的骁勇威严的骠骑大将军沈就澜,又是谁?
正文 第2节 云姜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刺痛,她眼看着沈就澜笑意轻扬,牵了夏离嫣的手,仿佛携着新婚的妻子,缓缓走入房门,关闭了门窗。她遏止不住,用手捂了嘴,泪如泉涌。
天空瞬间阴霾。
那些百合花的香囊,仿佛瞬间变成装满尸骨的狰狞道具,压得云姜身体发抖。她踉跄着退出后院,站在水榭里,望着窗前盈盈一汪清波,突然觉得很讽刺。
这时候,外边匆匆来了两名宫女,看见云姜,颇是意外,心里也料到她是来这里找夏妃的,她们便问夏妃娘娘去哪里了,说是有别宫的妃子特地过来探望她。云姜不动声色地瞟向背后的内院,深吸一口气,道:“娘娘说想到御花园里走走,已经过去好一阵了,你们且去找找吧。”
两名宫女不疑有它,别了云姜,双双退开了。
随后云姜亦离开了水榭,脚步虚浮,步步成殇。
有时云姜会替夏离嫣担心,她毕竟是皇帝的妃子,同沈就澜在一起,就如玩火。玩火者,总难逃自焚的恶果。
但有时她也会觉得心中咽不下这口气。
她知道自己没有嫉恨的立场,哪怕只论先来后到,她也要排在夏离嫣之后,她只是倾心了一个她不该也不配倾心的男子。夏姐姐的温柔,她想,自己是骑马追也追不上的吧,她那样的女子,理应就是世间男子倾心爱慕的对象,这寂寞深宫,她能得到一个人的呵护和陪伴,又是多么难得?
这些复杂矛盾的念头,交错盘亘于云姜的脑海,让她好一阵子都提不起精神来。
有一天,宫女们闲来无事便议论起宫里面的事。
有人说:“死了倒好,省得又借着姿色去勾引哪位权贵了。”
也有人说:“做宫女的,便就只有伺候人的命,何必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也有人唏嘘感叹:“倒是也怪可怜的,一尸两命啊。”
然后一个眉目清秀的宫女啐了一口,道:“你们这些小妖孽,就知道说人闲话,不过就是以讹传讹,你们怎知幕后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当心话说得多闪了舌头。”
其她的人倒也不把那宫女的话放在心上,仍然嘀嘀咕咕地议论着。
然后当中便有人喊了一声:“咦,靳云姜呢,她以前是尚衣局当差的,说不定认识那事主儿,来给大伙说说,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狐媚子?”这样一说,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角落安静的云姜,云姜脸一红,道:“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讲些什么。”
宫女甲立刻拉过云姜,道:“司徒朗月啊,难道你不曾听说?”
云姜顿时像被谁用针扎了,一把扯紧宫女甲的衣袖,问道:“你们……你们在说司徒朗月?她,她死了?”
话音没有落,泪珠子却扑通掉下来。
眼前浮现出朗月那秀气苍白的脸。想起之前自己明明还见过她,曾经相处起来的那些愉快经历,都一一涌上脑海。
不等宫女回答,云姜便丢开手,像箭似的冲出了园子。
脚步是颤抖的,有点发软,很是慌乱。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做无趣状,便各自散开了。
那会儿,云姜心乱如麻,匆匆忙忙冲出舜禾宫,一直向着尚衣局跑。
前前后后距离胡笳来向她求助,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两三天以前还在盘算着如何帮朗月从宫外偷运堕胎的药进来,但这些日子她实在是自顾不暇,没想到转眼间,事情竟成了一个这样的结局。
突然听见朗月亡故的消息,云姜不知道这段时间尚衣局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感到心痛懊悔,仿佛朗月的死就是她的疏忽造成,她恨不能使劲地抽打自己。
朗月的死是千真万确的。
尚衣局的宫女素来知道云姜跟朗月交好,见她回来,不禁眼眶一红,道:“云姜,你怎的这会儿才听到消息,朗月已经去了好些天了……”她一边哭着,一边将朗月的事情对云姜说了。
原来是有一回朗月当值去锦霞宫,却在李妃娘娘面前昏倒了,正巧那时御医也在,便给朗月把脉,这时候,朗月怀有身孕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李妃一直宣扬要肃清后宫的风纪,对朗月极为鄙夷,直斥她伤风败俗,坏了后宫的规矩,因而准备择日审她。谁知道,朗月心里害怕,当天夜里便悬梁自尽了。
正文 第3节 云姜听得阵阵心凉,更是觉得这悲剧也有她自己的责任在里面。倘若她能早一点弄来堕胎的药,或许朗月的秘密就不会被发现,不会丢了性命。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懂事的宫女软语安慰她,并告诉她道:“胡笳有任务出去了,是你原来当值的暮烟楼,你要不在这里等她吧,要不然沿途过去,也许能碰上。”
若说云姜之前对胡笳还有气,气她受楼青煜的摆布,将她骗去枫曳林,但这会儿气早就已经消了,她甚至怕胡笳会因朗月的死而责备自己,心里总觉得有愧,便静静地离开了尚衣局。
哪知道,她竟在中途遇上了胡笳。
两个女子愕然地对视一眼,俱是痛哀。前事谁也没有再提,只伤心地相拥而泣。
胡笳说了一句叫云姜震惊的话,她说:“朗月是被李妃给逼死的。”
云姜心头一紧,忙轻声嘘她:“隔墙有耳,不应说的话别乱说。”
胡笳揉了揉哭红的鼻子,恨恨道:“你晓得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难道你晓得?朗月不是宁死不说的吗?”
“她是宁死不在我们面前说。”胡笳神态一哀,道,“她在李妃面前是吓傻了,吓糊涂了,以为说出实情李妃会顾念血脉之情保她一命……那孩子的生父,是大皇子。”
云姜听到这里脸色变得煞白,好像连背心都渗出汗来了。
胡笳继续说道:“朗月并不是情愿的。大皇子的荒淫,在后宫早就是宫女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他看中朗月的美貌,强令她服侍他,可也就是那一夜的欢愉,事后大皇子兴许连朗月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却可怜朗月,怀了他的孩子,也不敢声张。其实在御医为朗月诊出喜脉的时候,李妃就已经审问过朗月了,朗月无奈只能将实情说出,李妃却不愿将真相传开,怕传到皇帝耳朵里,坏了她宝贝儿子的声誉,便在言语间暗示朗月若不自尽,就要加害于她。
“朗月是哭着回来的,她说倘若她不按照李妃的意愿做,便会有更严苛的刑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