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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蒺藜”掠势不减。
张五抓住吴天镜柄子的同时,“铁蒺藜”也伸手抓住镜沿。
张五手腕一掣,把镜子一捺。
镜沿有尖棱。
“铁蒺藜”只好缩手!
就在这里,张五察觉背后急风陡至!
他一回身,一枚铁蒺藜已到了他的鼻尖。
那枚铁蒺藜竟是刚才张五用“春秋笔”里的“墨汁”震飞的那一枚。
那枚铁蒺藜竟没有被震落。
它仍然飞旋着,换了另一个方位,无声无息地射近张五。
待张五发现的时候,任何应变,都来为不及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抢救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铁蒺藜”在江湖上,凭着几颗小小的铁蒺藜,就可以吃尽三湘七泽、绿林十六分舵的红赃之故。
“铁蔟藜,见血封喉,一路赶到阎王殿。”
张五的命运,看来也只有阎罗王才可以处理。
戚少商眼皮一张,发现刘独峰已不在庙里。
但他却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庙里不止是他一个人。
黑暗里必定还有人。
什么人?
就在这个时候,残烬竟然重燃。
几缕烟气,笔直上升,那余烬竟又成了火焰,火光虽旺,但庙里的光影却更暗。
因为火的颜色是惨绿的。
几缕烟气摇荡不定,绿焰摇曳吞吐;戚少商仿佛听到地底下的哀鸣惨嚎,脚链轧轧。
戚少商却定了下来。
越是遇险,越要镇静。
恐慌无补于事。
真正历劫渡险的江湖人,都有这种定力。
绿焰愈来愈盛。
整座破庙都是惨绿色,连菩萨的宝相,密封的蛛纲,都有了凹凸、玲珑诡异的深浅碧意。
火焰烟气聚而忽散,成为四柱,四柱直升,合成一体,渐渐形成一条平薄的绿片,好像一张薄纱,罩在绿焰三尺之上。
戚少商望定了变化莫测、幻异万千的绿焰,只觉得一阵刺目,他缓缓合上了双目。
危机当前,他居然不看?
只听一个声音道,“你是戚少商?”
戚少商闭上了眼,可是比开眼的时候更敏锐清醒,但这一句问话,却令他心神一震。
这声音如同鬼啸魅鸣,都不能令他惊怕,但这语音却是来自他的喉里。
刚才那句话,竟似他自己问的。
那语音完全跟他的声音,一模一样。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使他自己问了自己这样的一句话?
戚少商禁不住答了一句:“你是谁?”
那语音仿佛仍似来自他的喉底,也是问了一句:“你是谁?”
戚少商汗自额冒,嘶声道:“你究竟是谁?!”
他的声音依样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戚少商喃喃地道:“戚少商,我是戚少商。”
那一个声音突然分成两种声音,一是戚少商的语声:“我是戚少商我是戚少商我是戚少商……”一个如婴孩断气,病弱弥留时的语音道:“你是戚少商你是戚少商你是戚少商……”
戚少商断喝一声:“你是谁?!”震得喀喇喇庙顶一阵尘沙籁籁落下来。
这一声断喝又造成回声:“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旋又分成两个声音:“你是谁”、“我是谁”,接着,又嗡嗡回应地分成了四个声音:“你是谁”、“我是谁”。“你是谁我就是谁”、“我是戚少商”……反覆回旋着,然后又分成八个、十六个不同的语音,交织、回荡成在戚少商脑里耳中。
戚少商突然骤起长啸。
啸声清越。
绿焰一幌。破庙里蝙蝠、昏鸦四飞而起。庙字蓦然又静了下来。只剩下戚少商一人盘膝而坐,而对绿焰。戚少商眉发皆碧。无声。静。
第六十五章山神庙里的风雷
铁蒺藜已到了张五的眼前!
饶是一向机变百出的张五,也不及作出任何应变。
这是一枚夺命的暗器!
因为这一下避无可避,非死不可,在这刹那间,张五的脑里,因为自份必死,反而没有震愕,没有恐惧,全副心神都在一个“死”字上!
(没想到我就这样死了!)
这是张五在这生死一发间唯一想到的事!
他盯住疾飞而来的铁蒺藜,居然连眼也不眨。
正在此时,突然,一片小物飞旋而至!
就在铁蒺藜差一分就要钉入张五鼻梁之际,这片事物后发先至,从侧激撞,“拍”的一声,爆出了星花。
张五甚至感觉到自己鼻尖微微一痒。
那枚铁蒺藜被这一撞,突然加快,往相反方向,迅若星火,疾飞而去!
而那片事物,余力已尽,落到地上。
张五大叫一声,仰身而倒。
狐震碑突然厉啸一声:“来了!”扬手打出一道火箭花旗,在夜空里璀瑰烁目!
戚少商的呼息已调匀。
他双目发出冷湛的神光。
他盯着绿焰,一字一句地道:“九幽神君,亏你还是个武林前辈,在暗里施展这装神弄鬼的把式,这算什么?!”
只听一个幽幽细细的语音卿卿笑道:“好眼光,居然识得我老人家的‘夺魂回音’。”
戚少商冷冷地道:“还有‘勾魂鬼火’。”
那幽异的声音忽又哼哼嘿嘿转成了娇娇厉厉的女音:“静无虚念、以制万幻,戚寨主落到这个地步,还能有这样的定力。”
戚少商微微一笑,道:“过奖。”
那语音转为阴侧侧,直以从地底里传来:“不过,定力是不够用的,在江湖上,要讲究实力,而你我之间,则要比功力。”
正在这时,庙外突然光了一光,亮了一亮。
戚少商瞥见夜空爆起一朵奇花,绽如雨树,坠如流金,这劈面映得一映,已听九幽神君笑道:“刘独峰已去了抢救他心爱的部属,他再快也不及回来救你了。”
这句话才说完,那一面被火焰托起的绿色薄纱,突然震起,攫了过来!
那薄纱看去只是火焰燃烧时所形成的一种幻觉而已,可是这“绿纱”竟然离开了火焰,活似一头绿兽,罩向戚少商!
戚少商眉眼全碧。
“绿纱”已直盖下来,一阵腥膻污秽的恶味,扑鼻而来。
戚少商突然拔剑。
他身上无剑,剑在何处,
原来剑就藏在他的断臂袖子里!
剑拔出时,“绿纱”已离头顶不及半尺,青光乍现,迅逾电掣,把“绿纱”斩而为二!
那“绿纱”一旦裂开,便发出一声暗哑的惨呼,听来令人不寒而悚!
“绿纱”一分为二,竟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平削向戚少商!
戚少商一生历过不少险,跟不少高人交过手,但如今始终是一面“绿纱”追袭,可谓闻所未闻,遇所未遇!
戚少商脚步游离倒错,突然一翻,间不容发的自两片绿光之间穿过,青芒一闪,又把两片“绿纱”,砍为四片!
戚少商手上的剑,正是“青龙剑”。
“青龙剑”在他第一次跟刘独峰交手时已失去,刘独峰知道九幽神君的弟子已经出现,便把“青龙剑”还给戚少商,以备应急之需。“青龙剑”是戚少商的爱剑,当日连云寨叛徒人人都以为戚少商已被炸死,独顾惜朝见“青龙剑”不在现场,认为戚少商定已逃逸。
那四块“绿纱”,呜呜哀鸣,在半空游散飘荡,忽又四片合一,笋接无间,天衣无缝,并乍然响起一阵桀桀怪笑,呼地向戚少商平削而至!
这片“绿纱”,竟然像活的一般!
戚少商一时也不知如何应付是好!
那片“薄纱”经已飞切而至!
戚少商一个旱地拔葱,孤鹤横空,全身拔起,“薄纱”削空,锉入庙柱,喀喇喇一阵瓦落梁移,那偌大的一条柱子,竟给割为两截,使得这陈年失修的庙字一阵幌摇!
“薄纱”却似人一般,以后为前,退撞而至!
戚少商对这毫无生命不怕伤害、但却又似有生命能伤害人、倏忽在前忽焉在后的“事物”,束手无策,退跳丈远,眼看“绿纱”飞袭而近!
戚少商突一让身。
他背后原是火焰。
他一脚横扫,往火炉扫去!
几根兀自燃烧的柴薪,直撒向“绿纱”。
戚少商想以火灭纱。
那些火团扑到了绿纱身上,果然蔓延开来,几处都着了火,可是经这一烧,变成了镶满朵朵绿焰的袖子,中间一陷,两边包抄,恰似一个罩袍人展袍左右一拢,要把戚少商用绿火袖子搂实!
那一道“绿纱”,连柱子都削木如灰,加上“满身”火焰,一旦被他沾上,岂有活命之理?
戚少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敌人”、一种“武器”,任何招架它或反击它的方式,都只使它更加威力强大!
戚少商唯有再退。他退往庙角一片灰暗所在。
他脚倒踩七垦,横剑当胸,正待全神对付那片“绿纱”,突然间,天地全暗了下来。
原来,他退入的地方,不是地方。
而是一张灰袍。
灰袍已合拢。
戚少商正要挣扎,忽闻到一阵如兰似穗的香味,全身如同跌了一个不着边际、浑不着力的地方,已觉一阵昏眩。
这时候,戚少商已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灰袍覆盖向他,就像一张天罗地网!
突然间,他被裂帛刺耳的锐响惊醒!
他出力一挣,一个翻身,扑跌出去!
人逸丈外,足下一稳,回剑边峙,却见那一张灰袍已然粉碎成漫天布片,在庙内回荡如灰蝶飞幅。
灰袍碎裂处,有一个人,手中有一把剑。
红光荡漾。
三增长髯,目蕴神光,正是刘独峰!
绿芒红光,把这人脸上映得阴晴不定。
灰布飞扬,只听庙里回响着一个惨厉的语音:“你没有走!”
刘独峰道:“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那语音厉声道:“你丢掉两个手下亲信的生死不理,却来救这小子性命?!”
刘独峰道:“因为我知道你会来,你一定会来。”
语音突灭,剩下那片“绿纱”突然颤震扭曲,驳缠绞结,就似一条抽搐的绿蛇。
刘独峰道:“你已中了我的‘一雷天下响’,万籁无声,五雷矗顶,你可够受了。”
那绿纱绞成一个时老时嫩的音:“你……你这老狐狸,你暗算我,伤了我形神——”
刘独峰长吸一口气,道:“不错,我暗算了你。”他又自背后拔出一剑,蓝光湛然,与右手红剑相互浸揉成紫,他脸上也煞气大盛,“我还要杀了你。”
那九幽神君的语音凄凄惨惨的道:“我早知道,你和诸葛都容不得我。”
刘独峰长叹一声道:“你又何尝容得下我!”
那“绿纱”突然光芒暴长,竟向自身一投,全影即时变形,化成一缕绿烟,一溜儿往庙处掠去!
刘独峰长啸一声!
地上近破鼎之处,原插着一把剑。
啸声一起,刘独峰凌空接引,隔空发力,黄光陡起,破鞘而出,拦截绿烟!
那“绿烟”竟似有人性一般,半途一扭,窜入破旧幔帐之后,往神龛掠去!
神龛上供着被蛛纲绕缠、脸目难以辨认的山神!
刘独峰沉声喝道:“那里逃!”蓝红双剑合一,电射入幔帘之后,双剑一分,一斩绿烟之首,一截绿烟之尾!
戚少商历过不少阵仗,但这等怪异斗法,平生仅见,他只觉神志迷惚,四肢无力,未能恢复,一时也不知何从插手臂助是好。
却眼见刘独峰驭剑两头一截,那缕绿烟走投无路,刘独峰这下急掠,陈旧的黄幔已陡扬了起来。
戚少商眼快,只见那座山神神像,突然眨了眨眼。
——神像怎会霎眼?
那一双眼神,倏地变成极其凄恶!
“山神”突然动了:双手一掣,多了一柄三尖刃镶链齐眉棍,一棍自上而下,往刘独峰拦腰打落!
戚少商勉力叫了一声:“留神!”
刘独峰身子陡止,双剑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