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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说,长柳公主有三个条件……”凤鸣先提起话头,拿眼睛瞅杜风。
果然,杜风刚才精神焕发的脸,微微一黯。
“安神石,只是其中之一,那是最重要的。其他两个……”杜风对于这些倒没有一般富家公子的忸怩尴尬,淡然道,“第二,她说,想要一盆文兰。”
“文兰?”
又一个没听过的名字,凤鸣习惯性又转头去看容虎。
容虎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过这个。
“文兰是一种极稀有的兰花,听说种植不易,恐怕世上没有多少人见过。”杜风缓缓说了一句,似又想起往事,微微笑了一笑,低声道,“都是我的错,当初为什么要告诉她世上有这种兰花呢?我和她说,她身上有一种香气,和文兰的香气一样,让人闻了之后,再闻什么都不觉香了。和她相遇后,世间所有的女子在我眼里,都既不美,也不香了。”
秋星等听了,心下恻然。
杜风却道,“其实我从来没见过文兰,当然也没闻过。初见长柳时,恰好是昭北王族祈祷风调雨顺的水祭,我受邀去见昭北的一位贵族好友,到了阿曼江边,头一抬,她就站在我面前,静静凝望着江面。我情不自禁开口,说下了这句谎言。殿下,您知道自己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气吗?和文兰一样的香气。”
这人有一种行云流水描绘过往的天赋,听他一番言语,几乎在座众人都重温了一遍当日两人那迷离绝美的初遇。
想及此后的长柳远嫁,怎叫人不为他们伤痛?
好不容易活络起来的气氛,顿时又转为沉寂。
凤鸣身为主人,不得不担当起调节气氛的重任,“那个……文兰到底长什么样啊?”
杜风摇头,“自从说了这句谎言后,我就很想找一棵文兰,送给长柳,以弥补我欺骗她的过失。但我遍游天下,只听见有人说过世间确实有这样一种兰花,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过它。唉,撒每一个谎都会找来宝应,我的报应不是来了吗?长柳的信中说,她独处同国,很想有一棵文兰陪伴。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忍心告诉她,我从来没有见过文兰,也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她梦想中的兰花?” 这可真是个大问题了。
不但他头疼,连凤鸣等人也陪着他头疼。
长柳公主已经够可怜了,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再给她一记痛击。谁忍心告诉她,她和杜风的初遇,掺了一个谎言呢?即使杜风完全无心伤害她,他也是一时见了佳人,难以自制罢了。
“你们呢?知不知道?”凤鸣环视身边其他人。
几个侍女和他一样,连听都没有听过文兰这种东西,以致苦恼地摇头。容虎看来也不知道,思索半天,迟疑地提出建议,“如果悬赏寻找,也许知道的人会说。”
“对啊!如果真的有人有,我们花钱买过来就是了!”凤鸣立即赞同。
杜风轻笑,“这法子我已经试过了,来的都是假的。那些所谓的文兰,不过是用别的兰花伪造的,不然就是在荒山找一些罕见的会开花的草。为了钱,世人真是什么都敢做。”
“哦?”秋蓝不明白了,“公子怎么知道那些是假的?没见过的兰花,谁可以分辨出来呢?”
“对哦!”凤鸣眼睛忽然大亮,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建议道,“这种兰花这么罕见,那就好办了。大不了我们找另外一种罕见的香味独特的花送给长柳公主吧,反正她没有见过。”就算有那么一点欺骗成分,但说什么也比告诉她真相要好吧?
“对啊对啊!鸣王真聪明!”秋蓝赶紧表示赞同。
她刚才问的的问题,本来就暗藏了这个意思,只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罢了。还是鸣王比较直接。“虽然没见过,书上却有记载。”杜风含笑凝视秋蓝一眼。他的眼神无论看什么人,都显得专注而情深,目光如星,直看得人心怦通怦通直跳,连秋蓝这个已为人妇的侍女都大呼不得了,不要帝王果然魅力惊人。秋蓝悄悄抚着狂跳的心窝,只听杜风继续淡淡答道,“记载中,文兰开的花是黑色的。虽然是黑色,但极其艳丽,香气淡,但非常好闻,若隐若现,直如美人之娇媚。”
凤鸣和秋月等面面相觑。
哇,什么兰花啊?
黑色的花,又怎么会艳丽呢?还有香气,连具体点的形容都没有,若隐若现的就算了,什么样的香气能够“如美人之娇媚”啊?
杜风看的什么书呢?是不是记载得有误?他们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小心地掩饰着投向潇洒无比的杜风公子。
容虎插话道,“有关文兰的记载,我在书上也见过,基本都是这样说,杜公子所言无误。这样的记载,在《杂物记》和《行述收集》中都有。”
凤鸣塌下肩膀。
这两本书他也知道,大大有名,读书的人多数都会看的,当年在西雷王宫被容恬关起来读书时,这两本就是必读书本之列。不过他没有容虎勤奋,装装样子翻几页就扔开了,不然说不定今天说起文兰他也会知道一二。
现在先不去懊悔当日没有好好读书啦。
最重要的问题是,长柳公主八成也应该看过这两本,八成也知道文兰什么样子。就算真想假冒?又去哪找什么黑得国色天香,香得如美人娇媚的怪物花出来呢?
假冒一计顿时落空。
怎么办呢?
客厅又是一阵无力的寂静。
“咳。”
寂静。
“咳咳……”
“洛云!”秋月终于忍不住瞪住在一边满脸冷漠的洛云,“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洛云其实向来安静,但在这片令人压抑的寂静中,他偶尔的轻咳就变得引人注目了。
洛云对秋月的怒视毫无反应,冷淡地瞥秋月一眼,转而看向凤鸣,“少主。”
“嗯?”凤鸣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
“嗯?”好一会后,凤鸣才反应过来,霍然跳起来,看怪物一样看着洛云,“什么?你知道?”
关于文兰的情报,从谁口里说出来都不奇怪。
但是,洛云!和兰花!
……两者实在毫无共通之处。
不过,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
“你知道哪里有文兰?”
“洛云,你怎么会知道文兰?”
“快说文兰在哪里?”
“……”
杜风和凤鸣还没怎么动作,娘子军们就已经把洛云围住了。“喂!死小子,快说话啊!我们问你呢。”看见洛云不为所动,似乎打算冷笑旁观的样子,秋月真恨不得像秋蓝踢容虎一样,狠狠给洛云几脚。 但只是想想罢了,洛云可不是容虎。洛云的眼神永远又冷又狠,秋蓝知道他腰间的剑一定喝过不少人的血。
随便踢,说不定自己漂亮的脚会变成两截……
“洛云,球你告诉我们吧。杜公子很可怜呢。”秋蓝的软语相求,对洛云也没什么效果。
凤鸣叹气,只好走了过来,硬着头皮,嘿嘿装笑,低声下气地问,“洛云啊,你不是说知道文兰的事吗?请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给你作揖了。”说罢,果然对洛云深深一揖。
他知道洛云向来瞧不起自己。这次还要求他,一定会更加被鄙视。
用膝盖想也知道洛云一定又会有什么刻薄话嘲讽他。
不过算了,不就是几句嘲讽吗?为了杜风这个朋友,还有苦命的长柳公主,被人刻薄几句算什么?何况……洛云多少也算是萧家一分子,这个是内部纷争而已。
出奇的,洛云却并没有说什么要命的刻薄话。“属下不敢。”他抬头看了凤鸣一眼,站起来扶了凤鸣,不肯受他的礼,沉声道,“属下确实知道哪里有文兰,要我告诉少主也不难。只请少主回答我一个问题。”
又是回答问题?
凤鸣脸部隐隐抽搐。
他这个可怜的回答问题的学生命,到离开烈中流之后还要继续吗?
“你问吧……”相当无力的语气。
希望不是什么天下大局啊,政治危机啊之类要命的问题。
“派出去探查同国消息的探子已经回来了,同国王子仍然在放话,要取决少主性命为同国大王报仇,并且已经集合人手,在国界处等候,事到如今,少主究竟如何决定?是命令大船直入同国,和同国王子面对面较量一番,还是避开同国,夹起尾巴逃走?”
“呃……”凤鸣张大嘴巴,看看左右侍卫侍女。
洛云真的没说什么要命的刻薄话--他问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够狠……
“洛云!你别太过分了!”凤鸣还没怎么反应,容虎已经霍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洛云面前与他对峙,“鸣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轮不到你洛云管。” 这句话,和洛云不久前说的另一句实在很像。
凤鸣皱眉。
果然,容恬派系的人马,始终还是会和萧家派系的人马冲突起来。
杜风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争端微觉惊讶,但他为人谨慎不冒昧,静静站了起来,旁观事态发展。 洛云若有若无地扬起一丝冷笑,道,“属下怎敢管少主的去处?不过少主当日答应查探之后会下决定,现在探子已经回来,同国情况果如先前所料。此时探询少主意向,非常合理。”
“你这是要挟!”
“笑话,谁敢要挟萧家少主?”洛云还是冷笑,“他若是怕了,大可以不去,哼。”
“你哼什么?”秋月也发火了,目露火光地瞪着洛云,“他是你的少主,你敢对他无礼?”
洛云扫凤鸣一眼,沉声道,沉声道,“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有什么资格当萧家的少主?”
“你说什么?你太过分了!你给我闭嘴!”这次连秋星也愤怒了。
双方争执愈加激烈,秋蓝见洛云眼光又朝凤鸣凶狠地扫过来,一个箭步向前,英勇地将凤鸣护在自己身后。 他们,都护着他。
凤鸣的心,却骤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刺痛他的不知道是秋蓝的动作,还是洛云那句“贪生怕死的懦夫”。
“胆小鬼!”洛云轻描淡写,吐出三个字。
“你闭嘴!”
“洛云!”容虎大吼,“萧家家规你知道不知道?辱骂少主是可以处死的!”
“处死我又怎样?他可以变得像一个真正的萧家人一样吗?”
洛云鄙夷的语气,像鞭子一样抽得凤鸣浑身一震。
穿过容虎高大的背影,他仍可以看见洛云轻蔑的表情。
那种轻蔑从骨头散发出来,充满了洛云的愤怒和不屑。
不能全怪洛云。
或许自己这个少主,真的让萧家人极度失望。毕竟,那时多少庞大的财富和势力,需要多少世代的积累才能成就。
这一切,却落在绝不想接受这些的自己手中。
“你胡说,不许你骂鸣王!鸣王是……”
“是最好的,最厉害的,最聪明的?”洛云不疾不徐地反问,“你敢说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你……”不料洛云也有这般口才,让秋月气愤得娇美的嗓子完全走了调,她颤抖着说了几个“你”,眼眶都红了。
凤鸣极端难过。
他发现,秋月他们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