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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炎心如乱麻,想道:“我是绝不能对冷姊姊负心的,但对珠妹的诺言,我他是无论如何要遵守的。只能盼望她们都能够谅解我了。”
如今已经过了一年,还有六年。我与灵珠陪她爷爷六年,勉强也可算得报答他们祖孙的恩情了。
唉,其实我想这么多干吗,这次回到天山,掌门人是否相信我的话还是未可知之数:能否斗得过石天行也还是未可知之数,说不定或许我命丧天山也未可知。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们受我连累,一切都等待见了她们再说吧。
他解不开心中的死结,唯有暂且不去理它,一切听其自然。如此一想,心情倒是舒展许多。他加快脚步,向南高峰走去。
越上越高,南高峰已然在望了。
高山上的冰川是罕见的奇景,山沟里亘古不化的层冰铺成“河床”,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除了夏天之外,冰川不会流动的。即使是夏天,也只有上层的积雪溶化。不过纵然并不流动,冰川从山上斜挂下来也有奔腾流动之势。
时序正是夏秋之交,许多冰川还在缓缓的流动。杨炎驰目骋怀,但见纵横交错的冰川遍布在雪白的山坡上,蔚蓝得像翡翠一般。
忽地眼睛一亮,那是两茶冰川汇聚之处,平地上好似突然捅起许多宝塔,这是像蔚蓝冰晶的“冰塔群”,成群结队的造成一大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杨炎知道过了这一大片冰塔群就是天山派聚层之处了。在冰塔群围绕之中是一片大草坪。
尽管已经在望,距离还是相当远的。但杨炎此际的心情,己是接近乡情心更怯的游子了。
冰川映日,杨炎突然感觉眼睛一花,他揉揉眼睛,再仔细瞧,没错,在那片大草坪上是有人影绰绰。
“敢情是昔日的同门在草坪上练武吧?却不知有没有冷姊姊在内?”杨炎心想。
心念未已,忽听得钟声当当。天山派的住处不比佛门寺院,寺院传出钟声不足为奇,天山高处传出钟声可就有点出奇了。杨炎听得冷冰儿说过,山上唯一大钟是必须有大事发生,需要召集一众同门之时方始敲的。杨炎在天山十一年,从未听过钟声。
“奇怪,有什么大事发生呢?难道是为了擒获石天行这些人心月中的小妖女而敲吗?不错,珠妹是曾为我的缘故得罪天山派,但以她的份量可还够不上要本门鸣钟聚众啊!”
百思不得其解,杨炎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他本来是打算先见过义父陪他去拜见新掌门申辩的,想不到一回来就碰上这样的大场面,把他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原来天山派的大会乃是为了唐嘉源补行就任掌门人的仪式的。
要知前任掌门人唐经天乃是唐嘉源的父亲,在儿子为父亲服孝的期间当然不能举行庆典。遵照礼制,甚至在名义上也未能是正式的掌门人,天山派发给各大门派的通知,只能说是由唐嘉源“暂摄掌门”之位。
儒家的礼法,父亲死了,儿子要守三年,守孝期间,不能担任公职。武林人士无须这样严格,照一般的规矩,只是守孝一年。守孝期中亦可处理“俗务”。
如今一年之期已满,故此天山派按照规矩,给唐嘉源确定名分,补行庆典。
天山僻处边陲,中原的武林同道来的不多,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唐嘉源之作为天山派新任掌门,是早已成为事实的了。倘非和天山派的交情特别深厚,也就用不着这样热心来参加实际上等于是“追认”的仪式了。
不过还有几位鼎鼎大名的武林人物都来参加庆典,他们都是和天山派有着特殊的交情的。
一位是崆峒派的掌门丹丘生,他是天山派记名弟子孟华的师父。
一位是武当派的掌门人雷震子,他和天山派的己故掌门人唐经天乃是至交。
一位是青城派的长老萧青峰,他也是唐经天生前的好友,并且是柴达木义军首领之一的萧志远的叔父。
少林派也派了一位达摩院的长老前来,这位掌老法号无碍,数十年精研佛学,在武林中的名气却并不大,远远不及上述三人。
另外一位知名“外宾”则是杨炎的义父缪长风,不过他在天山住了将近二十年,也差不多等于是自己人了。
不过杨炎的猜测也可说得是中了一半,天山派的大会虽然是补祝掌门人就任,但附带要处理一件事情,也正就是要“审问”龙灵珠了。
龙灵珠曾经伤过天山派的弟子,但这刻之所以要审问她,却是由于把她当作杨炎的从犯来审问。
唐嘉源是新任的掌门人,石天行则是新任的执法长老。
本来按照石天行的意思,清理门户一事是应该和掌门就任一事同时举行的。
要知杨炎被“逐出门墙”一案,虽然早就经由石天行提出,得到唐嘉源的同意,但这也只是首脑人物的“内部裁决”,尚未正式宣布的。
石天行的理由是:天山派从来没有出过叛徒,而杨炎所犯的“欺师灭祖”大罪,情况尤其严重,是以理当由新任的掌门人趁着这个大会向武林同道宣布,才能保持天山派的盛名清誉,洗脱门户之羞。
按照武林规矩,清理门户的事情,虽然是由掌门人裁决并交执法长老去执行,但也不能只由掌门人说了就算数的,清洗叛徒,非同小可,必须罪证确凿,方能令众人心服。杨炎不是普通弟子,他是前任掌门人唐经天的关门弟子,像他这样地位的弟子,倘若按照常规办事,必须经由同门化决,才能逐出门墙。
唐嘉源对这个关门师弟其实是尚有疼惜之心,但为势所迫(石天行是他的师伯钟展的大弟子,若然按照排行,本应该由石天行继任掌门。但石天行不及他之受同门拥戴,而且他是前任掌门的儿子,按照不成文的习惯,由他继任也就更加顺理成章,石天行体察形势,情知自己当不上掌门,也就乐得在口头上拥护他了。但也正是由他故作谦让所造成的情势,也就逼使唐嘉源在一定的程度上非得尊重他的意见不行。)却是不能示“秉公办理”,而且杨炎打伤了本门尊长石天行和甘武维等人,割掉石清泉的舌头等等事请,的确也是事实)
唐嘉源本来准备听从石天行的意见,在正式就任掌门职位之后,就当众宣布把杨炎逐出门墙的。若然这么一来,那就成了“定案”了,但临时发生一件事情,令他改变了主意——缪长风和冷冰儿刚好在他就任的前夕回到山上。
缪冷二人为杨炎求情,唐嘉源初时碍于本派的门规,还是不肯让步的。(更重要的内里原因则是为了石天行的作梗,他自己觉得在道理上讲不过石无行。)后来冷冰儿被逼说出内里尚有隐情,但要待杨炎回来之后,请唐嘉源秘密接见他们才能说出来。缪长风也给了保证,保证杨炎必然回来,若不回来,就着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把杨炎捉回来,他说,即使按照武林规矩,也该听取当事人的分辩,何不等待杨炎回来,若然杨炎无辞可辩,那时才“清理门户…也还不迟,何须急于定罪?
唐声源一听有理,这才改变主意。但也并非完全摒弃石天行拟定的方案,只是折衷办理。
根据石天行的投诉,龙灵珠乃是杨炎的帮凶。杨炎的背叛师门,在他认为,甚至有更大阴谋存在。龙灵珠既然是杨炎的帮凶,那就必然也是杨炎的同谋。
因此唐嘉源修改了原定的计划,先不给杨炎“定案”,却把对龙灵珠的“审讯”提前。他对缪长风说,他不是不相信缪长风的保证,但要是能够从龙灵珠的口中问出杨炎的下落,岂不省事得多?龙灵珠确实帮过杨炎伤害天山派的人,天山派要对她加以审讯,缪长风无法阻拦。
当然,缪长风也不知道,杨炎此时已是正在急急起回天山。
此时掌门人就任的仪式已经完毕,审讯刚刚开始。
“小妖女,你知罪么?”石天行以执法长老的身份,一开口就大声吆喝。给龙灵珠以下马威。
龙灵珠冷笑道:“石长老,你替天山派执行门规,是否大公无私?”
石天行怒道:“我当然大公无私,这何须说!”
龙灵珠道:“好,你既然自称大公无私,那就该先审讯你那宝贝儿子!”
石天行并不知儿子对龙灵珠逼奸不遂之事,但儿子的“德行…他是心中有数的,听得龙灵珠这么说,心内暗暗吃惊,喝道:“你这小妖女胡说什么,亏你还敢提我的儿子!他被杨炎这小畜生下辣手割了舌头,你也有罪!”
冷冰儿在旁边小声说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龙姑娘当时是并不在场的。”
石天行瞪了冷冰儿一眼,喝道:“纵然这小妖女当时并不在场,她一直是杨炎的帮凶,这件事她也难辞罪责。”
龙灵珠道:“你别节外生枝,现在不是审问杨炎,是我帮你先审问你的儿子!”
石天行气得面色涨红,喝道:“小妖女,你是存心侮辱我们父子吗?小儿给你们害得变了哑巴……”
龙灵珠冷笑道:“他变了哑巴,我可没有变哑巴。他口里说不出话,写字、画押还是可以的。”
唐嘉源听出话里有因,怔了一怔,问道:“龙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灵珠道:“石长老口口声声骂我是小妖女,但不知他可知道他的儿子的邪恶,那才是天理难容!他犯的罪比杨炎犯的重得多!”
唐嘉源道:“哦,你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龙灵珠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受害的人!”
唐嘉源正想问:“你怎样遭他所害?”只听得石天行已在冷冷说道:“现在到底是审这小妖女还是要审小儿?若是要审小儿,一来小儿无法与她对质,二来我也必须避嫌,请掌门师弟另选贤能执行审讯吧。”
话中有话,唐嘉源并非不通世故的人,如何听不出来,石天行已是嫌他多嘴了。
唐嘉源心中不悦,只好说道:“石师兄素来为人公正,本门上下都是知道的。石帅兄认为应该怎样审讯就怎样审讯,不必避嫌!”
石天行面色这才好转,说道:“这小妖女的话如何可以相信,不过若是不让她说,只怕也会有人以为我是恃势压她,甚至误会我是徇私偏袒小儿。……”
他话犹未了,早已有他的门下弟子先意承旨,大声说道:“师父说得不错,这小妖女的话如何可以相信。我看她是存心诬蔑清泉师兄,欺清泉师兄无法与她对证,她就可以任意败坏咱们天山派的声誉!”此人说话倒是十分厉害,轻轻一转,就把矛头从石清泉的身上转到整个天山派来。大山派不少弟子听他这么一说,不禁都是想道:“此自有理,若是任凭这小妖女胡说八道,岂不损了本派名声?”于是就有人吆喝:“今天只是审问这小妖女,不许她书外生枝。”“这小妖女分明是欺负石师兄无法与她分辩,才特地要诬告石师兄的,太可恶了!”但也有人说道:“真金不怕火,让她说也无妨。但咱们可以把话说在前头,要是她的控诉查无实据,请执法长老割掉她的舌头!”此言一出,立即又有别人反对。其实这一派的主张仍是帮石清泉的,不过他们主张应该准许被告反控,比较公道一些罢了。
石天行待嘈嘈杂杂的声音稍微静止之后,双手一按,说道:“大家都说得有理,让她胡说八道固然不妥,但不让她说,只怕也有朋友认为咱们太过专横。不如这样吧,她说小儿行事邪恶,她曾身受其害。请她先说可有人证物证?要是提得出人证物证,那时再说受害的事实。这样,总可算得是公平审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