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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学她般凝视自己的水中倒映,耸肩洒然道:“我并没有想到甚么是美,甚么是不美的问题,只是当时见到小姐俏脸像有一层神圣的光辉,美得不可方物,于是有感而发,冲口说出这句冒犯的话来,石小姐不要见怪。”
石青璇默然片晌,轻轻的道:“那我现在是否仍是那么美丽?”
徐子陵点头道:“愈看愈美丽,这是由衷之言,并不是要故意讨好你。”
石青璇微嗔道:“不要说谎,你只是看穿我的鼻子是装上去的,对吧!”
徐子陵苦笑道:“那是后来的事,小姐请勿多心,在下对小姐并没有任何非份之想。”
石青璇微微一笑道:“我本打算让你看看我脱下假鼻的样子,但既然你这么说,我要打消这念头!”
徐子陵苦笑一下,没再说话。
石青璇却不肯放过他,别过头来盯他道:“你为何笑得这么暧昧?”
徐子陵坦然道:“因为错失了一个可目睹人间绝色的机会。小姐令我生出很大的好奇心,不说别的,只是小姐天下无双的箫艺,足使小弟终生不忘,感到没有白活。”
石青璇欣然道:“你这人哄女孩子的最高明本领,就是可令女儿家绝不会怀疑你的真诚。更奇怪的是昨晚你遇到这么多怪事,竟没有开口问过青璇半句。唉!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子陵再度苦笑道:“我不是不想知道,只是以小姐一副看透性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样儿,使我很怕会碰钉子,索性保持点自尊,来个不闻不问。哈!我是否很可笑呢?”
石青璇愕然失笑,目光回到水面的倒影,点头道:“这确是对付我的上策,累得青璇中计,反掉过头来问你,真可恶!”
徐子陵伸个懒腰,就那么往后仰躺,瞧蓝天白云,油然道:“小姐的假鼻子,昨夜的破庙和山洞迷宫,是否都是出于鲁先生的设计?”
石青璇兴致盎然地瞟他一眼,道:“全部猜对,若非有此蝠洞迷宫,我和你恐怕不能如此写意的在此谈天说地。这四人乃邪帝的嫡传弟子,若非受咒誓所制,二十年来不敢出来作恶,这世间不知会有多少人给他们害死。”
想起尤鸟倦四人的残忍狠毒,徐子陵便不寒而栗,犹有余悸。
假设四人肯同心协力,自己必然没命,石青璇则至多办到陪敌同死的目的。
“邪帝是甚么东西?”
石青璇对他态度大有改善,“噗哧”笑道!案邪帝并非甚么东西,而是邪派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数十年前与阴后祝玉妍并称于世,与『散人』宁道奇齐名,只是邪正有别而已!”
徐子陵猛地坐起,骇然道:“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他?”
***
在房内坐好后,洛其飞恭敬道:“我们得到确切的消息,骆马帮的都任与窟哥结成联盟,准备对我们展开反击。”
宣永皱眉道:“此事相当棘手,若正面交锋,恐怕我们非是他们敌手。”
洛其飞插入道:“我们已派人潜入下邳,暗中监视骆马帮的动静。”
寇仲沉吟片刻,问道:“照你看,他们会不会蠢得来攻打梁都?”
洛其飞摇头道:“都任并非蠢人,连宇文化及都要在你手下大败而回,他怎会轻举妄动,他今趟之所以肯和窟哥结盟,是自保多于其他。”
寇仲叹气道:“那就麻烦透顶,唉!窟哥这群契丹马贼不是神憎鬼厌吗?怎会忽然间有人肯和他结盟呢?”
洛其飞道:“骆马帮内有很多人反对这行动,只是都任一意孤行,其他人拿他没法。”
寇仲一对虎目立时亮起来,大笑道:“这就有救了,便让小弟来当一次杨虚彦吧!”
***
石青璇淡淡道:“除邪派中人外,知道邪帝的人少之又少,见过他的更是绝无仅有。道理很简单,因为三十年前他退隐潜修魔门最秘不可测,无人敢练的功法,自此再没有踏出庙门半步。”
徐子陵愕然道:“就是昨夜那破庙?”
石青璇点头道:“那是鲁大师一手为他建造的,内中玄机暗藏,蝠洞迷宫只是其中之一。”
徐子陵听得糊涂起来,喃喃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青璇柔声道:“若非看在你和鲁大师的关系上,青璇绝不会向你泄露此中的来龙去脉,鲁大师对你和寇仲推崇备致,认为将来的天下将是你两人的天下,现在既鬼簇神推的使你闯进这件事来,青璇当然要坦诚相告,最好能将那压得人家透不过气来的重担子,转移到你肩上去。”
徐子陵三度苦笑道:“你倒是好主意!”
石青璇开怀笑道:“难怪鲁大师在给青璇的信中指出你们不像一般表面正气凛然,摆出视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卫道之士,那时我还不大明白,现在自然一清二楚哩!”
徐子陵笑道:“我和寇仲两个只是运气好些儿的小流氓,初时的大志仅是如何出人头地,捞个一官半职,趁乱世博取功名富贵。后来练成《长生诀》的奇功,思想才开始变化,虽然有时口中说说要行侠仗义,实际上仍是为自己想居多,石小姐勿要误会我们是甚么侠义好汉。”
石青璇盯他道:“既是如此,为何昨晚你肯不顾安危的来助我?人家跟你是非亲非故,更没有美色给你贪图,那时你该看不破我的鼻子是假的吧?”
徐子陵尴尬地道:“我倒没想过由于某种原因才要这样做?只是因对那四个奸邪看不顺眼,这不仍是只为自己吗?”
石青璇含笑道:“假若公平决斗,你有多少成把握可收拾尤鸟倦?”
徐子陵坦然道:“一成把握都没有,极可能尚有落败之虞,这人实在太厉害。”
石青璇道:“明知自己有败无胜,你还肯冒险卷入此事,这叫为自己吗?除非你是决心求死吧?”
徐子陵哑口无言。
石青璇柔声道:“不要左推右卸哩!这担子你是挑定的了。”
徐子陵叹道:“小姐请赐示!”
石青璇沉默片刻,沉声道:“此事非但玄妙异常,且牵涉到几代人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现在青璇只可告诉你一个简略的大概,细节待有机会才和你详说。”
徐子陵正心切赶往巴陵,点头答应。
石青璇把秀足从水中提起,移转娇躯,面向他双手环膝,姿态写意放任,美目深注的道:“令邪帝向雨田归隐潜修的魔门最高秘法叫『道心种魔大法』,其真实情况,无人得知,只知古往今来魔门虽人才辈出,始终没有一人能够修成,最后落得魔火焚身的凄惨下场。”
徐子陵骇然道:“竟有这么可怕的功法,那究竟是谁想出来的?若连创此大法的人也练不成,其他人还要去练,岂非可笑之极。”
石青璇皱眉道:“那有点像你的《长生诀》,谁都不知道是怎样来的,但直到你们却修练成功,这有甚么可笑之处?”
徐子陵俊脸微红道:“那真个没有什么可笑,但我习惯和寇仲这么说话的,小姐见谅。”
石青璇眼神转柔,轻轻道:“是青璇太认真了!言归正传,邪帝向雨田有四个弟子,就是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和金环真。”
徐子陵愕然道:“真教人难以想像,既有同门之义,为何却仍如此水火不相容,有机会便互相加害?”
石青璇微喟道:“主要是先天后天两大原因,激发争执的则是一个叫”邪帝舍馈案的黄晶球。唉!此事说来话长。”
徐子陵好奇问道:“这东西是否仍在小姐手上?”
石青璇摇头道:“我从未见过这东西。”
徐子陵失声道:“甚么?”
石青璇续道:“邪帝舍利自从落在鲁大师手上后,便从没有人见过,鲁大师他老人家也因此东西与祝玉妍决裂,避居飞马牧场。”
徐子陵思索道:“我在飞马牧场鲁先生的居所并没有见到类似的东西,恐怕已陪他葬在地底深处。”
石青璇摇头道:“邪帝舍利并不在他身旁,至于藏在那里,现时怕只有天才晓得。
来!让我领你到一个地方去,很近的呢!”
第二十卷 第十一章 与美偕行
石青璇推开石屋的木门,别过俏脸来微笑道:“徐兄请进!”
徐子陵怔了半晌,才跨过门槛,步入屋内,屋子以竹廉分作前后两进,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家具杂物等一应家庭的必须品,无不齐备,窗明几净,清幽怡人。
石青璇淡淡道:“这就是青璇的蜗居。”
徐子陵讶道:“石小姐不是隐于巴蜀吗?”
石青璇请他在靠窗的椅子坐下,自己则揭廉步入内进去,边道:“这间小屋并非青璇所建,原主人在五年前过世之后,青璇于是借来落脚,是贪图它离开邪帝庙只是半个时辰的脚程。”
透过竹廉望进去,隐约见到这独特的女子在内进尽端榻旁的小几坐下,背他面对一面挂墙的圆形铜镜,蒙蒙胧胧间,一切都被廉隔净化,更强调出她曼妙的体形和姿态。
徐子陵赞叹道:“这真是个避世的好地方。若非小姐带在下来此,怕找一万年都找不到。”
这小石屋位于蝠洞迷宫东南十多里的一座小峡谷内,背靠飞瀑小湖,屋前果树婆娑,景致极美。
石青璇拿起梳子,为她乌黑发亮的长垂秀发轻柔地梳理,动作姿态,引人至极点。淡淡道:“你为何不问问这屋的原主人是谁?难道你没有好奇心吗?”
徐子陵心中涌起温馨写意的感觉,就像和娇妻共处安乐的小窝中,隔廉闲话家常,这是非常新鲜的感觉。
微笑道:“或者是性格使然吧!我少有非要知道某些事物不可的冲动。不过小姐既特别提出此事,可见此屋的原主人定是大有来历,在下又给勾起好奇心啦。”
石青璇轻笑道:“青璇可否问徐兄一个唐突的问题?”
徐子陵一边聆听透窗传入的雀鸟追逐嬉闹的鸣叫,随口答道:“小姐赐教!”
石青璇道:“敢问徐兄,在过去几年闯南荡北的日子里,曾否害过很多女子对你倾情依恋呢?”
徐子陵愕然道:“我从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也该没有这种事吧?”
石青璇欣然道:“终找到你这人不坦白的时候。暂时不和你算这笔账;让青璇把这问题反过来说,徐兄见过这么多江湖上著名的美人儿,谁能令你倾心?”
徐子陵苦笑道:“小姐的问题比之任何奇功绝艺更令人难招架抵挡,小弟可否投降了事?”
石青璇放下梳子,“噗哧”娇笑道!案没用的家伙!男子汉大丈夫自应敢爱敢恨,原来名震天下的徐子陵在这方面如此窝囊。”
徐子陵潇洒地耸肩道:“小弟对男女之情看得极为淡薄,也没有甚么特别的希求和期望,一切都是随遇而安。如有所求,就是想落得自由自在,通游天下各处仙地胜景,无负此生。”
石青璇默然半晌,缓缓道:“你的想法和青璇非常接近,差别只在一动一静,在青璇心中理想的生活方式,就是隐居山林,钻研喜爱的技艺和学问,以之自娱,平静地渡过此生。故此才有点急不及待的欲把责任转嫁到徐兄身上去。”
徐子陵点头道:“小弟终于明白小姐的心意。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定会为小姐完成心愿。”
石青璇叹道:“唉!你就是这么的一个大好人,令青璇也感有愧于心,不好意思。徐兄可否暂闭眼睛,人家要换衣服哩!”
徐子陵吓了一跳,连忙闭上眼睛。
□□□□的解衣穿衣声音不住从廉内传出,石青璇从容自若的道:“『道心种魔大法』,确是魔门至高无上的功法,比之阴癸派的天魔大法更胜一筹。最奇怪是在修练的过程中,练者会在性格气质上生出变化,由魔入道,据鲁大师说:邪帝向雨田修此法虽功亏一篑,未竟全功,且落得魔火焚身的大祸。但在其惨死之前,猛然醒悟到过往残害众生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