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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封树人茅屋雅居约莫里许的野地。
一株老榆半边枯干横空,半边绿叶如盖,银钩斜挂梢头,把树下的草地划分成一明一暗,一双人影对立在暗影中。
是司徒明月和纪大妞。
“纪姑娘,感谢你为了在下长途跋涉。”
“我愿意这么做!”如果不看人,声音满动人的。
“在下应该问为什么吗?”
“最好不要问,有些事是无声胜有声。”
“纪姑娘……”司徒明月执起她的双手。
面面相对,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司徒大侠,你……已经淡忘了柳漱玉?”纪大妞幽幽地说。
“不,忘不了,可是……山冥异路。”
“你在她的坟前说过终生不娶?”
“是的!”
“那我们永远也不能……”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影:“司徒大侠,我很有自知之明,论容貌……我配不上你,可是……
又偏偏情难自已。”她坦白地道出了心事。
“纪姑娘,在下不是注重容貌的人,我现在发觉你很美,看不见,但可以感受得到,你已经使我……心乱。”
“心乱?”纪大妞的身躯震颤了一下。
“大姐!”司徒明月的手握得更紧,头向前微俯,口唇已触及纪大姐的鬓发:“我永远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你愿意叫我一声司徒大哥么?”
“愿意!”纪大妞轻声回答。
“那就叫呀?”
“司徒大哥广柔柔的呼唤。
“我的好妹妹!”放开右手,环过肩背,把她揽在怀里,身体紧贴。
纪大妞并不抗拒。
“大妞,如果我们……”
“怎样?”
“结合成一体……”
“什么?”纪大妞挣开司徒明月的手,后退了两步,眸光灼灼:“你不是在柳漱玉坟前发誓终生不娶么?”
司徒明月愕住,他不明白这其貌不扬的女子究竟是什么心态,她一厢情愿地死命追求自己,而且她的舅舅“飘萍过客”
曾提出两人结合作为与“霹雳夫(打赌的条件,而现在她却又拒绝了,是女人假惺惺作态的通病么?
“大妞,你……对我的情意使我……情不自禁。”
“这好像不是你一向的作风。”
“我……”司徒明月答不上话”轨“司徒大哥,缘到自然合,你懂我的意思?”纪大妞表现出她是个明理而正经的女子。
“我懂,大妞,我……会等。”
“司徒大哥,你不会生气吧?”纪大妞上前反握他的手,把脸贴了过去,女人善变,这句话的确有其道理。
“大妞,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你生气。”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我们有些地方了解并不深刻,趁此机会,我们谈谈别的好么?”
“好哇!谈什么?”
“比如说……你的出身来历?”
“这个……我有苦衷,目前不能告诉你,到该告诉你的时候,你不开口我也会告诉你。
司徒大哥,你是江湖人,应该能体谅作为江湖人的有些事常常身不由己,并非是故神其秘,或是有意作态。”
“嗯!我明白,我不会在意。”顿了顿又道:“你与‘四绝夫人’之间到底是何仇何怨,能坦白告诉我么?”
“不共戴天之仇,记得……我好像说过……”
“可是你没说出原因。”
“目前不能说,司徒大哥,你还要帮他们阻止我么?”
“这……我……”
“怎样?”纪大妞松开手,站直身形。
“大妞,我经过这一次危难之后改变了主意,我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
“司徒大哥,我非常感激你。”她张臂抱住司徒明月,很紧。
“大妞,这是应该的,我欠你的情,还不完的情,我一向对恩怨二字非常分明,在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他住了口没说下去。
“你还可以怎样?”
“助你一臂完成心愿。”
三百六十度的转变;纪大妞大为意外,她后退一个大步,怔怔地望着司徒明月,像是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真的?”
“我从来不会说假话,一言九鼎。”
“你恐怕办不到。”
“为什么?”
“‘青竹老人’他们能容你这样做么?”
“大妞,我是有立场有主见的武士,不是任人左右的傀儡,我的行为由我自己控制。”
声音突然变得很冷。
“司徒大哥,我佩服你!”
“这倒不必,大丈夫本来就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了,大妞,有一样你务必要告诉我,我已经憋得太久。”
“什么?”
“你那杀人制人伤人的无形掌力是什么功夫?”司徒明月双目变成了午夜寒星。
“这……”纪大妞沉吟。
“大妞,一问三不答,对司徒大哥的称呼岂非是一种极大的讽刺?我们之间似乎还隔了一道很宽的鸿沟,当然,你要是有心保持距离,我无法勉强你,对别人,我从来没有主动提出任何问题……”
“好!我说,不过……你必须守口如瓶。”
“我只听进去,永远不会说出口。”
“司徒大哥,这门功夫叫做……”
蓦在此刻、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道:“丫头,你不但任性,简真是个知死活,把再三叮咛你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任何话只要一出口便已经不是秘密,你准备毁掉我和你娘?真想不到你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纪大妞木住。
司徒明月的目光凝成了银线,射向两丈外一条人影。
人不知是何时来的,仿佛本来就站在那里。
“是你舅舅?”司徒明月开口。
“是的!”纪大妞回答的声音在喉里。
“飘萍过客?”
”你不是明知道的么?”
司徒明月不再言语。
“飘萍过客”声音近于严厉地道:“丫头,过来!”
纪大妞侧头望了她舅舅一眼。
“司徒大哥,我过去……”
“大妞,有句要紧话要告诉你。为了我的目标,今后我的言行可能有违反常情之处,尤其是在人前,这一点你必须记住,以免到时发生别扭而误事。”
“好,回头再说。”纪大妞说完匆匆走了过去。
司徒明月站在原地没动。
甥舅二人以极低的声音交谈了一阵。
纪大妞朝这边高声道:“司徒大哥,我会找你!”
声落,人已双双驰离。
司徒明月哺哺自语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要不是这么一岔,谜底便已揭开,看来只好男等机会了,反正你已在我掌握之中,不怕你飞上天去,还是先去办大事要紧,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也会这一招……”他说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边说边挪动脚步,进人了月光之下。
“小子,慢走!”声音很怪,而且震耳。司徒明月止步。
不见人影,声音不知由何处传来,似近又远。
“何方高人?”司徒明月冷冷地开口。
“你听不出来老夫的声音?”声音似从虚无的空中传来,没有正确的方位可资辨别,也无法判出距离的远近,视之无物,就只是一个声音而已。
司徒明月呆了一呆。
“似曾相识!”
“仅仅是似曾相识?”
“在下一时想不起来!”
“老夫指点过你雪剑招式的缺失。”
“啊!老前辈……”司徒明月眸光倏亮。
“你演练一遍给老夫看看。”
既然要看,人当然是在视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可是人在何处?周近都是稀落的小树,根本不能藏人,唯一能隐身的只有这株老榆保留枝叶向荣的半边树盖,可是声音又不似发自树上,只有一个解释,对方故意用“变向传音”之术,本人发声之后,声音会从另一个方向传达受话人的耳朵,但此术是失传的绝学,当今武林中还没听说有人用过。
司徒明月自信判断不讹,转身仰面对着黝暗的树盖道:“老前辈为何不现身?”
“你要练一遍!”声音像是传自相反方位。
司徒明月兀立不动,没再探寻声音来源。
“不能!”
“为何不能?”
“晚辈有顾虑。”他改了自己的称谓。
“你小子有何顾虑?”
“晚辈为了完成本身所负任务,根据线索与目前情势,决定了一套完整的行动计划,如果犯了一点错误,计划便会遭到破坏,请老前辈包涵。”
“真有其事?”
“晚辈岂敢诳语欺瞒!”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遥遥弹射而来。
“小子,八成是找你的!”声音突然低得只能听见。
“有人主动找上是最好不过的事。”
“你知道对方是谁?”
“不知道,极可能是‘金剑帮’的人。”
“老夫看来恐怕不是。”
“何以见得?”
“你与‘金剑帮’之间积怨已深,你又刚刚脱离他们的掌握,如果是踩到你的行踪而来对付你,决不止是一个人,要以单打独斗对付你,别说是‘金剑帮’,放眼江湖这样的材料也不多。”
来人在两丈之外停住。
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出对方是个装束诡异高头大马型的中年人,腰间挂了六个小红葫芦,凭这特殊标志,谁都能一眼认出是“神火教”徒。
十年前,“神火教”肆虐武林,几乎使中原武林濒临末日,经由五大门派各出精英,加上司徒明月的师父“万寿老人”等武林贤达,直捣该教太行总舵,惨烈战斗的结果,教主与“万寿老人”双双坠落皆亡,魔教瓦解冰消,十年后的今天,魔教又告死灰复燃,首先出现于“古月世家”,意图吞并为该教分舵,碰巧为司徒明月所遏阻。
“神火教的朋友?”司徒明月先开口发问。
“不错!”
“什么身份?”“司徒明月,你竟然不认识区区了。”
”本人健忘,记不起朋友是谁。”“神火教外经巡察牟有利,我们动过手。”
“哦!是你,怎么,又要动手?”
“最好是免动干戈。”
“姓牟的,你认为办得到么?当年先师为除魔而付出了生命,于今魔焰重燃,本人非继先师之志不可。”
“可是区区不是找你动手来的。”
“那你现在何为?”
“奉命相请!”
“奉何人之命?”
“到时你就会知道。”
“如果本人不去呢?”
“司徒明月的嘴里应该不会吐出不字。”这句话捧还是激,总之这句话很技巧而且任何耳朵都乐意接受。
司徒明月沉默了片刻。
“好吧!”司徒明月点头,他没问请他见面是为了什么事,一方面他知道姓牟的不会说,另方面也保持了冷傲的形象,“不见血”这块牌子是相当响亮而吓人的。
“请随区区来!”车有利转身起步。
北邮鬼丘。
荒烟蔓草,走磷飞萤,墓家堆垒再加上断碣残碑,在残月惨淡的光晕下,的的确确是个鬼地方,即使是大白天,也一样感受到森森鬼气,夜晚,除了特殊的对象,一般活人绝对不愿意到这里来。
现在有活人来了,一前一后是两个,由于飘行速度快,看去就像两条魅影。
魅影在一个半淹没的坟台停下。
是司徒明月和牟有利。
牟有利退人暗中,剩下司徒明月一人面对坟包。
野风拂草,发出的声音像幽灵细语。
阴磷隐现,仿佛四下里布满了鬼眼在窥人。
死寂而恐怖的境地。
“司徒明月,你真的够种!”阴沉而沉闷的声音,像是发自坟包之内,即使不是鬼语,也不像人说话。
“好说,阁下是谁?”司徒明月的声音也相当够冷。
“先别问老夫是谁,你只消明白一点,老夫可以代表‘神火教’说话,也有决定一切之权。”
“阁下就是教主?”
“老夫说过不要问。”
司徒明月默然了片刻。
“阁下相邀,对在下有何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