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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门被踢倒,携有兵刃的人首先涌出,有人点燃了备用的火把,接着冲出院子。
前面的大院子相当宽广,正是拼搏的好地方。十余人首先列阵,居然不敢冒失地冲上。
两个一高一矮的男骑士,两把剑映着火光似有火焰跳动,并肩屹立不言不动像鬼魂,等候这些人冲上。
人群一涌,半弧围住了黑衣骑士。
江总爷与年轻人,也并肩上前。
江总爷手中的军刀亮晶晶,属于宝刀级的利器。年轻人的剑光华闪烁,也是品质超等的宝剑。
“什么人?”江总爷声如洪钏,气势慑人。
“曹世奇。”
“幻剑飞仙尚绿云。”
曹世奇要幻剑飞仙扮男装,便于活动,姑娘目下穿的就是男骑装,大胆地亮名号,不怕日后受这些人报复,有恃无恐。
“咦!你就是曹世奇?你好大的狗胆。”江总爷愤怒地叫吼,军刀向前一伸。
“你们出动无数人马,杀得我落荒而逃,再亡命逃遁,早晚会遭殃,所以我送上门来,和你们了断。”曹世奇冷静地迈步上前。
“你是来送死的,你应该早些送命……”
“不久自可分晓,看谁死。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如果你们的神龙大计成功,我不但要逃一世,甚至要逃三世五世,我宁可现在就和你们拼死。”
“新乐哨站我那些兄弟,是你这狗东西杀害他们的?”江总爷厉声问。
“是我杀的。”幻剑飞仙像男子汉一样,用左手拍拍胸膛。
“你得死!”江总爷怒吼,火杂杂狂冲而上,军刀发似雷霆。
“不可鲁莽……”年轻人急叫,奔上伸手意图拦阻。
来不及了,一冲便已近身接触。
幻剑飞仙身形微动,剑光也微动,然后从雷霆似的刀光中锲入、中的、逸出,人影倏然中分。
江总爷叫了声,直冲出两丈外,脚下大乱,左手掩住了小腹,当一声军刀坠地,双手掩腹晃了两晃,一头栽倒,猛烈地抽搐。
“杀……”怒吼声雷动,人群呐喊着狂冲而上。
首脑被杀,这些骄兵悍将本能的反应,就是呐喊如雷,一拥而上替首脑报仇。
蓦地剑气飞腾,剑光电闪,两支剑切入、分张、锲合、回旋……
虎入羊群,如汤泼雪。
曹世奇曾经向燕山三绝说,他不敢用剑。
他用剑不是用来强身的舞剑,而是剑一出有我无敌,不出剑则已,剑出必定饮血。
有些人用手中的利器自卫,自卫并不代表杀掉对方,本质上是防御性的,能吓阻对方便达到目的了。
有些人却相反,攻击企图极为强盛,唯一的念头是杀死对方,气势与技巧皆以杀掉对手为目标。
所以利器在手,便浑忘一切,仁义道德抛到九霄云外,对手在他眼中已无人的形态和价值,只是他心中的目标物,理性有道在他心目中已不再存在了,行动是反射性的,也就是所谓失去理智,也有人称之为杀红了眼不由自主。
杀人毕竟是违反道德的事,但他所学的剑术,气势与技巧皆以杀掉对手为目标,剑一出便有我无敌,因此他不敢用剑。
现在,他非用剑不可,面对涌来的刀山剑林,他的野性与杀性发挥至最大限。
幻剑飞仙的剑称幻剑,概略可以配合得上他,以神奥的技巧,配合他的轰雷掣电强攻,相得益彰。
因为他俩事先已有默契,第一次配合,居然十分圆熟。
片刻间,血腥刺鼻,剑光所经过波开浪裂,惨嚎声惊心动魄,尸体撒了一地,刀剑也撤了一地。
大院子成了屠场,成了人间地狱。摆了二十八具尸体,逃掉了三四个人,说惨真惨,片刻间便收了二十八条人命。
唯一能站立的,是那位年轻人,右肩窝鲜血迸流,胸襟一片腥红,剑改握在左手,双脚发虚,但流露在外的气势,似乎有一拼的能力。
“留你替我带口信给三郡主。”曹世奇的剑已经归鞘,脸色冷森向年轻人说,“她出动无数狐群狗党,布下天罗地网截我的生路,我有权自卫,用杀来回报,我等她了断。站在她一边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决不留情。你们这狐群狗党,我要你们尝尝,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的滋味。燕山三绝是我杀的,这笔帐他们可以一并记在我的帐下。再见。”
年轻人终于支持不住了,呻吟着栽倒。
惨烈的搏杀为期短暂,警讯传至对岸,没有人过河支援,即使能过河,也赶不上这场快速惨烈的搏杀,这一哨站从此不再有人驻留了。
次日一夜之间,自日落至日出,真定府城以北,直至百余里外的定州,共有十一处哨所被铲除。
有五处留了一两个活口,众口一词指证是曹世奇与幻剑飞仙所为,袭击极为迅速猛烈,每一哨站的十余名人员,有大半是在睡眠中被杀的。
其他六座哨站,没留下任何活口。
当然,任何人都认为也是曹世奇两人的杰作。
在新乐以南的一组巡逻队,共有十六骑实力坚强、武功超人的打击支援队,全被杀死遗尸在大道中,坐骑被带走了四匹。
这四匹坐骑,在定州以南二十里被发现,已经疲弱得几乎站立不牢。
马一倒下而不及时救治,就无可挽救了。
猜想曹世奇两人,利用夺获的坐骑,作快速绝伦的奔袭,坐骑力竭便丢弃。
第三天,大官道前后两百里之内,大白天也没有盘查人员的踪迹。
各军卫大办丧事,天一黑,卫城戒备森严,严禁官兵在外走动。
那些图谋不轨心怀异志的骄兵导悍将,躲在卫城内再也不敢出来了,死亡的恐惧令他们胆落,没有人敢提替死去袍泽复仇的事。
神龙密谍失去军方的支持,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再就是妖女们遍布乡镇的秘坛,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红白旗不再升起,怕受到曹世奇的报复。
曹世奇敢杀军方的人,杀村民岂不更是轻而易举?
其实在土霸三个头头受到惩戒的同一天,消息便从无极县传出,各村镇的愚夫愚妇,便已不敢冒死做眼线了。
惨烈杀戳的消息轰传,像瘟疫般令人恐怖,大官道重新有夜间赶路的旅客,不再受到不明人物的干扰。
打击十分沉重致命,等于是废去耳目,截断四肢,斩断了地利人和管道,断绝外援。
罗百户把他的一队人,召集在一起进驻伏城驿,共有百余人。
伏城驿位于真定府城与新乐县城之间,步行旅客的中途宿站,是两城约百里中最大的市集。古代也是一处兵站或军垒,有百十户人家,驿站是了最大的建筑,驿丞也就是地方的无形行政首长。
驿站容纳不下他的百十个人,所以一大半部属,暂住在站右的两家民宅内,他带了一部分人住入驿站的官舍。
所有的人,不再在外秘密走动,一个个脸有喜色,不像是执行任务,倒像是休假。
不需要他们操刀拼命,当然心情愉快啦!
这天一早,二十余名男女气势汹汹,强行闯入驿站,像一群登门的煞神,围堵住罗百户所住的这一栋官舍,全驿陷入紧张恐怖,人人自危。
罗百户一点也不紧张,似乎早已算定,会有人登六步兴师问罪,意料喇当然不紧张。
他的人数,比对方多五倍。
带了四男四女闯入官厅的人,是不可一世的女强人朱三郡主。
不怕官,只怕管。罗百户是军,三郡主根本管不了他……
当然,他也不敢得罪这位皇家骄横郡主。
他带了四名手下,在厅迎接三郡主,行的是军礼,保持他军人的气概,不带丝毫奴颜婢膝味。
不等他开口说话,三郡主已掉桌大发雌威。
“你们京都来的人,一定有人包庇姓曹的奸细,明暗之间帮助他,他才能神出鬼没来去自如。”三郡主摆出霸王面孔叫吼,其实她无权在罗百户面前作威作福,“也许你就是奸细之一。”
“三郡主,你可以向后军都督府控告我呀!要不,直接向皇上投诉也不错。”罗百户态度反而强硬,大概任务已经达成,不再有所顾忌,“这种事闹到朝廷里,我罗百户一定有升任赐爵的机会,过两天我将带队回京复命,我会把所遭遇的情况,一一向上级呈报。三郡主的信使速度快,最好赶在我前面进京,早一步设法掩饰。”
“可恶!你知道我有斩决你的权力。”
“我知道你敢作敢当,你敢藐视王法。”罗百户冷笑,“你老爹十余年前在南京,就敢当街亲自下手击毙徐指挥使徐野驴,公然毫无理性地,搏杀朝廷命官。今天,你不敢。”
手一抬,打出暗号手势。
堂内抢出二十名甲士,军刀发出虎啸龙吟。外面,九十余名官兵发出怒吼,快速地完成布阵。
“你好大的胆了子!”三郡主脸色一变,真没料罗百户敢来硬的。
“三郡主,如果在山东,没有人敢拂逆你,我也不敢。”罗百户拨刀出鞘,“在这里,本官重责在身,你最好不要让我以叛逆的名义,把你的一些随丛弄进天牢里。”
“你敢?”
“你知道,我敢,必须敢。”罗百户不怒而威,声色俱厉,“今上龙驾归天,太子即将进京登基。今上在世时,知汉王殿下图谋不轨,但手足情深,不愿追究,诸多包庇纵容。一旦太子登基,汉府是否能保持幸运?太子十余年前,就对汉府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三郡主,钦差早已飞骑南下,你已经无奈我何了,你走。”
三郡主冷然四顾,真不敢妄动。
上次在榆沟集,地处偏僻,一旦出了惨烈事故,可以从容灭迹掩饰。
目下位于大官道的驿站,出了任何事故也瞒不了人,至少驿站的人,就会据京都锦衣卫呈报。
天下各驿站,地位是超然的,地方上的府州官员,也不敢干涉驿丞职责。
驿站是皇家遍布天下的耳目,变相的特务眼线,当地重大事故发生,皆是利用快马飞传京师,由锦衣卫或东厂收启。
有些方面大员,在中途住宿驿站,得罪甚至打伤驿丞,或者强取驿站的车马,因此丢官撤职坐牢大有人在。
功臣国戚,也相戒不敢得罪小地方的驿丞。
罗百户住驿站,首先便占了胜机。
三郡主做梦也没料到,罗百户布下陷阱等她,只带二十余名男女随从,罗百户却集中兵力,人数多了五倍,有恃无恐。
如果她敢逞强动手,死伤一半该是最低的估计,一旦有人被弄进锦衣卫,后果极为严重。
即将登基的皇太子,自小就对叔父汉王深恶痛绝,这是朝廷公开的秘密。当京师仍在南京,永乐大帝在世时,宫内的小道消息,早已传遍京都,市井皆知了。
永乐大帝在位时,便知道汉王有争位的事实,一而再加以惩处,甚至撤掉汉王的三护卫,一度加以囚禁。
偏偏那时仍是太子的洪熙帝手足情深,再三为乃弟汉王辩护包庇。
为了这件事,永乐大帝就也曾经明白警告太子,这样做是为了日后皇孙(即洪熙的长子)打算。
这是说,永乐大帝在生前,便知道汉王打算日后抢夺侄儿的江山。而且,他知道长子(太子)天生短命,活不了多久,坐不了几天皇位。
洪熙仅坐了十个月皇座,可能死于心脏病或糖尿病。
永乐大帝从乃侄手中夺得江山,也预知自己的次子汉王,也要夺乃侄的江山,真是报应。
朱家皇朝有个奇怪的现象,好的皇帝通常都短命。
洪熙皇帝是个大好人,只坐了十个月龙座,死后谥仁宗。
这个“仁”,其实有点妇人之仁。
情势极端不利,三郡主神气不起来了。甚至,怕罗百户会横定了心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