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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见到这般惨状,杂毛小狐狸眼中渗出泪来。
白丁此时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是……心底有某一处开始愤怒,那些愤怒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仿佛要将她吞没一般。
屠戮。
一场发生在她眼前的残忍屠戮。
人类又如何,妖类又如何,谁比较高尚,谁又比较低劣,谁能够肆意判定谁的生死。
心底的怒意令她眉心发烫,白丁想这是梦,既然是她的梦,那她这便是应该由她支配的世界。
她抬手,云聚。
她挥袖,雨临。
满山雄雄的大火瞬间被浇熄,作法的道士们也被淋成落汤鸡,杂毛的小狐狸抖了抖湿漉漉的皮毛,水珠飞溅,它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大王。
被火烧过的地方焦黑一片,炭化的断木嘶嘶地响着,冒出青色的烟雾。
围山作法的道士们怒冲冲跑了过来,“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坏我道法!”
“滚出云浮山。”白丁在杂毛小狐狸亮晶晶写满崇拜的注视中挺直了背脊。
“大胆妖孽居然口出狂言,速来受死!”一个白胡子老道一手执符一手执剑,袭向白丁。
白丁看着那柄明晃晃指着自己的剑,居然不害怕了,因为刚刚那种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力量让她明白了梦境的创造力。
她咧开嘴,有些恶劣地一笑,召来山林中的猛兽。
刹那间惨叫哀嚎不断,杂毛小狐狸的眼睛更亮了,它撒丫子跑进山里,散布着激动人心的消息,“大王回来啦!大王回来啦!”
白丁笑眯眯地看着那杂毛小狐狸,心里居然升腾起了一股奇妙的归属感,仿佛她生来便应该待在这云浮山。回眸的瞬间,笑意僵在了唇边,她匆匆走到悬崖边,捡起挂在悬崖边上的一块明显是被撕裂的布。
她认得,那是白乙袍子上的。
白丁怔怔地看着烟雾缭绕的悬崖,莫非……他掉下去了?不是说去给苏佳容采药的吗?为什么会……
这时,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白丁回过头,便看到了苏佳容,她正款款走来,满头珠翠,环佩叮当,这样的打扮,分明电视里那种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出现在这个荒山野岭,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维和感。
“太子哥哥掉下去了哦。”走到白丁面前,看着正在发愣的白丁,苏佳容弯起唇,居然笑了起来。
“你……”白丁不收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
“太子哥哥是我的,你休想抢走,纵使他死了,尸首也是我的,魂魄也是我的。”苏佳容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着疯狂的话。
“你疯了……”白丁摇头。
“是,我疯了,被你们逼疯了。”苏佳容冷笑,“你知道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有多痛苦吗?纵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样!如果身旁站的不是他,一切便都没有意义!如果他早告诉我他不喜欢那个位置,我又何苦为他筹谋一切,我居然傻乎乎地守着宫里的那个位置,傻乎乎地期盼着他会回来,可是结果呢?结果呢?!我一直等到新婚之夜!等到我的新郎踏上我的婚床!他没有来!他没有来!”苏佳容的声音尖锐起来,面色疯狂,“现在好了,陛下答应会把太子哥哥的尸体交给我,我会拘住他的魂魄,那样……他就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谁也抢不走!”说着,她已经扑了过来,施了一个定身术将白丁定住,“他竟然想与你一起修仙,留我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皇宫里,他休想!休想!”
白丁被她疯狂扭曲的面容吓到,解了那咒术,侧身闪躲开来。
身后,冷不丁一张符咒贴上她的后背,白丁气急,反手掐住她的脖子。
“白丁!”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白乙?白丁惊喜的回头,他没死!
即使是梦,她也不想他死,白丁不敢去想这是为什么,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忽然无比的安心。
每次她有危险,他都一定出现。
然而,这一回,她惊喜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从崖底跃起的白乙手中竟执着一把剑,而那把剑的顶端,已然没入了她的心口……鲜红的血在心口处晕染开来。
“白丁,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踏出家门半步,为何不信守诺言?”
白丁怔怔地看着他。
“白丁,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再造杀孽,你为何要对佳容下此毒手?”
一声一声,他质问,眼中满是失望。
白丁仍是怔怔的。
他居然……居然要杀她?
心口,无边无际的痛楚,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明明梦……
明明梦……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痛……
“白丁?”白乙微微皱眉,她是妖,人间的武器根本伤不了她,他这样想,却没有看到贴在她背心处的那张符咒。
白丁张了张嘴巴,她忽然想起来在三生石上看到的景象……一幕一幕,都和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
那时,她说了什么?
“白乙。”她说。
“原来,她是你的劫,你却……是我的劫……”一滴泪溢出眼眶,落在寒光闪闪的剑身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如同心碎开的声音。
然后,她缓缓倒下了去。
她记得,他似乎说过,她是妖,不懂人的情。
白丁想,什么是炮灰?她就是个大炮灰,明明白乙是喜欢苏佳容的吧,明明她无辜的很,可是居然就这样卷进了他们的爱恨情仇。
然后……弄丢了自己无辜的小命。
虽然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虽然她爹不疼娘不爱,虽然她人见人嫌,鬼见鬼厌,可是她其实还是挺宝贝自己的小命的。
这真是太狗血了!凭什么她要用自己宝贵的小命给他们的爱情殉葬!
“你这妖孽,下十八层地狱去吧。”苏佳容一把将她推入了万丈的深渊。
那红衣的少女,便这样,如蝶一般的,直坠了下去……
“白丁!!”那双总是透着淡漠的眼睛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那白袍的男子大声喊。
白丁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无底的沉渊,天地都在旋转,唯有耳边那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喊她。
“白丁!白丁!”是白乙的声音。
白乙看着白丁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手死死攥着被角,泪水不停地从紧闭的眼角中滑落。看着她那样无声的哭泣,白乙不由得心慌起来,“白丁,快醒醒,快醒醒,是梦,只是噩梦而已,醒过来就没事了……”
是梦?
醒过来……就没事了么?
白丁不想睁开眼睛。
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耳边那个稍显慌乱的声音熟悉得让她害怕……
“喵~”一个软软的,带着撒娇的声音。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她的脚心,带着温暖的温度。
白小喵?
白丁抖了一下,感觉周遭的环境突然真实了起来,一直下坠着无所依凭的身子仿佛也落到了实处。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睫被泪水沾湿,显得更加浓密,她茫茫然四下张望了一下,乱糟糟的房间,脏兮兮的绒毛娃娃,床上堆着的乱七八糟的漫画书,歪歪扭扭的台灯……
是她的房间。
而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白丁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她从那个可怕的梦境里醒过来了。
她……还活着。
“还好么?”见她醒过来,白乙也松了一口气,伸手想要帮她拭去额前密密的汗珠,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居然怕成这样。
听到他的声音,白丁一僵,缩了缩身子,抱着被子避开他的手。
她想起那时,他神色漠然地看着她,他说,不要忘记你许下的誓言,不可踏出此门半步,否则,为师绝不会手下留情。
然后……他便真的没有手下留情,他将她一剑穿心。
白乙伸出的手孤零零的落在空气中。
白丁没有看他,只是随手捞起在她身旁一直蹭啊蹭地撕着娇的白小喵,抱在怀中,开始回想之前的梦境。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之前常做的那个噩梦的加强版。
外婆过世之后,她便一直失眠,每次刚刚培养了一点点睡意,黑暗中便有一个人凄厉地叫着她的名字,然后她便会被那声大吼给惊醒,还伴着胸口微微的痛。只是这个现象在遇到白乙之后就没有了。
现在……又做了这个梦。
还是如此的详尽,如此的真实。
“白丁?”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白乙轻声唤她。
听到他的声音,白丁明显的僵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来,“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床上?”
“不记得了么?”白乙看着她,轻声道,“你在学校遇到危险之后觉醒,可能是力量透支,之后昏倒了,我带你回来的。”
昏倒?白丁想了想,这才想起来不知道是谁散布吃了她的肉便可以成仙的谣言,害她身陷险境,叶幸为了救她,差点死在雪妖手里,然后她……她似乎突然就变了样,还杀了雪妖……
变了样?!
白丁猛地坐了起来,跳下床跑到镜子前面。
镜子里,站着一个眉目如画的美貌少女,如缎的黑发披在身后,顺滑黑亮堪比沙宣代言人,整个人显得空灵出尘,总是美丽非常啊美丽非常。白丁流着口水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少女也眨了眨眼睛,没有戴眼镜眼前也是一片清晰,真是太好了耶,以后可以不用再戴着丑丑的眼镜了,连牙套都自己动脱落了,传说中的齿如编贝啊齿如编贝。
好了,完美,她从此可以摆脱四眼钢牙妹的恶称了!
喂喂喂!现在不是可以欢呼雀跃的时候喂!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白丁的眼神惊悚地聚焦在自己的脑袋上……她脑袋上正顶着两只毛茸茸的,尖尖的狐狸耳朵,还有……屁股后面那个晃来晃去,毛茸茸的……便是传说中藏不住的狐狸尾巴么……
白丁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抬手揪了揪脑袋上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试图揪下来,结果痛得脸都扭曲了,那对狐狸耳朵还是坚强地竖在她的脑袋上……
白乙走到她身旁,拉下她虐待自己耳朵的手。
白丁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站在一起的男女,长了狐狸耳朵的自己与梦中那个被一剑穿心的少女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没有穿上那身红衣衫罢了……她的视线稍稍下移,落在那双手上,也是这双手,将一柄锋利的剑,送进了她的心口。
这样想着,心口又是一痛,她慌忙抽回自己的手,捂着脑袋坐回床上。
这个样子……她还怎么见人啊!
说不定会被送进动物园被人参观,说不定会被送进马戏团被鞭子抽打,还说不定会被送进研究室被解剖……白丁越想越寒,太悲摧了,美貌虽然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她不想变成美貌的妖怪啊……不如打个商量啊,与其这样,她还是继续当四眼钢牙妹好了……
白乙站在一旁,看着白丁捂着脑袋喃喃自语,一副无比纠结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她噩梦醒来之后,似乎……变得有些怪怪的。
她……在排斥他的靠近。
是因为之前那个梦吗?
白乙眸色微黯,她已经觉醒了,虽然之后因为力量透支而昏倒……但刚刚,她应该是梦到前世的事情了吧。
她……应该都知道了吧。
这个认知让他手足冰凉,心脏仿佛泡进了冰水里,寒彻透骨。
“白丁,你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