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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方如梦初醒,七手八脚的将二人分开。肖夫人揉着被捏得青紫的胳臂,怒目圆瞪:“你们这起子好吃懒做的混帐东西,主子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也没个人来回一声。一个个都是白养着吃干饭的。还不快去请个医术高明的郎中过来瞧瞧。”
底下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吭声,肖夫人气得直跺脚,几乎要命人都拉出去打板子。柔儿这才唯唯诺诺地蹭上前来,声音颤抖着回道:“府里相熟的几个都请遍了,都说是风邪入体,心悸痰迷,可几副药下去也不见好。大爷这会子又不在家,奴婢也是慌了手脚。这才请太太来拿个主意。”
肖夫人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找了人拿着帖子去请萧太医。没用的东西,诺儿那蹄子平时不是挺有主意的吗?怎么这会子却躲着不见人影了。”
柔儿见肖夫人面色不善,便喈喈嚅嚅,似有什么又不敢明说,后来催的急了,方才半吞半吐道:“韦姨娘前个搬到外书房去了。爷也需要人服侍。”
肖夫人斜睨了柔儿一眼,冷笑道:“她倒会见缝插针。把个病人丢给你,自个儿去逍遥。”
这时一旁的杜芷善也不知怎么的,忽的就发起疯来。拼命挣脱了众人的束缚,哈哈大笑,扯着嗓子喊道:“我没病,你们才有病呢。嘻嘻,你们看着吧,她回来了,这里的每一个她都不会放过的。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哈哈,是她,是她。”
说着,嗖地一声跪倒在肖夫人面前,一下下用头狠命地撞向青石地面,不一会额头就红肿得老高,一丝丝腥红自磕破处滑了下来,糊住了眼眸,看上去狰狞可怖:“姨妈,求求你救救芷儿。当年是你鼓励我勾引表哥,是你给我的销魂散叫我下在她的茶里,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不关我的事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快和她说说,叫她千万别来找我啊。”
肖夫人没想到杜芷善竟当众提及当年的秘事,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失声呵斥道:“胡吣什么?真的疯魔了不成。你们都是死人哪,还不快按住她,拖到床上去绑起来。”
底下几个有眼色的婆子忙用帕子塞住了杜芷善的嘴,将她架到床上按住。杜芷善拼命挣扎,手脚乱蹬,眼中满是惊惧,口内呜呜喊不出声来。
杜芷善的乳母名唤古嬷嬷的,上前在肖夫人耳边低语道:“看奶奶这情形怕是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魔障了。请医吃药不管用,怕是要请个道士来做法驱邪才好。”
肖夫人闻言,忽的想起那晚在扶风苑边遇着白衣女鬼的情形,只觉着头皮发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颤抖着声音问道:“大奶奶最近夜间可有出去过?前些日子不是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
柔儿跪倒,用帕子捂面期期艾艾道:“奶奶那日从暗香阁回来后便整日家不吃不睡,一直自说自话的,又听不清说些什么。奴婢们见奶奶脸色不对想上前伺候,奶奶就摔了药碗,又砸了满屋子的东西要将奴婢们赶出来。奴婢慌了神,真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肖夫人似勾起了心事儿,面如土色,暗自付度了半晌,方抬头低声道:“没法子,看她如今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干脆我自个儿往白云观走一遭,看看有没有什么化解的法子。”
说罢,再也不敢看杜芷善一眼,便一刻也不敢多待,慌里慌张地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了雕花窗格迎风吱吱呀呀的开合声。。。。。。
正文 66:落梅横笛已三更(上)
江雨霏自从那日宫中的教引嬷嬷来过后,一连几天皆闭门谢客,躲在屋内,一个人默默地抄写佛经。底下人不明就里,也不好去打扰。只有杜若、桔梗等大丫鬟每日将膳食送至房门外就被打发了出来。暗香阁中愁云惨淡,人人自危,就连说一句话儿都怕气儿大了,惊扰到了主子。
春雨绵绵,日子也变得格外悠长。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瑜哥儿便吵嚷不休要见雨霏,丫头乳母怎么哄也哄不好,瑜哥儿竟赌气不吃起饭来,急得一旁服侍的贞儿直落泪。
江嬷嬷见此情形,生怕瑜哥儿使性子饿出个好歹来,又恐雨霏因那事儿生闷气,教人钻了空子。遂心急如焚,只得在窗外低声款款劝道:“殿下已经几日不曾好生进膳了,天大的事儿也没有自个儿的身子重要。作践坏了平白便宜了别个。就是不看在老奴的面子上,也要想想瑜哥儿。”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儿,江嬷嬷心中暗喜,三步并作两步挤了进去。一进房内,就见雨霏身着家常藕荷色实地纱绣折枝藤萝纹夹衬衣端坐在铁梨木透雕缠枝牡丹纹卷书案后,气定神闲地提笔一字一句儿抄写着繁复的经文。神态云淡风轻,因含笑问道:“方才隐隐约约听妈妈提起瑜哥儿,这孩子又怎么撒性子了。弄得妈妈也招架不住了不成?奶妈子和贞儿怎么也不哄着点。不是嘱咐了她们就说我这两日身子不爽利,怕给瑜哥儿过了病气去吗?”
江嬷嬷见雨霏这般怡然自得的模样,心也放下了一大半儿,遂笑答道:“老奴这不是没法子嘛。咱们能使的招儿都用尽了,瑜哥儿就是吵着要见您呢。这母子连心,除了您还能有谁哄得了啊。”
又劝道:“您这些天静心清修,日日茹素,每日里送进来的饭菜也就略动了几样。长此以往身子骨怎么能熬得住呢。这抄写经文虽说是大功德,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这些天,不光老奴看不过眼,就是桔梗碧纱这几个丫头也整日悬着心呢。“遂从尾随其后的桔梗手上接过粉彩孔雀牡丹纹托盘,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珐琅彩珊瑚红地花卉碗端出放在书案边,笑道:“瞧您这小脸儿瘦的只有巴掌大小了,这碗燕菜粥是老奴刚熬好的,最是滋阴补气,快趁热喝了吧。”
雨霏道:“罢了罢了,偏你们这般多事儿,我想清静一会儿都不成。让妈妈操心原是我的不是,这就吩咐她们准备摆饭吧,一会子教乳母哄了瑜哥儿来,几日不见还怪想他的。”
又皱着眉头看了看案上那碗香糯软滑的燕菜粥,娇嗔道:“成日家喝这些怪腻的,早就吃絮烦了,还是把那怀参阿胶桂圆膏拿来兑上一茶匙儿,倒还香甜些。”
说罢,就命桔梗从槅子上取来一个内填珐琅海棠式盒来,看着盒面上那副婴戏图中手折石榴,天真娇憨的婴孩出了一回神。偏巧此时瑜哥儿来了,见这香露晶莹剔透觉着新鲜,便吵嚷着也要尝一尝。
江嬷嬷见状忙端了一盘子水晶桃花糕来,笑哄道:“瑜哥儿快来尝尝这新出炉的桃花糕,这可是桔梗这丫头的拿手绝活。你瞧,里面裹了蜂蜜最是香甜爽滑的。那膏子虽好,只是不对小哥儿的脾胃,若吃了可小心夜里睡不安稳,倒流鼻血儿。”
瑜哥儿闻言虽有些沮丧,但见那桃花糕红白分明,又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清香,且隐隐约约瞧得见粉红的花瓣儿嵌在其中。便转了念头,直对着那盘糕点用工夫去了。
雨霏笑了笑,将海棠盒放下,故意忽略了江嬷嬷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笑着搂过瑜哥儿,百般摩挲,倒似几百年没见似的。一时用过膳食,众人皆收拾退下了。雨霏依旧伏案书写。
江嬷嬷见房中只剩桔梗一人,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低声泣道:“老奴办砸了差事,甘愿受罚绝无半句怨言。”
雨霏见状唬了一跳,忙上前去扶起江嬷嬷,正色道:“妈妈这是做什么?这回咱们都是遭奸人所害。您这样岂不是要折杀我了。”
江嬷嬷乃愧道:“是奴婢大意,连累您受辱。老奴辜负了王爷的托付,改日定亲自背着荆条向他老人家请罪。”
雨霏闻言笑着用帕子帮江嬷嬷拂去了裙摆上的灰尘,因笑道:“妈妈怎么说这么生分的话儿。什么请罪不请罪的。这件事儿我自会跟父亲大人说明原委,定然不教他怪罪到妈妈身上。再者说起来咱们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呢。”
江嬷嬷闻言不解,直盯着雨霏那镇定自若,略带笑意的脸庞暗暗出神。
雨霏见状,收敛了笑容,面色冷肃,瞅了桔梗一眼,桔梗会意,便关了门窗退下,独自蹲坐在台矶上守着。
雨霏乃低头贴在江嬷嬷耳畔悄语道:“妈妈且细想想,太后的圣寿就在这几日了,如今我这个情形,要怎么进宫?还是依旧轻纱遮面或称病不出呢。不管是哪一样都会教人抓住了把柄。一顶欺君之罪的大帽子扣下来,恐怕就不是禁足抄经这么简单了。”
江嬷嬷笑了笑,这才安下心来。因和雨霏说起那日宫中来的教引嬷嬷。
雨霏冷笑道:“她们还能说什么,不过是传太后的话儿,斥责本宫狂妄自傲,对上不恭,罚禁足百日,抄写佛经百卷,以示惩戒。还是妈妈精明,不过多赏了她们几个昔日太后赐给咱们的荷包,那脸色儿立时就变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被她们纠缠到什么时候呢。”
江嬷嬷因笑道:“这宫中行走的都是人精儿。太后娘娘这回虽然命她们传话,到底没有正儿八百的颁懿旨,不过是口头轻描淡写两句罢了。可见太后她老人家还是很疼郡主的。不然一个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别说是咱们这边不得安生,就连王爷也会得了教女不严的过错呢。”
雨霏笑道:“可不是人精儿。那荷包里可各有一千两的银票呢。够她们下半辈子好吃好喝了。偏生嘴还那么严实,任你如何试探,竟是半点口风也不露。真真气人。不知妈妈这几日可探听出原委没有?”
正文 67:落梅横笛已三更(下)
江嬷嬷听雨霏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便正色谨容低声自责道:“说起来也是蹊跷,那日奴婢奉命入宫进献那一对黄地珐琅八宝观音瓶,谁知偏巧皇后娘娘去给太后请安。奴婢就怕出岔子,也不敢将那八宝花瓶交给宫娥、内侍,这才亲身去了寿安宫,托太后娘娘身边的庄公公当众进献给皇后。谁知从盒子里拿出来时瓶身上竟有了一条细长的裂缝。”
雨霏闻言不解道:“就算贡品有损,不过责罚几个经手的底下人罢了。又与王府有什么相干?”
江嬷嬷眉头一皱,心中不悦,语气也不由得冷淡了许多:“您也忒性急了。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嘛。若是仅仅有裂缝倒还好办了,坏就坏在那瓶儿上原本彩绘的百蝶戏花图不知怎的只剩下了花,却不见蝶儿。听说皇后娘娘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倒还没发作。反倒是她身边那个乳母嬷嬷不依不饶的,哭嚷着说咱们中山王府借贺礼讽刺皇后,目无尊上。要太后娘娘为她家主子做主儿。幸亏静懿太妃在旁边说了几句求了个情,这才将事儿揭了过去。”
雨霏冷哼道:“真是笑话。我如今已嫁为人妇,出嫁从夫。就算有错儿,又关中山王府什么事儿?再说一个奴才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当众指摘主子的不是。中宫那位一进宫就不受宠,这些年来明里暗里讽刺的也不少怎么就没见她有这么大的气性。这会子刚踏进交泰殿的门槛儿就拿咱们做筏子。真不愧是肖家的女儿,和咱们府里这一位还真是不相上下呢。”
江嬷嬷道:“可不是,想必这庄公公也被皇后收买了。想出了这么一招掉包计来害咱们。真是砒霜拌辣椒——又毒又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