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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念远降生之日,在府外徘徊的道士略带惊恐的话语:小公子命中带煞,实乃克父克母,祸延全族的不祥之人哪。”
如今想来,这句话如同箴言警句一般竟一语成谶,真教人后怕不已。这孩子刚回府时恭顺谦和,唯唯诺诺,浑然不似曾在军中效力过的,性子竟比生于深宅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谙人世疾苦的仁儿、礼儿他们还要软和。
自个儿这几个孩子中,仁儿儿女情长,难当大任。义儿自负聪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礼儿贪迷享乐,游手好闲。没一个合意的。至于那几个庶子,年纪尚幼且都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有这远儿正室嫡出,又有功名在身,更与皇家联姻,确实是世子的不二人选。然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自己冷眼旁观下来,他却并非素日所见的那般委曲求全,恭谨谦顺,竟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这回又雷厉风行,连消带打,不仅将肖氏置于油煎火烤的境地,也将自己逼得进退两难,开罪了中山王。不得不在太子与三皇子两派中择其一,不能再像平日那般左右逢源。
恨只恨自己识人不明,被他蒙蔽,竟忘记了他克父克母,祸延全族的命格。想想这册封世子还是自己向圣上求的,真是教人好生气闷。事已至此,也唯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想到这,王崇正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当众不管不顾地拂袖而去,倒教前来传旨的官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应广邀亲朋,大开筵席好好庆贺一番。但肖夫人禁足佛堂,称病不出。杜芷善大病未愈,不宜露面。王崇正又故意不闻不问。雨霏有着身孕不易操劳。念远怕她烦心伤身,本想着简简单单混过去也就罢了。奈何雨霏执意不肯,一副不容推搪的模样:
“这可是太大的喜事。你虽然是个省事的,可若是咱们真就这般草率,一来辜负了皇上与太后的厚爱。二来,外人看着也实在不成个体统。三来,婆母的在天之灵也要告慰一番才是。总要教他们都知道谨明侯府的正室嫡妻养了个好儿子!”
念远听她这样说,也只得罢了。却只肯交由江嬷嬷、杜若等丫头从中操持。雨霏想着她们都是素日行事妥帖的,又有江嬷嬷这等稳重的老人儿在旁边看着,遂安下心来,只顾专心养胎。谨明侯府的流水席直摆了三天三夜,绵延百里,声势浩大,锦绣膏粱之象遂成了京城诸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相较于念远的意气风发,王念仁就有点‘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祸不单行了。原本应属于自个儿的世子之位被人一朝夺去,心爱的女人近在咫尺却沾不得碰不得,妻妾争宠整日家吵闹不休,鸡犬难宁。更有细心经营的钱庄一朝垮塌,濒临倒闭,数年的心血眼看着便要烟消云散。那些交好的世家子弟,素日里鲜衣怒马,称兄道弟,真有事儿开口相求却是统统教人吃了闭门羹,竟没有一个肯借银钱周转的。府内下人如今看自己的眼光都越发的不同,平日里的殷勤小心,谄媚奉承渐渐变得漫不经心、轻视不屑。就连素日鞍前马后勤快忠心的扆儿这几日对吩咐下去的事儿也是拨嘴儿不动,只打着哈哈糊弄。心下暗恨,暗香阁那对夫妻真是可恶,女的明知道自己与杜若情投意合却硬要霸着丫头不放。男的仗着是正室嫡出一出现就抢走了所有本该属于自己的光彩。
望着远处那几棵高大的树木,笼罩在如血的夕阳里,半是橘红,半是暗绿。风一丝也无,枝叶纹丝不动,显得格外凝重。王念仁狠狠地将脚边的石子儿踢向远处草丛,半空中划出了一个满含愤懑的弧线。
“呀”的一声惊呼,从葱茏青郁的树丛中盈盈转出一个女子来,透过昏暗的光线隐约可见那袅娜的身姿,半垂的粉颈,活像一株刚露出水面的菡萏,清新天然。。。。。。。
王念仁一眼就认出这女子正是自个儿终日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的杜若。满腔愤怒顿时化为点点柔情充盈心扉。疾步上前去关切道:“可弄疼你了,快教我看看。”
掩映在树木阴影中的俏佳人半晌不言,见王念仁急的不管不顾要上前仔细查看,这才开口轻声道:“不打紧,只擦破了点皮儿。前面说话的可是大爷?”
王念仁停住了脚步,低下头颓唐道:“我还是愿意听你唤我檀郎。”
好一会子方听得那边幽幽道:“奴婢怎敢如此称呼主子,若被大奶奶听见,恐怕又是一番事端。”
王念仁不由得大怒,连连恨声道:“那个妒妇竟敢下手伤你,我早晚要休了她替你出这口恶气。”
随即又转换了音调,柔声款款道:“谁说你是奴婢来着。不管你是杜若也好,叫流萍也罢,在仁的心里你只是让我朝思暮想的谢女。”
那边似乎有些动容,好半天方娇声道:“那日多谢你送来的白莲,我喜欢的紧,可惜教人毁了。”
王念仁摆了摆手,连声道:“不妨事,你若真喜欢,我明日再教人寻了好的送来便是。你这些日子可好?不如走近来让我仔细瞧瞧。”
那边沉吟了半晌,方犹犹豫豫道:“男女授受不亲,要是教旁人瞧见了,小女微贱自是无妨,只怕会坏了檀郎的清誉。天色已晚,未免是非,小女还是先行离去的好。”
说罢,那边树丛中传来衣衫的窸窣之声,王念仁满腹铭心刻骨之言还未宣之于口,怎能甘心,遂不顾男女之防,疾步上前欲拦,触手却是一缕丝滑,便紧紧攒住,生怕她再如平日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文 88:别梦依依到谢家(下)
王念仁紧紧握着那一缕柔滑还带有女子特有清香的衣带,怎么也不舍放手。仿佛此刻攒住的是奇珍异宝一般。
那边似挣扎了几下,传来了绸缎轻微撕裂的声音,恼道:“快放开!我可要喊了。”
王念仁慌忙安抚道:“你别多心!我只想和你说说话儿。一时情急唐突了。你答应不走,我就松开。”
那边顿了一下,方才犹犹豫豫地嗔怪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若教人瞧见了什么意思。”
王念仁听她语气中虽有些愠怒却也暗含娇嗔,遂放下心来,松开了手,叹道:“上回的事儿是我太莽撞了,也不曾问问你的意思,就贸贸然然去问郡主要人。可吓坏了你。”
那边半日不语,好一会子方低声道:“小女福薄,身份低微,高攀不起堂堂侯府的公子!”
王念仁闻言,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登时沮丧道:“听这话,就知道你还在和我置气。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奴婢。而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红颜知己。看来却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了。”
那边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息声:“你的心意我又怎会不知。”
王念仁一听这话,喜不自胜,连声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暗香阁,一道儿求郡主成全,如何?”
那边忙急道:“万万不可!郡主对我有恩,这样平白无故的岂不教她寒心。”
王念仁顿时如同大正月里一桶冷水浇下一般浑身冰冷,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火苗瞬间熄灭,讪讪道:“你既心里有我,为何又百般推脱?可知这样反复实是在我的心上捅刀子!”
忽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忙口不择言道:“难不成郡主早有心要将你给二弟?”
那边笑啐道:“郡马爷是什么人,我们这些做下人不过服侍好主子尽本分也就罢了,又怎敢痴心妄想。”
王念仁听她语气里对念远甚为推崇,似有些倾慕之情,指不定上一次投水就是为了他。心里像被十猫九爪狠狠地挠着,闷着头也不言语。
好半天方听得那边小心翼翼地柔声宽慰道:“檀郎谦谦君子,又对小女有救命之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小女曾向天盟誓,惟愿‘一生一代一双人’。否则宁可终身不嫁。可檀郎早有贤妻美妾在侧,小女的这一片痴心也只能是自个儿的奢望罢了。”
王念仁浑身的力气在顷刻间像是被什么抽得干净,腿脚麻软不得已靠着树木,心灰意冷道:“原来竟是我配不上你。我只恨自个儿不能早些遇着你。”
那边忙劝道:“檀郎怎说这种话。都是我太过于执拗了。大奶奶贤惠温婉,韦姨娘娇俏妩媚,柔姑娘楚楚动人,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呢。”
王念仁垂着头,灰心丧气道:“没有你,这福分对仁而言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枷锁罢了。”
那边轻轻叹了一声,便悄无声息。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柔声道:“方才见檀郎眉宇间似有一丝清愁,可是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
王念仁闻言,遂把刚才的事儿丢开,登时像是瞌睡遇着了枕头,竹篮倒豆子一般大吐苦水:“我也不瞒你。这些天的确是遇着了点麻烦事儿。真真教人吃不下也睡不着。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外边散布谣言,硬说咱们侯府名下的钱庄‘祥瑞号’经营不善,连年亏空。有些人便按捺不住拿着庄票竞相提款,甚至又有那几家和咱们府里不对盘的乘机敲诈勒索。眼见钱庄里的现银再过几天便要尽了,弄得我焦头烂额,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边疑惑地问道:“既如此,檀郎何不向素日里交好的人家相借周转,先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再说。”
王念仁垂头丧气,颓声道:“我如何不知这个法子。只是可恨那些人成日家奢靡无度,挥金如土的,一听说借钱却个顶个的哭穷诉贫,一毛不拔。饶是我每日里跑断双腿,磨干嘴皮,硬是连一两银子也没借着。”
那边沉吟了半晌,方小心翼翼道:“我倒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王念仁如获至宝,连声催道:“什么法子?好妹妹,你快说啊。可要活急死我了。”
那边啐了一口,轻笑道:“多大的事儿,就值得急成这样。谁是你的妹妹,少混喊了。”
又换了语调,肃声道:“小女虽然愚钝,对这些钱庄银号里的事务真是一窍不通。但昔日曾跟在郡主身旁看她协理王府诸务,倒也听过一件稀奇的事儿:江南的‘鸿昌号’早些年也闹过银钱亏空,险些要变卖家产。是‘鸿昌号’的胡掌柜私底下偷偷借了一部分印子钱换成了八大箱子的金元宝,在银号大门口当众打开,那些急于提钱的人原是怕‘鸿昌号’倒闭自个儿存的银子就此打了水漂,一见那八大箱金光闪闪的玩意儿,哪还有不放心的。‘鸿昌号’这才转危为安,如今已经成了江南最大的钱庄了。”
王念仁低头暗自付度半日,方面带疑惑地问道:“这事儿我也略有所闻,只是奇怪这胡掌柜怎么有胆子借这么一大笔钱?那印子钱可是一还三啊,利滚利,一天的利钱银子就能吓死人的。他就不怕将来还不上倒弄个倾家荡产,断手断脚?”
那边忍不住噗哧一笑,戏谑道:“想不到胡掌柜这招障眼法连见多识广的檀郎都骗过了。你道那八大箱子全是足量的金锭子不成。其实只有上面一层儿是实打实的真金,下面的不过是泥疙瘩外面包一层金箔罢了。”
王念仁拊掌笑道:“果然是好计!多亏你提醒,等‘祥瑞号’起死回生之时,我必当好好谢你。”
那边柔声羞赧道:“你我之间还用提这个‘谢’字吗?天色不早,我真该回去了。不然郡主该起疑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