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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锦绣-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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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霏轻轻摇了摇头,抿嘴笑道:“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纵然醉卧他乡又有何妨。三皇兄如今可好?还是那般终日吟风弄月,赏花折柳吗?”

    念远闻言,勾起满腹心事,脸色微沉,不由得长叹一声,因道:“人生失意无南北。饶是三皇兄这样位高权重,荣华加身的天潢贵胄也有身不由己,不能随心所欲的时候。自从太子殿下得胜还朝,便声威大震。原先依附三皇兄的官员也见风使舵都转而巴结东宫了。今上又迷恋长生不老之术,听信那俞老道的妖言鬼话,竟暗地里吩咐太子从民间搜罗童男童女豢养于东宫,如今外边已是天怒人怨,士林愤痛,民间怨声载道,叫苦连天了呢。”

    雨霏脸色大变,遂惊道:“想不到皇上竟如此。。。”,偷眼瞧了瞧窗外,因压低了声音道:“怎的如此糊涂,不顾民生疾苦为了一己之私而任意妄为。那太后娘娘呢,难道也不从旁劝诫一二?”

    念远脸色凝重,摇头叹道:“何曾没有劝过,听说就因为这事儿今上与 太后娘娘已经闹得母子失和,形同仇人。这些日子皇上索性将晨昏定省﹑早朝议政一概全免了,整日在宫中新建的道观内颂经炼丹,闭关打坐,且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打搅,违者按欺君犯上论处。又谕令太子监国,杜阁老﹑肖太傅等人从旁辅佐。朝政大权如今都落在了他们手里,三皇兄处处受到掣肘和打压,硬是被他们鸡蛋里头挑骨头,一会儿削了兵权,一会儿又停了俸禄,真真是有怨难诉,有志难酬。”

    雨霏低头思付了许久,方正色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成败荣辱实在算不得什么。三皇兄素来宠辱不惊,得失无较,单就这份心胸和气度便无人能及,韬光养晦只待时机,来日必能东山再起,一展宏图。”

    念远闻言渐渐缓和了略微颓唐的神色,乃拊掌笑道:“听霏儿这一席话,真如春茶沁香,泉和万籁,教人心畅神清,烦恼尽消呢。”

    因又问起宁儿的事,雨霏调皮地眨了眨满是调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打趣儿道:“那是老太君用心良苦。不过不是为了我,而是对你这个好孙儿的一番心意呢。你可千万别辜负了,老太君明个还等着你亲自带了那丫头一同去春晖堂谢恩呢。”

    念远眉头拧成了个川字,眼神薄怒,嘴唇紧抿,登时拉下脸,冷笑道:“这是你我夫妻的闺房之事,老太太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虽是一番好意,只可惜子陵自问无福消受。这就去回了老太太,把人一并送回去完事儿。”说罢,提脚便要往春晖堂去。

    雨霏忙伸手拦道:“偏你这心急火燎老婆汉像的,知道的不过是赏下来个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毒蛇猛兽呢。如今人我都已经带回来了,还特地儿打发人忙前忙后给她预备屋子。你这会子巴巴儿只顾着赶人,岂不是当着下人的面打我的脸吗?再说老太君那边也不好交代,还以为是我阳奉阴违背地里挑唆的你呢。”

    念远闻言阴沉着脸,满眼的无奈,遂不悦道:“那依你的意思这事儿又该怎么着?”

    雨霏装作没瞧见他那急躁埋怨的神色,不紧不慢地瞋笑道:“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明公正道地连个姑娘也没挣上去呢。大家子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丫鬟成群的。偏咱们就使不得?依我说不如索性给她开了脸,明放在屋里岂不皆大欢喜。也免得别人说三道四的。”

    念远气得脸色铁青,深邃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与颓废,仿佛浑身的力气被什么抽干了似的,有些灰心道:“难道直到今**还不相信子陵。自从懂事以来,我就在心里暗暗起誓,将来有了妻室定要一心一意地对她,绝不让亲娘的不幸在我面前重演。嫉妒﹑口舌﹑陷害﹑争斗,这些大宅院里整日家上演的戏码你还没有看够吗?不管其他王公子弟有多少姬妾通房,子陵只愿一生一世都守着你和孩子,绝无他想。”

    雨霏一听这话,竟像从自个儿心里掏出来的一般,比其他任何铭心刻骨之言还能教人感慨和动容,心里尽有着说不出的欢喜,却不由得滴下泪来,款步盈盈上前,伸出手去轻轻地抚平了念远那拧成一团的眉心,柔声道:“瞧你,不过几句玩笑,你还当真恼了不成?知你若我,你的心思我又岂能不明。我不过是心里头害怕这才故意说些反话来激你。”

    念远闻言一时哭笑不得,遂而转怒为喜,因嗔怪道:“你呀,一天不村我两句硬话,你再过不去。放心,这件事儿就交给我处置,哪怕冲撞了老太太也断不教你为我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再者说这是咱们院里的事儿,此例一开,只怕人人都要来插一脚。你如今又有了身子,也要防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小人趁机使坏,还是防微杜渐,早早绝了他们想头才好。”

    雨霏将头埋进念远的怀中,低声款款劝道:“很不必如此。你已经两次三番忤逆老太君的意思,如今这府里也有些不好听的流言传出。偏这会子你又为了一个丫头而大动肝火,跑去兴师问罪。老太君到底是长辈,这教她在众人面前如何下得了台。再加上那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从中挑破离间,推波助澜,恐怕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是将这个推了,依老太君素日的脾性,下一回她必会赌气再送三个四个过来。到那时又怎么才好呢?更何况宗族大会近在眼前,老太君虽然是一届女流之辈,到底也德高望重,一言九鼎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又何必为一件小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平白伤了与老太君的祖孙之情。一个丫头咱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就是了,难道还缺了那点银子不成?”

    念远紧紧地搂着雨霏,半晌方长叹一声,道:“如此岂不又要委屈你了。那丫头到底是人心上的一根刺儿,还是趁早拔除的好。既如此,不如先赶到下处去做些粗活,日后寻个由头再找个人家打发出去也就罢了。天高皇帝远的,难道老太太能见天儿来查看不成?”

    雨霏心里满是欣慰,眼中含泪,因笑道:“只要你没有别的意思,就算是送一百个一千个丫头过来,那又有何妨?”

    念远点了点头,附和着凑趣儿笑道:“正是呢。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过是多一双筷子一个碗罢了。咱们这儿已经有一个无食不欢,一人吃两人补的了,每日里就是那桌子角儿剩下的略扫一扫也足够她消受的了。”

    雨霏听念远取笑自个儿,偏巧肚子这时很不争气地附和着响了一声,脸顿时羞成了个红樱桃,粉面含春,娥眉微蹙,一双粉拳轻轻儿直往念远身上招呼,却还止不住他那爽朗的大笑声,直直地穿透云霄,破月弄影,将重楼深锁的沉闷与冷漠一扫而空。。。。。。

正文 117:荣华二字酒中蛇(二)

    117:荣华二字酒中蛇(二)

    月华如水,薄暮清寒,白日里的一石一木此时也多了几分模糊与隐秘,一切仿佛都变得那样不真实。冷夫人转身走到湘妃竹雕漆沅水潇湘图镜台前,掀开竹叶青地暗纹锦袱,借着碧纱窗外清冷的月光呆呆地凝视着铜镜里那张孤寂冷漠的脸庞,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只有在这样无人问津的月夜,才能隐隐露出一丝脆弱与忧伤。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菱花镜,静静地伫立在那儿,默默地数着日子,看光影流年,林花飞舞,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还是年少时笑颜如花﹑彩衣翩然的摸样。然而再一凝神细看,原本年轻的面容和崭新的衣饰一层层都染上了暗黄沧桑的岁月痕迹,转头瞧着墙上的黄历,原来匆匆已过十几载。。。。。。

    “唉。。。”这一声如落花流水般的叹息,仿若破碎的晨露欲言又止,瞬间消散了踪迹。冷夫人捡起抱杏叶莳绘扇形小盒内的白玉玳瑁小梳,皓腕如璧,自上而下麻木地篦着,一缕乌发就这样随风摇曳身姿飘荡。

    忽的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着几声喧闹的轻呼,撕破了这难得的宁静。冷夫人黛眉轻拢,眼角微翘,只是一刹那的停顿,便转过脸来继续轻轻儿梳理着如瀑般光可鉴人的长发。

    “砰”的一声,门不知被谁一脚大力地踹了开来,二老爷王崇业满身酒气,醉醺醺地扶了几个姬妾踉跄着脚步进来,满面红光,嘴里还不住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冷夫人回头嫌恶地瞅了一眼瘫软在榻上的王崇业,用袖子捂着鼻子,对下人冷冷道:“谁叫你们送到这里来的,尹姨娘呢,怎么不见她来伺候。”

    底下人素知冷夫人的脾气,忙上前回道:“是老爷不叫姨奶奶服侍,吩咐奴婢们扶到夫人屋里来。”

    冷夫人不耐烦地将梳子狠狠地拍向台面,因微怒道:“赶紧扔到尹姨娘房里去,一股腌臜的臭味儿莫要熏坏了我的屋子。”

    众人偷偷儿瞥了一眼歪在酸枝木嵌瓷兰花图软榻上昏昏欲睡的王崇业,战战兢兢地不敢上前。冷夫人见状越发恼了,‘飕’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鸡翅木竹节纹盆架前,顺手端起雕花铜盆,一扬手,将里面盛着的胭脂残水尽数泼到了王崇业身上。

    底下人见状唯恐被迁怒遭受池鱼之殃,忙偷偷儿退了出去。王崇业被浇了个落汤鸡,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从袖中摸出一个蜜蜡鼻烟壶,放在鼻子前狠命地嗅了两下,一个喷嚏应声而出,这才清醒了不少。因高声怒喝道:“哪个小兔崽子,敢泼爷一身冷水,都不要命了吗?”

    睁眼环顾四周,却见烛火摇曳的昏暗屋内只有冷夫人一人面如寒秋,冷若冰霜,满眼怒气与厌恶硬生生地站在当地。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柔声道:“真对不住,今个与几位同僚多喝了几杯。那群蠢货,怎么竟闹到你这儿来了。”

    冷夫人嘴角微翘,冷笑道:“既如此,老爷还是快些出去吧。妾身这儿还养着几盆水仙呢。这清雅的花香最经不得俗气来搅它了。”

    王崇业斜眼一看,果然在暖阁的窗沿上瞧见一个青玉菊瓣洗式盆,四角雕成双叶菊花形,菊花上嵌红宝石绿料,盆下腹又雕叶纹上嵌绿料并错金线为脉络。盆景中间立二座湖石,由青金石制成,粗砺峻峭,色泽沉着厚重,两株水仙欹侧而生,牙叶挺拔,玉花明秀。

    王崇业长叹一声,若有所思道:“好一个金盏银台⑴,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忘不了他。”

    冷夫人垂下眼脸,蝉翼般透明的长长睫毛微颤,教人看不清神色。因冷冷道:“老爷说什么,妾身不明白。天色已晚,老爷还是去尹姨娘那里早些安歇吧。”

    王崇业脸色灰败,神情黯然,抬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自顾自地低声吟诵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屏儿,你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遇着时,你就轻唱着这首诗。摇着象牙团扇,天真可人,语笑嫣然的摸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冷夫人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淡淡道:“是吗?妾身记不清了。”

    王崇业闻言心有不甘,偷偷瞧去,只看到一片空洞,冷冷的空洞,仿佛那冰冷的眸子里从来没有过别的。一股怒气从四肢百骸澎湃而出,遂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声嘶力竭地高喊道:“我知道你一直为了当年的事儿狠毒了我,可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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